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研究室的负责人,这一次开发新产品香水就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他最为看重这项工作。
“那天,或者说,那段时间他很疲劳。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他的身体不好,再加上过度劳累,他出错了,不知道把什么古怪的东西混入试剂里,造成了一种有毒气体。他昏倒了,心脏病突发,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相信他会在研究室里出错。他做这一行已经快五十年了,从来没出过错。所以,我怀疑,他的死并不像其他人告诉我的那样。”
委托人忽然登门拜访,语无伦次地说了快两个小时,时骏才确定这人想要的是什么。但是,距离那次事故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并不好查。不过,这家伙看上去糟糕透了!这小子几天没睡觉了?眼圈都是黑的。
这一回,他仔细打量眼前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得体的衣着,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不得不承认,这位白海外回来的孝子,是个能给你好感的人。
“谭先生,你最近才回来吗?”时骏问道。
“叫我夜枫吧0”他勉强地笑笑,“我一直在国外工作,得知父亲的死讯才回来。我的假期快到了,我必须在回去之前得到真相。”
时骏帮谭夜枫换了一杯加过冰块的纯净水,希望这个看上去很失落的男人能够精神一些。
既然答应谭夜枫,又拿了人家预付了一半的委托金,时骏干劲十足。首先,他准备找到知情者,也就是谭夜枫的父亲,谭健的那两个同事“姜敏”和“赵辉阳”,询问当时的情况。
今天的天气很热,姑娘们穿着凉爽的衣裙打着遮阳伞,带着一股一股的香气走过他们身边。时骏讨厌香水,捂着鼻子嘀咕:“夏天一到鼻子就遭殃,女孩们就不能少喷点那玩意儿?”
余光看到时骏不耐烦的神色,谭夜枫还以为他后悔了,急忙说:“抱歉,这么热的天气还拖累你到处跑。”
“我是无所谓。”说着,时骏请谭夜枫上了车,“放心,我对工作一向认真。那什么,你再跟我说说你父亲那两个助手的事。”
“他们不是助手,是同事,同为研究人员。只不过我父亲去得最早,他们都叫他老师。”
这话倒是不假。谭健在公司刚刚落成的时候,就被聘用了。姜敏和赵辉阳则是晚了两年才去的。说到业务水平,他们两个后辈只有望其颈背的份儿。
根据公司的董事长反馈给谭夜枫的信息,开发新产品香水的提案是谭健交上去的,姜敏和赵辉阳只是被编入了新产品开发小组而已。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还是谭健。
距离最后几个步骤的研发工作还剩下十来天的时间,偏偏出了事故,这对公司来说可是巨大的打击。没有了谭健,这次的新产品只能搁浅,仅凭姜敏和赵辉阳是无法完成这次开发工作的。
“为什么?”时骏问道,“既然他们俩也是研究人员,为什么没有你父亲的支持就歇菜了?”
谭夜枫说:“我父亲一直在研究古老的香料配方,这次的新产品也是根据这个延伸出来的。他太重视那些古老的配方了,平时是不给别人看的,所以,怎么说呢?”
听到这里,时骏明白了。想要进一步研究那个新产品必须要有谭健手里那个古老的配方。很显然,谭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他忽然过世,没人知道那个配方在哪里。所以,这项工作只有被搁浅的份儿。
相对姜敏那个早就放弃的女人来说,赵辉阳却是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完成的研究工作卡在了最后一关上,他就不信缺了谭健的那个配方就进行不下去。
所以,一月前,他搬到了公司的单身公寓,没日没夜地琢磨这事。
根据谭夜枫对赵辉阳的了解,这人还算是老实人,平日里也跟其他研究人员一样,整日地泡在研究室里。谭健可以说是他的老师,彼此之间虽说不上默契十足,也有着一定的信任。相比姜敏来说,赵辉阳跟谭健的关系更好些。所以,时骏才决定从他下手。
“只是,在性格方面赵辉阳有些古怪。”谭夜枫说。
“古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谭夜枫淡淡地笑着:“可能所有搞研究的人都有些奇怪的习惯吧。我父亲就是这样,小时候,我还在国内跟他一起生活,他经常为了某件事在半夜兴奋地把我叫醒,用几块饼干和一瓶啤酒来庆祝他的新发现。第二天再因为拖累我无法早起上学而困扰一整天。”他的目光深邃起来,喃喃自语地说,“他是最好的父亲。”
“你一定很爱他。”
“是的。”谭夜枫说,“他不像其他父亲一样对孩子很严厉。高一那时候我还在国内,学习成绩不大好,他被老师找到学校去。他一个博士居然告诉老师考试都是屁!”一声浅笑后,谭夜枫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时骏看得出他很悲伤。他能理解他的感受,子欲养而亲不待。
公司的办公楼是在郊外,为了上下班方便,不少没结婚的人都住在这里。单身公寓就在办公楼的后面,是栋四层高的回字形小楼。时骏把车停在大门口,跟着谭夜枫走到门卫室,听他和保安说了几句话,就朝着自己招招手,示意可以进去了。
看来,谭夜枫经常出入这里,保安已经跟他熟了。
赵辉阳住在三楼的302房间,上了楼朝左边转第四个房间就是。他们俩走到二楼半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极不耐烦的声音:“赵老师,你听见没有?快起来,今天你有很多事呢。”
也是找赵辉阳的?在时骏琢磨的时候,谭夜枫低声告诉他:“这位小姐是赵辉阳的助手,我只知道她姓‘谢’。看来,谢小姐的性格很开朗。”
谭夜枫的风趣引来时骏的浅笑声。
拐过走廊,一眼瞧见身穿职业装的女人一脸的暴躁,踩着至少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单手掐着腰,大有去踹门的气势。谭夜枫急忙走过去,距离她有几步的时候,温雅一笑:“你好,谢小姐。”
谢小姐是见过谭夜枫的,对他的印象极好。
“谭先生,你怎么在这儿?”谢小姐表现得很大方,好像刚才那副女侠气势不是她散发出来的。
时骏也走过去,听到谭夜枫说:“我来找赵先生。”
“这家伙又睡过头了。”谢小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肯定是昨晚忙着那点让人作呕的恶劣兴趣,今早睡过头了。”
令人作呕的恶劣兴趣?那是什么?时骏上前一步,站在谭夜枫身边,说:“赵先生有什么兴趣?”
