格温多琳把手指戳进蛋糕里,又抽了出来,笑嘻嘻地舔着。
“我太喜欢过生日啦!”她一边说,一边咯咯直笑。
我弯下腰,轻轻抚去她脸上黏着的糖霜,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爱干净!难不成拆礼物前还想先洗个澡?”
“有礼物?”她的目光落在用彩色礼品纸和红色蝴蝶结包装的盒子上,“是不是要送我礼物了?是不是?是不是呀?”
“是是是,给给给。”我把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格温多琳。”
她撕破包装纸,把贺卡扔到一边,拆开了盒子。随即,她发出一声愉快的尖叫。她拿出一个布娃娃,大声宣布:“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我只能叹气,竭力忍住泪水0
格温多琳今天八十二岁了,我们结婚已经六十年了。
我不记得肯尼迪遇刺时我在哪里,也不知道9·11发生时我在干什么。不过,我清楚地记得噩耗降临的那一天,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分、每一秒,我全都记得。
“也有可能不是阿尔茨海默症。”卡斯尔曼医生说,“阿尔茨海默症已经逐渐成为各种老年痴呆症状的代名词。我们最后会确定她究竟是哪种痴呆症,但毫无疑问,格温多琳得的是其中一种。”
这其实不算意外。就是因为我们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她才来做检查的。但检查结果出来还是让我们震惊了。
“治得好吗?”我问道,竭力维持着镇定。
他難过地摇摇头,“目前,我们只能减缓病情的发展。”
“我还有多久?”格温多琳问道。说话时,她神情严肃,牙关紧咬。
“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卡斯尔曼回答,“还能再活十到二十年。”
“那还有多久我就认不清人了?”她追问道。
医生无奈地耸耸肩,“情况因人而异。一开始,你根本察觉不到记忆在退化。但过不了多久,退化就会变得明显。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但周围的人会感受到。记忆的退化过程不是呈线性发展的。也许某天,你会突然发觉自己丧失了阅读能力。而过几个月,你却又能像今天一样看报、点菜,没有任何问题。保罗到时候一定特别开心,他会误以为你的能力恢复了,会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但这一切不会持续太久。再过一天、一小时,或是一周,阅读能力就又消失了。”
“那我会有感觉吗?”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这点。”卡斯尔曼回答道,“你现在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随着退化越来越严重,你慢慢会无法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丧失认知能力。最开始,你肯定会很痛苦,我会给你开些抗抑郁的药。但总有一天,你将不再需要它们,因为那时你根本不记得自己也曾心智成熟过。”
她转过身来对我说:“保罗,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我安慰道。
“对不起,竟然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们肯定能做些什么,我们可以和它战斗……”我喃喃地说。
“恐怕不行。”卡斯尔曼打断道,“据说,当人得知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心理上会经过这样几个阶段:先是抗拒,然后是愤怒,接着是自怨自艾,最后是接受现实。没人为老年痴呆症做过类似的研究,但最终,你还是得接受它,并学会适应它。”
“我还有多久就得去……去保罗没法一个人照顾我时,我该去的地方?”
卡斯尔曼做了一个深呼吸,抿了抿嘴唇说:“每个人都不同,可能是五六个月,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更长。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自己。”
“取决于我?”格温多琳很惊讶。
“随着记忆的退化,你会越来越像个孩子。对周围你不再认识或不再记得的东西,你会充满好奇。保罗告诉我,你非常有探究精神。在保罗睡觉或是干别的事儿时,你会不会满足于乖乖坐在电视机前?你会不会想出去走走,却忘了怎么回家?你会不会好奇厨房电器的那些按钮都是干什么的?两岁小孩儿打不开门,也够不到橱柜,但是你可以。所以就像我说的,这取决于你自己。没人能预测得到。”他停顿了一下,“另外,你可能会非常暴躁。”
“暴躁?”我重复道。
“多数情况下。”他回答说,“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当然,你知道,但你没法改变什么。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可以通过药物缓解。”
