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的耳鸣愈演愈烈，总觉得耳朵深处蜗居着一个声音，日日夜夜说着什么，惹得老宋与人交谈总歉意地说：“没听清。再说一次？”
他鳏居，无妻无子，只好独自去了医院。医生拿着小灯朝他耳朵深处照了半天，说没啥异样，兴许是心理作用，又叫护士用水枪冲了冲他的耳朵，冲出一大块黄褐色的耳屎。老宋笑了：“原来是这玩意儿！”
老宋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素来喜欢清静，以前老婆在时总是唠叨，唠叨得他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现在好了，老宋舒服得打起瞌睡，突然，耳蜗深处的杂音又嘶吼起来。
杂音越来越响，老宋愁得夜夜无眠，发狠用小指去掏，出血出脓，整个脑袋头疼欲裂。耳鸣发展成脑袋疼，老宋赶紧去拍X片。片子出来，医生这才确诊：“找到症结了！颅内长了瘤子，压迫神经，导致耳鸣。”
老宋忍着杂音听清了，顿时慌了神。
医生接着说：“从医这些年，还没见过这种形状的瘤，长得好像一张嘴巴。”
老宋顺着医生的手指去看，冷汗冒了下来，X光片上的瘤子真的好似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巴，嘴唇丰厚而外翻，多么熟悉0
就好似，老婆的嘴唇；
就好似，总是唠叨个不停的老婆的嘴唇；
就好似，他烦得不行失手掐死的老婆，临死前那合不上的嘴唇。
耳蜗深处是一阵狂笑，老宋终于听清那股杂音在说什么：“我的身体只能烂在院子里，可我的唠叨会永远烂在你的耳朵里。”
医生说：“瘤分恶性和良性，我们再做检查。”
却见老宋已绝望得泪流满面。
选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