“他还能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往楼下扔东西,都打在我的窗户上了。”
闻言,时骏不禁有些奇怪,就问她:“你也住在这里?”
谢小姐点点头,说:“我住在A楼,窗户和赵老师的窗户对着。”
他俩在说话的时候,谭夜枫一直都在敲门。但是两三分钟过去了,里面没半点回应。他不禁怀疑,赵辉阳是不是已经走了。但是谢小姐坚持地表示,赵辉阳一向工作到很晚才休息,没有她敲门提醒,这人是不会起床的。这种工作模式已经延续了一年之久。
“你们俩让开。”也许是出于本能的直觉,时骏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蹲下身子用随身携带的小工具,三下两下就解决了门锁。谢小姐惊讶地看着谭夜枫,那意思是问“这样做好吗”。
谭夜枫似乎被时骏感染了,礼貌地朝着谢小姐点点头,低声道:“请相信他。”
门被打开了,但是开到一半之后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时骏眉间一紧,侧着身子挤了进去。站在外面的两个人不明所以,只能等着。忽然,谭夜枫听到时骏在里面说:“死者是位男性,名叫赵辉阳。是兰海香水公司的研究人员。死因看上去很明显,一刀致命,致命伤在肺部。地址是南郊兰海香水公司的宿舍楼,具体位置你知道吧?尽快来。”
谭夜枫瞬间脸色煞白,急忙问道:“赵先生,死、死了?”
“是啊。”时骏探出半个头来,表情严肃,“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们别进来,在门口等着。”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周围观察着。赵辉阳的尸体侧躺在玄关,脚上穿着拖鞋,死者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右手对着房门直伸着,看来临死前有过一些类似自救的行为。时骏转回头走进房间,看到里面的摆设并不杂乱,室灯和台灯都没亮着,床铺也很整洁,一条毛巾被叠得好好地压在枕头上面。
时骏再转眼看看办公桌,上面有几本书,电脑关着,旁边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一根烟蒂。在窗户下面,有一个脚踏,应该跟沙发是一组的。
从初步对案发现场的观察来看,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时骏不经意地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那几本书,发现其中一本夹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一张纸,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垫着,把纸抽出来,上面写着:羟基香草醇5吲哚(10%溶液)2;桂酸戊酯4醋酸苄酯4;松油醇8;异丁子香酚17;邻氨基苯甲酸甲酯3……
他回头喊了一声:“谭先生,麻烦你进来一下。啊,要小心别碰到任何东西。”
谭夜枫走进来,没去接那张纸,靠近时骏看了一会,才说:“看上去像是香水的配方,不完整。”
“是新产品的配方吗?”
谭夜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过新产品的配方,那可是商业机密。”言罢,他回头指了指外面,“也许,谢小姐知道。”
时骏喊着让谢小姐进来,但对方的态度很明确:“不要,死都不要进去!”无奈之下,时骏只好拿着配方出去,让她看。随后,她说这不是新产品的配方,但到底是什么,她也无法确定。
谢小姐本意是要走的,但时骏说她必须留下来。面对谢小姐非常气恼的态度,时骏全然不去在意。他回头看两眼谭夜枫,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办公桌前,站在尸体旁边一脸的不解和困惑。事实上,时骏也有些困惑,赵辉阳的死跟谭健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慢慢研究吧。把心思收敛回来,时骏问谢小姐,昨晚赵辉阳为什么要拿东西打她的窗户。
“他就这样,有很多奇怪的毛病,像个变态似的。”
“嗨!”时骏低喝了一声,“死者为大,不要乱说话。”
谢小姐一时语塞,愠怒地瞪着时骏。
很快,霍刚带着一群人赶到。走廊里一眼就看到时骏靠着墙壁抽闷烟,霍刚无奈地叹息一声,走过去。他让鉴证组和法医开始勘察现场,转而跟时骏面对面地站着,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时骏察觉到霍刚有心事。不禁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霍刚摘下眼镜,低声说:“梁局长住院了,现在是副局主事儿。”
那个横看竖看都看不惯霍刚的刘胖子?时骏冷哼一声,嬉皮笑脸地凑到霍刚耳边:“给你施压了?”