我太难过了,当时甚至想到了协议自杀。格温多琳却转身对我说:“保罗,看来,未来的几个月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我一直想参加一次加勒比海邮轮旅行。回家路上,我们顺便去趟旅行社吧。”
这,就是她面对人生中最大噩耗的反应。
我感谢上苍,祂让我们在这六十多年里相濡以沫。我也诅咒上苍,我们还没来得及说完想说的话、做完想做的事,祂就要带走那个我爱的格温多琳。
年轻时,她很漂亮。当然,她现在也很美。容颜会随着时间而衰老,美丽的心灵却历久弥新。六十年来,我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起工作,一起玩乐。我们相处融洽,能接下对方没说完的话,了解对方的喜好胜过自己。我们也像其他夫妻一样吵架,但床头打架床尾和。
我们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死在了越南战场;另两个孩子一直与我们保持联络,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住在好几个州之外。
渐渐地,我们的社会交往越来越少;除了对方,我们别无所求。而现在,我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一天天地远去,直到只剩一个躯壳。
邮轮旅行一切顺利。旅行期间,我们还坐火车前往了位于牙买加中心的朗姆酒工厂。飞回家之前,我们又在迈阿密停留了几天。一路上,她看起来非常正常,完全就是她自己,我甚至开始怀疑,也许是卡斯尔曼医生做出了误诊。
但随后变化就开始了。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找不到任何诱因,但它就这么发生了。那天下午,她把吐司放进烤箱,可我们直到吃晚饭时,才发现她忘了按启动键。两天后,我们又一起看了看过无数遍的《马耳他猎鹰》,但她却突然不记得是谁杀了亨弗莱·鲍嘉的伙伴。她“开始”喜欢读雷蒙德·钱德勒的书,而实际上她喜欢这个作者已经很多年了。除了暴躁,卡斯尔曼医生全都说中了。
我开始帮她计算药片。她要吃五种不同的药,其中三种一天两次。她从没忘记吃药,但也没记清楚过具体数量。
有时我会提起我们共同认识的某个人、一起去过的某个地方、一起做过的某件事,大约每三次里就有一次她想不起来。如果我告诉她是她忘记了,她就会生气。一个月后,三次中有两次她都想不起来了。后来,她就不怎么看书了。她抱怨眼镜有问题,我把她带到眼镜店重新验光。验光师测试后告诉我们,她的视力与两年前完全相同,并没有变化。
她一直在与病魔抗争,尝试着用填字游戏、数学题以及任何能让她思考的东西来刺激大脑。但填字游戏和题目的难度在逐月递减,她答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依然热爱音乐,依然喜欢在院子里撒上米粒儿,看着鸟儿来啄食。但是,她再也不能跟着旋律哼唱,也没法认出那些鸟的种类来了。
她从不让我在家里放枪。她说,与其被小偷一枪打死,还不如让他把家里偷个精光。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六十年来,我一直尊重她的意见。但现在,我买了一把小手枪和一盒子弹,把它们锁在我书桌的柜子里。我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她丧失了太多的记忆,不再记得我是谁,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我就先用一颗子弹打死她,再用另一颗打死我自己……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杀了我自己,没问题;杀了她,我永远做不到。
我們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她是优等生。而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体育生,足球队的三流防守边锋,篮球队的后备大前锋,大块头,肌肉男,沉默寡言。但她却看到了我身上的闪光点。我总在学校里看到她。她那么漂亮,真的很难忽视。但她总和那些聪明人在一块儿,我们的道路几乎没有交集。我第一次约她出去,也是因为和兄弟们打赌,他们赌十块钱她肯定不会答应。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是答应了。而在接下来的六十年里,我再也离不开她。我们有钱就花,没钱就穷开心,我们只是活得不那么精致,也没有四处旅行。我们养大了孩子,带领他们进入社会,经历了一个孩子的死亡,目送两个孩子离开,开始他们自己的生活,终于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模样——生活里只有彼此。
而现在,我们中的一个,一天天、一点点地在消失。
一天早上,她把自己锁在了卫生间里,却忘记了怎么开锁。她惊慌失措,完全听不进我在门外的指示。我正打电话,准备找消防队帮忙,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问我为什么要给消防队打电话。是什么东西着火了吗?
“她不记得把自己锁在厕所里了。”第二天,我向卡斯尔曼医生解释,“前一秒,连三岁小孩儿都搞得定的锁,她都打不开。可下一秒,她就打开了门,完全忘记之前的问题了。”
“是这样的。”他说。
“再过多久,她就会连我都不认识了?”
