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人,永远无法独立于人世之外,这是生命的任务。
我们进驻于形色各异的肉体,犹如在旷野上搭起百千万亿个营帐。春日的太阳无私地纺织每个帐包,用绿绣线打了三两只蝴蝶;秋月带着微笑,让酣睡的人梦见早霜。
如果漫长的一生,只用来擦拭自己的名号,人世也就孤单了。我们的肉体是一管奥妙的乐器;两朵耳,为了采集雄浑的古谣,两颗眼,测量美丽的海域,而作为发声的嘴,乃为了播送欢愉福音,抚慰那些暂时倾倒的营帐、忽然断弦的乐器。当我们愿意用一颗关怀的心拨动自己的乐器,音符所能到达的地方,比翅膀更远。
作为旷夜里百千万亿个营帐之一,我们无法永远占领方寸草地,也不能自私酣眠,罔顾附近营帐传来悲哀的歌吟!关怀的心使我们虽在宁谧春夜,也会为盛夏雷雨提早失眠。不仅为了保护自己的帐,亦悬挂同在旷野的人们。
我们对人世有一个天真的梦,希望有朝一日,众乐齐响,清扬的曲子随风飘荡,融化银白的雪峰,润泽柔嫩的草茵。我们就这样弹奏下去,忘了疲倦,让流浪者回到家乡的树荫,绝望的兽跑回原野放歌。
我们用同样的曲子迎接诞生,接受死亡。
当这个梦占据耳朵,听到的声音更浑厚;它镶嵌眼眶,看到的美丽更辽阔;当梦膏了唇,我们发出大音0
从关怀的心开始,永远无法独立于人世之外,我们欢心领受生命的任务,忘了疲倦。
摘自文化艺术出版社《微晕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