“光是施压就好了。他单独找我谈话,严令禁止今后再让你参与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你还真会给我应景儿,昨天我才跟他谈完,今天你就搞出一具尸体来。”言罢,他的眼神扫过另一边,问时骏那个陌生男人是谁。
“我的委托人。他让我调查的事跟死者有关。”
委托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指了指正在录口供的谢小姐,提到了关于昨晚她看到的情况。
昨天是11号,晚上23:20谢小姐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窗户上。她走到窗前,打开窗帘,看到对面的赵辉阳刚刚关上窗户的动作,料定就是他干的!谢小姐恼火地喊了一声,赵辉阳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站在窗前点燃一根香烟抽起来,好像在看她的热闹。
说到赵辉阳这个人,谢小姐是一肚子的怨气。这人压根就不正常,经常做出令人费解的事情。听上去的确是有些“特别”,所以,扔东西打她的窗户这种行为,完全能干得出来。
霍刚思考问题的观点很独到,他问时骏,所谓的“完全能干得出来”是时骏的观点,还是谢小姐的观点?时骏笑着耸耸肩,说:“当然是她的。我并不了解死者的任何情况。”
老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了看时骏和自家队长,说:“根据谢小姐提供的线索,昨天晚上死者跟一个叫姜敏的同事约会。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时骏见老王吞吞吐吐的,就知道准没好事。
老王困扰地挠挠头,说:“副局安排到咱们队里那小子,马上就要过来了。队长,你可小心点。”
闻言,霍刚无可奈何地笑着,拍拍时骏的胳膊:“姜敏那边我去调查。时骏,你还有二十分钟。”
时骏暗恼地咂舌,抱怨一句:“真他妈的会添乱。”言罢,他扬声招呼谭夜枫,“我在楼下等你。”
时骏利用仅剩的二十分钟抓着门口的保安进行突审。当然了,他也付出了一盒好烟的代价。询问了关于昨晚赵辉阳几点回来的情况后,保安还真提供了一些线索。
“我记得他。昨晚我出去买宵夜,回来的时候刚好跟赵老师走了个对头碰。其实吧,赵老师那人挺好的,不像那些丫头说的那样。我就觉着,有能耐的人肯定都有点怪毛病,这有啥,人家有能耐就行呗。”
“你对他印象不错?”时骏问道。
“不错不错。每次见着了,赵老师都跟我们打招呼,一点架子没有。就说昨晚吧,他在门口还跟我聊了几句,还给我一根烟。”
“那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啊,好像是11点15分。”
时骏想到了现场烟灰缸里的那个烟蒂,就问:“当时他抽烟了没有?”
“抽了。”保安,“他自己点了一根,给我一根。”
“味道呢?我是说,他身上有酒味吗?”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保安,他琢磨好半天也只能摇头说没注意。这点情况都说完了,大院门口就有辆警车驶入,时骏不想给霍刚找麻烦,就躲在保安室里,等车里的人进了楼,他才出去。
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的功夫,谭夜枫也出来了。他们做了初步的推论。首先,赵辉阳在昨晚23:20的时候还活着,在23:15回到公寓楼。这种情况看上去很像入室抢劫的犯人遇到忽然返回的被害人,而发生的一起谋杀。但时骏始终认为,是熟人作案。
谭夜枫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却想不出什么根据。他问了时骏几句,对方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只说:“姜敏那边我暂时不能接触。走吧,去附近的酒吧问问。”
“为什么是附近的酒吧?”谭夜枫纳闷地问,“如果出去约会,也许会走的远一点。”
“别逗了你。”时骏笑道,“赵辉阳那种技术宅,就算出门也不可能走远。或者说,他们那种类型的,绝对不会选择步行会超过二十分钟的地方去约会。”
对时骏的分析,谭夜枫不置可否。时骏见他不吭声,就问他有其他的看法吗?谭夜枫淡淡一笑:“出于礼貌,我不习惯打击合作伙伴。”
靠,这小子的嘴比自己还损!时骏一撇嘴:“咱来打赌吧,如果不是附近的酒吧,剩下的委托费我一分不要。”
“好。”谭夜枫含笑看着他,“如果我输了,委托案结束我给你一个惊喜。”
“我都开始期待了。”
最后结果,谭夜枫惨败!当他们问到第二家酒吧的时候,调酒师就认出了时骏从死者家顺出来的照片,证实赵辉阳是跟一个美女过来的。时骏冲着谭夜枫扬扬眉,对方哭笑不得地举起手,作投降状。
调酒师提供的线索很清晰。昨晚大约十点,赵辉阳和一个女人来了,他们就坐在距离吧台很近的位子上。调酒师偶尔看了几眼,赵辉阳和女人谈得很愉快,但他们并不像情侣。
“你说他们不是情侣?”时骏问道。
“我可以肯定不是。”调酒师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我天天站在这里观察顾客们,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管是情人、婚外情、朋友还是同性恋,我都能辨认出来。昨晚那位赵先生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表面上很像朋友,但我看关系并不好。他们只是在假装对对方亲切罢了。”
时骏觉得,以后有机会要跟调酒师先生多接触接触。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在10点50分走的,一起走的。”
跟赵辉阳一起去酒吧的女人估计就是姜敏。时骏气得直磨牙,那个死胖子阻挠他查案,诅咒他肥胖致死!