卡斯尔曼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不知道,保罗。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也是陪伴她最久的人。按理说,你会是被最后遗忘的。”他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能是几个月后、几年后,也可能就是明天。”
“这不公平。”我喃喃道。
“没人说这公平。”他回答说,“她来的时候我给她做了检查,庆幸的是,作为这个年纪的女人,她的身体状况算很好的了。心肺功能都不错,血压也正常。”
我苦涩地想,她血压当然正常。她不用整日担心和自己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突然不认识自己了该怎么办。
后来我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担心过任何事。她的思维和记忆正在加速消失,我为之前的自怨自艾感到愧疚。
两个星期后,我们去商场购物。逛着逛着,她走开了,去拿什么东西,我猜应该是冰淇淋吧。当我挑选好需要的东西,走到冷冻食品区去找她的时候,她却不在。我环顾四周,查看了相邻几个货架的周围,还是没能找到她。
我让女营业员帮忙看了看女厕所,空的。
我心里开始发慌,正准备到停车场去找她时,一位警察轻轻牵着她的胳膊,领着她走了进来。
“她四处找她的车。”警察解释说,“说是一辆1961年产的纳什蓝巴勒。”
“四十年前我们就换掉那车了。”我回答道,接着转身问格温多琳,“你没事儿吧?”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说道:“对不起,我不记得我们把车停在哪儿了。”
“没关系。”我安慰道。
她哭个不停,不断告诉我她有多抱歉。很快,大伙儿都盯着我们看。商店经理问我要不要把她带到办公室,让她坐下歇会儿。我对经理和警察的好意表示感谢,但还是决定带她回家会更好些。我领着她走向我们的车,一辆五年前换的福特,开车带她回家。
我把车停进车库。下车后,她站在一边,端详着车子,说道:“这车真漂亮!是谁的?”
“目前什么都不能确定。”卡斯尔曼医生说道,“但医学界认为老年痴呆症与β-淀粉样蛋白有关。我们发现,阿尔茨海默症和唐氏综合征患者的体内都存在超量的β-淀粉样蛋白。”
“不能直接把它取出来吗?或者想办法中和它?”我问。
我们说话时,格温多琳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盯着墙壁。她已经出神到离我们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了。
“如果有这么简单,我们早就做了。”
“归根到底,是蛋白质的原因。”我说,“它是不是来自哪种食物?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
他摇了摇头,“蛋白质各种各样。这一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是在大脑里吗?”
“最初,是在脊髓液里。”
“那就不能把它吸出来吗?”我追问。
他叹了口气,说:“等我们确定它会对个人健康造成影响时,已经太晚了。它会在大脑里形成斑块,而且,这种病一旦发作就是不可逆转的。”他疲倦地停顿了一下,“至少在今天,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医学在不断发展,总有一天人类能治好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减缓退化的速度,如果二十五年内可以彻底治愈它,我也不会感到惊讶。未来甚至可能实现在受精卵阶段就检测出β-淀粉样蛋白是否失衡,并直接在子宫里进行修正。”
“但是,来不及治疗她。”
“是的,来不及治疗她。”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有老年痴呆症。她不再读书了,但喜欢看电视,尤其喜欢儿童节目和动画片。我一走进房间,就会听到这个我深爱的八十二岁的女人跟着米老鼠俱乐部哼唱着。我甚至觉得,如果电视上是一片雪花,她也会看得津津有味。
那天早晨,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正在帮她准备早餐——她在电视广告里看到的那种麦片。她抬头看我,我看得出来她不记得我是谁了。幸好,她不怕我,只是有些好奇,但眼神中没有透露出一丝熟悉。
第二天,我把她送到了老年痴呆症专业疗养院。
“我很抱歉,保罗。”卡斯尔曼说,“但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她需要专业的护理。你瘦了很多,也一直没能好好睡觉。老实说,现在谁喂她吃饭、谁给她洗澡、谁监督她吃药,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不,对我来说不一样。”我气愤地说,“他们把她当个婴儿!”