离开了酒吧,又去不得姜敏家,时骏只好提议去公司看看。谭夜枫也是个爽快人,半路上联系了公司的董事长,田海玲。
作为香水公司的法人代表,田海玲的确是年轻了些,今年只有三十四岁。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完全看不出过了三十的年纪。接人待物也有着良好的素养,给时骏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因为谭健的关系,谭夜枫跟田海玲接触频繁,好像已经成了朋友。谭夜枫绅士的表现很得田海玲的赏识。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时骏终于提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听闻赵辉阳被杀,田海玲本来红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惊愕不已地看着他,无意识地嘀咕着:“这,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谭夜枫也收敛了淡淡的笑意,严肃地说:“我们刚从案发现场过来。很抱歉,带来这么不幸的消息。海玲,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最近,我是说,嗯……”他想了又想,最后无奈地看着时骏,“还是你问吧。”
一时半会儿,田海玲都无法从震惊中解脱出来。回答时骏的问题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骏只好把问题拆分开来,一个一个地问,最后还得总结一下。
自从谭健死后,赵辉阳执著地继续研究工作,甚至田海玲劝说他放弃也都置若罔闻。他好像着了魔一般研究着谭健留下来的一些资料,不分昼夜。曾经,他邀请姜敏一起研究,但姜敏却回绝了这个建议。没有姜敏的支持,赵辉阳的工作举步维艰,本来就有些怪异的性格变本加厉,时间久了,田海玲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离开了公司之后,谭夜枫忽然问时骏对田海玲有什么看法。时骏一笑,反问:“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似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谭夜枫短暂地惊讶后,苦笑了出来。说:“故作对他人热情,并不是什么好品德。尽管在社交时大家都在伪装,但对于跟父亲的死有关的人,我还是觉得很吃力。我不相信田海玲,这个女人城府太深。”
“哦?这话怎么说?”
“首先。开发一项新产品,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也会消耗很大。父亲死后,这项工作可以说是没有希望完成了,赵辉阳坚持自己做下去,就需要田海玲继续给他研究资金。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人,不会把资金放在毫无希望的研究者身上。所以,她说对赵辉阳放任自流,完全不合理。”
时骏也跟着在意起来。田海玲为什么继续拨款让赵辉阳研究?姜敏为什么不肯参加研究工作?昨晚,她跟赵辉阳又谈了些什么?
疑惑之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打开短信,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内容和口气却不陌生——除了霍刚那厮还有谁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找个别人的电话发短信很不习惯,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自己的手机。我连你的号码都记不住,手机电话本功能在削弱记忆力。昨晚干妈给我打电话,抱怨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你小子想死是不是?赶紧的,有时间回家看看。PS:姜敏死了。死因不详,尸体在浴室。
时骏带着一肚子怨气,回复短信:你大爷的,霍刚!你敢不敢多说几句姜敏的事?想办法让我去现场!
很快短信回来:抱歉,我不是小叮当。
发完后,霍刚把短信都删除了。这时候,那位被安排进来的“钦差”站在他身后,笑问:“干吗呢?笑成这样,是不是跟女朋友请假啊?”
霍刚不慌不忙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说:“嗯,家里那位脾气不好,我得及时沟通。”
一旁的老王憋着笑,心说这要是被时骏知道了,又要跟队长急红眼。为了不被发现队长的小动作,他一本正经地说:“队长,你来看看这个。”
老王发现的东西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包纸巾、一包一次性的纸杯和几支油性笔。霍刚还在里面翻出了超市的发票。看到上面的时间和日期,他不禁蹙眉。
日期就是昨天,时间是晚上的23:30。也就是说,姜敏在昨晚去过超市买东西。本来仅是这点线索并不奇怪,问题在于,姜敏家和赵辉阳所住的公寓并不远,步行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事儿。根据刚才去酒吧询问情况的下属所言,姜敏和赵辉阳在22:50离开酒吧,很有可能姜敏并没有回家,而是去超市买东西。关键在于,这个超市在什么位置。
“老王,你去查一下这个超市。最好能带回当时的监控录像。好好查,尽量多询问些情况再回来。”
在霍刚手下干活,都得多几个心眼。为什么老王能得到重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人非常聪明。他听得出霍刚的言下之意,不露声色地接下任务,急匆匆离开案发现场。
霍刚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看着浴室里的尸体心绪万千。本该是一桩很简单的委托案,却由于时骏的行动牵引出两起凶杀案。姜敏与赵辉阳的死必定跟谭健有关,但是,从刚才法医给出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上来看,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极为相近,难道会有两个凶手?
姜敏的案发现场与赵辉阳的有些不同,赵辉阳的死看似是入室抢劫,但很可能是熟人作案。也就是说,那位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了赵辉阳。那么,反观姜敏的案发现场,很明确地能察觉到这是一起蓄意谋杀。至少,现场勘察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致死的“毒”究竟在什么地方。
客厅、厨房、卧室、书房一切正常。杯子和纯净水一类的饮食,器皿也被带回去化验。浴室里,也不见任何异常,尸体在浴屏里,一丝不挂。浴缸里还有水,非常清澈。显然,从超市回到家的姜敏先走进浴屏淋浴,然后才会去浴缸里泡澡。但是,她死在了浴屏里面。走进浴室的时候,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浴屏门并不是关得严丝合缝,还欠着一点缝隙,毒气很有可能是从外面进去的。
是从空调进入的?不,不会是空调。进来的时候空调还开着,门窗也都是封闭的,如果空调里面有毒气,自己也能察觉到。该死的,到底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就在霍刚闹心的时候,时骏正坐在西餐馆里跟谭夜枫品尝美味。
他对西餐并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只是谭夜枫点的这些菜色太合他的口味,一时间连委托案的事都抛之脑后了。但是,他对面的谭夜枫却食不下咽,始终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想到连续出了这么多事,我担心,回去之前父亲的真相查不出来了。”
“你还有多少时间?”
“四天。”
时骏想了想,继续低头跟牛排较劲,只是随口一句:“四天内,我给你结案。”让谭夜枫震惊不已。他不知道时骏这种盲目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问他:“你,有把握吗?”
“当然。”时骏勾唇一笑,“如果不是我哥们那边出了点岔子,三天内我就能给你结案。”
谭夜枫想到了那位亲自找他录口供的霍警官,看来他和时骏之间果然是有关系的,难怪当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不过,所谓的“岔子”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的甜点上来了,时骏对甜的没兴趣,就推给了谭夜枫,并说:“现在我们不能介入警方的调查工作,这不代表我们无事可做。赵辉阳有个助手,姜敏是不是也有?”见谭夜枫点了头,时骏接着说,“等一会我们要赶在警察之前去见姜敏的助手,如果你有门路,最好能把人约出来。”
“那我现在就约她出来。”
“不。再等等。”
谭夜枫貌似有些着急,不明白既然时骏都立下了军令状,怎么还能这么老神在在地等下去。对此,时骏但笑不语。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西餐厅门口那边进来一个人,时骏眼尖,起身招招手,那人疾步跑了过来。
谭夜枫见过这个人,知道他是警察,这才明白,时骏等的是什么。老王谢过谭夜枫的好意,说现在太忙,没时间坐下来吃东西,转而告诉时骏关于姜敏的情况和在那家超市得来的线索。
“我看过监控录像了,在昨晚23:30姜敏的确去买过东西,这个时间是她结账的时间。推算一下,她走进超市的时间应该是23:25。”
忽然,时骏抬手打断了老王的话头,他把手里的纸张翻过去冲着老王,点着上面的简略地图,问道:“姜敏的家和赵辉阳的家这么近,你知道步行需要多少时间吗?”
老王说:“队长估计过,二十分钟左右。”
听罢,时骏挠挠头,似乎对如此简单的问题颇为困惑。一边的谭夜枫张张嘴,看上去想问点什么,看到时骏沉思的模样,没敢去打扰他。
须臾,时骏又问:“田海玲这个通话记录有问题。她在23:19呼叫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谁?”
老王苦笑一声:“查不到。这个号码已经关机,我们只能查出在案发之前这个号码至少有四个人使用过。最后一次就是跟姜敏通话,通话时间有一分十五秒。”
白高兴一场,屁用没有!
老王走了之后,时骏一扫之前的悠闲,急急忙忙上了车,告诉谭夜枫:“你先回去吧,我得单独行动了。”
“不是说要约见姜敏的助手吗?”
时骏落下车窗,告诉他:“你先约着,时间定在晚上吧。我请她吃饭。”
谭夜枫一笑:“轮不到你,我来请好了。”说完,他有些忧心,“时骏,虽然你说四天内结案,但是,如果真的很困难,就算不能结案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之后再办次签证。”
还行,谭夜枫不是那种刻薄的雇主。时骏觉得欣慰,笑着摆摆手:“放心,我说四天就四天。你不用担心,让你走,是因为很少有人能跟上我。”
很明显,谭夜枫不明白时骏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苦笑一声,说:“好吧,我现在只能听你的。等结了案,我给你个惊喜。”
时骏摆摆手,发动汽车离去。
他甩开谭夜枫的意图很简单。非法进入刑事案案发现场的人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站在玄关,他低头看着脚下有一双斜倒着的高跟鞋,另外几双运动鞋和拖鞋都整齐地码在一边。一只高跟鞋的鞋头是冲着屋内的,和另外一只相距有些远。他在去之前,用在路上买的鞋套、浴帽包住了鞋和头发,又戴上了手套。
房间里很整洁,沙发上有胶带勾勒出的一个不大的正方形,时骏估计,应该是女士的手包,已经被带走了。好吧,先去看看浴室的情况。
看浴屏里用胶带勾勒出来的尸体形状,能联想出尸体的姿势。她坐在浴屏的底部,头靠在一边,双手垂在身侧的地上,一条腿的小腿向后弯曲,另一条腿因为浴屏不够宽敞而曲了起来。
时骏就这样蹲在浴屏前看着,仿佛要看穿纯物质背后的真相。
忽然,房门响了,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来,一眼瞧见了蹲在浴室门口的时骏,一瞬间怔住。其中一个时骏不认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这哥们八成就是死胖子安插在霍刚身边的“钦差”。
果然,这位面生的警察就差没上手铐,一脸怒气地把时骏塞进了警车里。时骏被审问了,但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
正在时骏设法摆脱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车窗。车里的人一看,时骏顿时觉得诧异了,田海玲怎么在这里?
不止田海玲来了,她还带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那位男子不知道跟“钦差”大人说了什么,这哥们阴沉着脸返回车边,警告时骏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这算什么?美女救英雄?时骏也没多言,他乐得捡个便宜,可惜的是,这个便宜并不好捡。他看着田海玲望着自己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颇为头疼。
关键在于,田海玲为什么会出现?
“谢了。”时骏看到田海玲那位西装律师离开后,向她道谢,并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的。”田海玲含笑道,“我听说,谭先生雇你调查谭老师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吧,干吗一副很感激的模样?时骏耸耸肩,拿出香烟点上,抽了一口才问:“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田海玲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其实,就在一小时之前,警方找我去警察局了。”
哦,难怪会随身携带律师。
“时先生,我能感觉出来,他们,在怀疑我。”
好家伙,霍刚下手够快的!他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居然走到了自己的前面。看田海玲的样子,肯定是被为难了一番。时骏笑道:“你不会是想雇用我吧?”