“她现在就是个婴儿。”
“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我一次都没看见过他们正儿八经地尝试着与她交流。”
“她没什么可说的,保罗。”
“她有。”我说,“就在她脑子里。”
“她的脑子已经不是她从前的脑子了。”卡斯尔曼说,“你要面对现实。”
“我不该这么快就把她送过去的。”我说,“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和她交流。”
“你是个成年人,尽管她的外表没变,但她实际上就是个四岁小孩儿。”卡斯尔曼缓缓说道,“你们没有任何交集。”
“我们共同走过了一生!”我厉声说道。
我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鉴于卡斯尔曼医生已经没辙了,我决定去其他医生那儿试试。可他们说的都和卡斯尔曼医生大同小异。其中一人甚至带我参观了他的实验室。他们在实验室里对β-淀粉样蛋白和其他物质进行化学实验。这确实鼓舞人心,但这些都来不及治疗格温多琳。
我每天总会拿着枪在手里把玩好几次,考虑要不要干脆一死了之。可轉念又想:万一有奇迹发生呢?医疗、宗教,随便哪种都可以。万一她再次变回我深爱的格温多琳呢?如果我死了,就相当于抛弃了她,那时就只剩她独自一人在这世上,身边是一群陌生的老头儿、老太太。
所以我不能自杀。我帮不了她,但也不能袖手旁观。不管是什么,不管在哪儿,肯定有办法和她建立联系,让我们又处在同一水平上进行沟通。我们一起面对过那么多难题,我们失去过一个儿子,一起经历过她的流产,目睹了双方父母相继去世。可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不过是又一个问题而已,只要是问题就都能解决的。
这次,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虽然之前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解决,可她已经八十二岁了,时日无多,我没时间犹豫。
这就是今晚事情的始末。今天早些时候,我买了这台笔记本,以上是我的第一条记录。
6月22日,星期五。这段时间,我一直尽力学习与这种疾病相关的一切知识。期间,偶然听说了一个私人诊所。政府裁定这个诊所为非法机构并强制关闭了它,使得整个机构只好搬到了危地马拉继续运作。其实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过反正我也没期待太多,只是希望另一种奇迹出现。
他们将实验的预期结果全盘托出,正因为这样的结果,他们只接收临终病人作为志愿者。可他们太缺志愿者了,所以当我告诉他们我有癌症的时候,他们也没仔细核实。我签了一份让渡协议,这份协议在危地马拉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法律效力,但这份协议允许他们在我身上为所欲为。
6月23日,星期六。实验开始了。我以为他们会往我的脊椎里注射药剂,结果他们选择了颈动脉。这也有道理,颈动脉是连接脊柱和大脑的重要渠道。蛋白质要想去它能搞鬼的地方,这儿是必经之地。我以为会疼得要死,实际上却只有一点儿疼。除此以外,我没什么感觉。
6月27日,星期三。连续四天都安排我们听无聊的演讲,无非是解释我们中的一些人会死,但也有人会得救,然后会造福全人类,等等。现在,我大概知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是什么感觉了。它们并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我猜过不了多久,我们也没什么感觉了。
7月3日,星期三。整整一个星期,他们都让我玩儿超级简单的拼图游戏。他们告诉我,我的认知能力已经丧失了百分之六,而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他们似乎非常高兴。我才不信。我觉得,只要他们再多给点儿时间,我就能把这玩意儿拼得更好一点。我已经很久没玩过这种东西了,只是缺乏练习而已。
7月7日,星期天。我觉得药剂已经开始起效了。当时我在楼下休息室看书,好长时间我都想不起我的房间在哪儿。很好!起效得越快越好。我已经落后她很多了。
7月16日,星期二。今天我们又挨骂了。他们说注射过量了,正状发展得比他们预想得更快。这么久了,也该记点有趣的事儿了。“有趣”,是这么写吧?
7月26日,星期五。我是太幸运了。最后guān头,我想起我最初为什么去诊所了。我等到天黑偷溜了出来。我到了机场才发现我没有钱。他们看了我的钱包,拿出一张素料卡,摆弄了一下,说了声可以了,然后给了我一张票。
7月27日,星期六。我把家里的地址写下来了,这样就不怕忘了。我在机厂坐上出租,但我不知道要跟司机说什么。我们一路开一路开。太幸云了!最终我想起来我把地址写下来了。我到家后,却发现没有要shi。我开始在外面敲门,但没人开门。后来,想起了警笛声,很大声,他们把我代走了。我不能待太久。我得找到格温多琳,不然就来不及了。但我不记得为十么会来不及。
入月,星其一。这人说他是卡思额曼一生,他说我认识他。他不停地说,哦,包罗你为十么要这样对自己。我告诉他,我不计得了,但我知道肯定有元因,而且和格温多琳有关。你还计得她,他说。当然,我说,她是我的最爱,我的生命。我间,我什么时候能见她,他说很快。
星其三。他们给我弄了个单间。但我不相要单间,我只相和格温多琳在一起。中于,他们让我见了她,她依然羙丽。我想拥抱她,亲勿她,但我一走到她面前,她就开始哭,户士把她代走了。
已经弟八天了我在这,好相是九天。我还是不计得。今天,我看到了一个票亮的女孩在大厅,她有一头票亮的白头发。女孩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但我不zhī dào是谁。明天如果我计得,我要给她带个李物。
我jīn tiān又看了呐个票亮女亥了。我一多花从pén里拿出来给她。她笑了,说谢谢。我们liáo了佷多。她说,我很高兴我们遇见了,我最后很开心。我说,我yě是。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péng yǒu,因卫我们喜欢,还有佷多共问点。我间她叫什么名字,但她不计得了。我相叫她个温多令。我相我在很久以前,认识一位个温多令。这是一个非常羙的名字,给一个很羙的新péng yǒ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