“就是这样的,时先生。”她肯定地说。
时骏回绝得很爽快:“你都被警方盯上了,我再白痴也不会自找麻烦。”
被拒绝得如此干脆,田海玲的面子自然过不去,况且,她刚才还帮了他。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时骏把脸扭到一边,彻底无视了她的存在。这让田海玲格外地尴尬。
忽然,时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田海玲:“我挺混蛋的吧?”
田海玲紧蹙着眉头,说:“时先生真是、真是爽快的人。”
这样言不由衷的赞美让时骏哈哈大笑起来,解释道:“跟你开玩笑呢。放心,我查明真相,也就能还你个清白。问题是,警方因为什么找上你?”
许是时骏这几句话说得很坦率,田海玲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跟着回答:“赵辉阳被杀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他们说我有作案时间;姜敏被杀的时候,怎么说呢,好像跟赵辉阳的时间差不多。”
就是说,既然田海玲有谋杀赵辉阳的时间,也就有了谋杀姜敏的时间。这么白痴的推论是谁搞出来的?打死他也不相信是霍刚的想法。
“仅仅是作案时间,他们不至于把你带到警察局去吧?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嗯。”随后,田海玲竟然不吭声了,时骏也不催她。他们就这样各自沉默了很久,久到田海玲浑身不自在了,才又开口,“其实,这一次的新产品开发我的损失最大。我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结果却血本无归。谭老师死后,我是打算从国外请专家来继续研究的,但新产品的数据和配方都在赵辉阳手里,他拒绝交给我。这就是所谓的杀人动机吧。”
别说,霍刚还真查到了一点新的东西。看来,我们的董事长小姐,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时骏把香烟熄灭,扔进了垃圾桶,貌似准备离开了。田海玲急忙喊住他,“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这么一说,时骏还真想起件事来,就说想去当初谭健出事的那间研究室看看。
三十分钟后,他们推开了研究室透明的玻璃门。里面的一切都很整洁,靠着墙和屋子中间,摆放着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满是试剂瓶和一些他看不明白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仪器。田海玲指着屋子中间的桌子,说:“当时,谭老师就是在这里把试剂搞错了,导致昏迷。他的心脏一直不好,我们没能及时发现,还没到医院呢,人就不行了。”
“发现他是几点?”时骏问道。
“晚上九点。”
“谁发现的?”
“赵辉阳和姜敏。”
根据田海玲所说,当天下午下班之后,谭健并没有离开研究室,而是继续工作。姜敏和赵辉阳出去吃了晚饭,约好晚上陪着谭健一起加班。他们九点到了研究室门口,看到谭健昏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试剂和一本书。
时骏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田海玲的讲述,最后问道:“这些情况都是姜敏和赵辉阳告诉你的?”
田海玲点点头,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谭老师是我见过最敬业的人。”
面对冷清的研究室,时骏只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
在公司门口,时骏谢过田海玲的帮忙,准备去找谭夜枫再谈谈。岂知,田海玲居然要求同行。时骏也是嘴快了,直接问:“你跟着我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田海玲顿时面红过耳,站在车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趁着这个机会,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溜之大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骏的态度过于恶劣,田海玲的眼睛里有了点点泪光。她愁眉不展地走上几步台阶,却又转身下去,上了车离开公司。而已经开溜的时骏兜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摸摸干瘪的肚子,准备去香水公司的食堂尝尝鲜。
一边吃饭一边跟霍刚通电话,他说:“帮个忙,查查案发时间谭夜枫在干什么。”
“你怀疑他?”霍刚低声问道。
“也说不上是怀疑,谨慎起见吧。啊,不说了,我找的人来了。”
三个小时后,时骏一个电话把谭夜枫勾了出来。集合地点就在姜敏和赵辉阳约会的那家酒吧门口。两人见了面,时骏先发了几句牢骚,都是关于田海玲的。谭夜枫听罢,忍不住笑出来,说:“我想,她应该不是对你有好感。她也算是女强人了,这种时候她分得清孰轻孰重,就算是想勾搭你,也该等到案子完结再说。”
“喂!”时骏扬扬眉,“你好歹也是在国外住了十来年的人,别用‘勾搭’这个词。”
“那要怎么说?诱惑?”
“STOP!说正事吧,你帮我做个试验。”说着,他把姜敏家的地址给了谭夜枫,“等一会,你步行走过去,不要快也不能太慢,手机上有计时器吧?”
“有。”
“好,计时。现在是下午5点11分。咱俩一起出发,我去赵辉阳家。”
同时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时骏接到霍刚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赵辉阳的死亡时间是11号晚上23:00——23:40之间;姜敏的死亡时间是12号凌晨00:30——01:00之间。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很接近,暂时无法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做的。还有就是导致姜敏死亡的毒气。
“打住。别跟我说那些化学术语,你就直接说这些东西能随便找到吗?”
“当然不能,你白痴啊你?不过,毒气可以配,我需要告诉你的是,在香水公司的研究室里完全能做得出来。所以,我才同意请田海玲过来喝茶。”
时骏翻了个白眼,说:“咱俩谁白痴?田海玲是董事长,不是研究员。她懂个毛啊?”
“很不幸时骏,田海玲是化学系研究生毕业,这点玩意儿对她来说小意思。”
他咂舌,案子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走到了赵辉阳的公寓楼下,他用时十五分钟。如果从案发赵辉阳离开酒吧的22:50开始算起,死者走到楼下的时间应该是23:05分。但是保安却说是在23:15分遇到了死者。中间的十分钟哪去了?
他拨了电话给谭夜枫,问他耗时多久。对方说,走到姜敏家楼下用了二十三分钟。那么,排除姜敏去超市的时间,姜敏到家的时间应该是23:13。
“夜枫,你休息吧。晚上我会直接去饭店找你们。”
不等谭夜枫再说什么,时骏挂断电话,跑了起来。不一会,他就跑到了姜敏去过的那家超市。他诚恳地请求店长拿出那段监控录像看看,并为此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店长在结款的时候,乐得屁颠屁颠的,也很庆幸,自己有复制监控的好习惯。
在小小的休息室里,不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姜敏的身影。她貌似很随便地逛来逛去,最后选了几样东西去结账。一边陪着时骏的店长,很热情地说:“你看你看,这个顾客走的时候正好是23:30。”
“这不是关键。”时骏随口一说,就起了身,“我得出去看看。”
他来到姜敏停留最久的货架前面,发现上面摆放的都是儿童用品,蜡笔、玩具、奶嘴和奶瓶一类的东西。而姜敏买的那些东西,需要走到临近收款台那边才能拿到。
在超市里,他并没有逗留很久的时间。但上了车的时候,还是收到了谭夜枫催他准时赴约的短信。
当天晚上七点。他见到了姜敏的助手,一个很腼腆的女孩。时骏不想耽搁太久,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她关于姜敏的一些情况。
助手显然不愿意多说,也许是看在谭夜枫的面子上,她在时骏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才肯回答一些问题。
事实上,姜敏和赵辉阳的关系并不好。特别是在谭健死前,两人几乎是势如水火。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谭健出了事后,他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除了上班不会在一起,其他时间里几乎形影不离。但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又恢复了普通同事的关系。
“我觉得姜老师在前段时间很奇怪。”助手这样说。
大约在一个月前,有一天姜敏忽然兴奋地跑进自己的工作室。手里拿着几张复印纸,她叫助手赶紧稳妥地收进保险箱里,问题是,她的办公室并没有保险箱。
助手很为难,难道要因为这几张复印纸特意去买个保险箱吗?这几张纸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姜老师这么看重?接过那几张纸的时候,助手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有很多熟悉的东西,比方说,新香水配方中的某种香料名称;比方说,手写字体是属于谭健老师的。
也许是助手犹豫的神情让姜敏觉得不妥,她把复印纸抢了回去,打发助手离开。助手在临关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她得意洋洋地自语:“还以为是多么聪明的人,还不是被我拿到了。”
“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谭夜枫有些激动地问。
助手点点头:“应该没有听错。”
“怎么了?”时骏觉得谭夜枫的神色不对。
“这不可能。”谭夜枫嘀咕着,看着助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姜敏手里的复印纸很可能是我父亲的工作笔记。见鬼,那是他的生命,他不会给任何人看的。姜敏是怎么搞到手的?”
时骏连忙按住谭夜枫的肩膀,提醒他别吓着姑娘。谭夜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对方道了歉。时骏问谭夜枫,谭健的工作笔记是否还在?
“在我酒店的房间里。”
转过头,时骏问助手:“你知道姜敏把那几张复印纸放在哪里了吗?”
助手摇摇头,说:“很可能在她家里。上午警察去公司调查情况,当时我也在场,没发现那些复印纸。”
看来,必须再联络一次霍刚了。时骏让他们稍等片刻,起身去洗手间给霍刚打电话。对方直接拒接,但很快,就用另外一个号码打了回来。
“别废话了。”时骏说,“你在姜敏家有没有发现几张写着香水配方的复印纸?”
“没有。我搜查得很仔细,没有那东西。不过,在赵辉阳家里我倒是找出几张来。放在卧室床头柜的一本书里。你要看吗?”
“问题是我怎么拿到手?我还想看看其他资料。”
最后,时骏跟霍刚约好,在警察局附近见面,由老王把资料给他。
好像时骏想要什么的时候,往往有人会给他制造些麻烦。老王身后跟着那个“钦差”,不是大大方方地跟着,而是鬼鬼祟祟地跟着。明摆着是在监视老王。这是针对谁的?明眼人都知道。
有些时候,时骏的脾气并不好。当他马上就要拿到资料的时候杀出个程咬金来,他顿时火冒三丈,冷言冷语地问候对方:“哥们,你闲得没边儿了吧?不去查案跟着老王干屁?”
“你怎么说话呢?”
“站着说话。”
老王一看这架势,赶紧拉开两人。一边说着劝架的话,一边把资料袋子塞进怀里,可别被钦差逮着证据。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那位田海玲董事长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田海玲面对气焰嚣张的警察,厉声道:“时先生只是跟朋友在这里碰到而已,你凭什么说他们之间有问题?我警告你警官先生,如果你继续蛮横下去,我会找你的上级投诉!”
另一边,老王推搡着“钦差大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他可不想被群众围观。这一场颇有些喜感的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
时骏憋了一肚子火气,但还知道发短信跟霍刚承认错误。短信如石沉大海,他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转头看看微笑不语的田海玲,更加郁闷。
“你怎么总跟着我?”他不客气地说。
“幸亏有我跟着,要不然你麻烦大了。”
这都哪跟哪啊?时骏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田海玲,对方却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包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样对待我好吗?刚才那个警官留下的东西,不想要了?”
是老王塞给她的。时骏一个高蹦起来,抢过她手里的袋子,嘿嘿一笑:“这回得谢谢你。但是,里面的东西不能给你看。”
田海玲很大方地表示,不看就不看。只希望,今后不要视她如猛虎就好。
坐在车里,打开袋子,发现里面并没有书面文件,而是十来张现场照片。他翻了一会,最后拿着其中一张看了很久很久。照片上是一个烟灰缸,他见过的。烟灰缸里只有一个烟蒂和一些烟灰,但对于时骏这种老烟枪来说,疑点太大了!
这一天,他几乎跑断了腿。还有些事没做完,他必须赶到谭夜枫的酒店,看看谭健的那个工作笔记。
当谭夜枫打开房门的时候吓了一跳,赶忙拉着时骏进来,并问他:“你怎么了?”
“累的。”他无精打采地说。
本来还想立刻展开讨论的谭夜枫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推着他往浴室走:“先洗个澡解解乏吧。”
泡在温热的水里,他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缓解,但大脑却仍在不停地快速运转着。
缠绕在他脑子里的有两个疑问:
1,为什么应该在23:05回到家里的赵辉阳,23:15才到家?那十分钟他哪去了?
2,姜敏为什么要到两家之间的超市去买东西,而不是在住宅小区里的商店里买?
当晚,时骏留在了谭夜枫的房间里,原本是打算彻夜研究谭健的那本工作笔记,怎奈看了几页就昏昏欲睡。事实上,这一本算不得是什么工作笔记,里面还记载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躺在沙发上,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姜敏手里那几张复印纸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呢?
又怎么会出现在赵辉阳的家里?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他跟谭夜枫两人去餐厅吃了些东西,正琢磨今天该做些什么,居然看见霍刚从门外走了进来。
时骏还纳闷,他怎么来了?等霍刚走到跟前,冷着脸死死地盯着他,时骏顿时感到紧张不已,正想着把霍刚拉到一边去说话,谭夜枫也察觉到霍刚是来者不善,起了身,说:“你们谈。”便朝着门外走。
没了外人,霍刚坐在时骏的对面,责问:“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哈?”
白了一眼装傻充愣的家伙,霍刚直言:“昨天你跟老郑发生冲突的事,实在欠考虑。三十的人了,越来越冲动。”
好吧,他承认那事的确是不该发生的。可谁没个脾气?泥人还有三分性子,火气冲头的时候肯定是控制不住的。只是,因此而让霍刚受到牵连,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最近诸事不顺的霍刚数落完后,心情好了很多。他告诉时骏:“案发当晚,谭夜枫在酒店房间里,十一点半叫了宵夜。23:00到00:30都在跟国外通电话,我请人静忙调查核实过,他的确是在跟助理通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好了,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都不能去。明天我再想办法给你些线索资料。时骏,你得答应我,哪都不能去。”
敢不答应吗?霍刚真是急了!时骏知道好歹,连声保证绝对不会再出去闯祸了。但是,如果霍刚发现什么新的情况,必须告诉他。就这样,两人算是把昨天那一篇儿翻了过去。
相比时骏的随性,霍刚一向稳重老练。他走出餐厅的时候,告诉随行的老王说:“找人跟踪田海玲,如果她再找时骏,马上告诉我。”还没等老王跑出去,霍刚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王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队长,这个可不好查啊。”
霍刚没跟他多言,用力推了他一把。
不让出门就乖乖在家呆着吧。时骏跟谭夜枫打过招呼,带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回到家,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这一回可以认真研究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工作笔记已经通看了两遍。但现在没有姜敏那份复印纸做对比,他也不知道究竟少的是工作笔记中的哪几页。
查看笔记期间,他多少能拼出谭健这个人的脾气秉性,这是个很有道德规范的老人。从不议论他人,从不评论他人,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工作。最后一篇笔记是死亡前两天的。上面写了一些工作心得,主要是说新香水开发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最后有几段话。
也许是老了吧,很多事力不从心。小姜和小赵都是好同志,最后的工作我想交给他们。这是我作为一名研究人员的最后一项工作了。很期待去跟儿子团聚。
这么说,谭健是打算把最后的一些工作交给姜敏和赵辉阳,等到新产品完成之后去国外找儿子。
正寻思着,门铃响了。他还以为是谭夜枫,开门一看,不禁有些烦躁。他不知道田海玲是怎么掌握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话说,这女人也太黏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时骏也只好请她进来。田海玲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言不讳:“我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姜敏的事。”
“无可奉告。”他也直言不讳。
田海玲似乎已经习惯了时骏的冷漠,淡淡一笑,说:“时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是谈不上,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时骏从桌上拿起香烟,点燃一支,说,“在警察局,是谁负责询问你?”
“一位姓郑的警官。”
哦,那个欠抽的。
既然不是霍刚,就有必要重新问过了。时骏说:“案发当晚,你说一个人在家。23:20——00:30之间,在干什么?”
“看电视。”
“什么节目?”
闻言,田海玲一愣。随即,时骏轻笑一声:“那位郑警官没问过你这事吗?”
她摇摇头,说:“没问过。晚上我一直在转台,什么节目都看看。看得最多的是购物频道。”
“巧了,我也喜欢看购物频道。你看我这个净水机和空气净化器都是在购物频道买的。”
田海玲扭头看看,顿时来了兴趣:“跟我家一个牌子啊。真看不出时先生也喜欢电视购物。”
时骏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就问她看的是哪家的购物频道。田海玲说:“宜家的,你呢?”
“我也是。”
说着,二人还颇有兴致地分享了一下网购体验。
等田海玲走了之后,时骏的脸上尽是阴险的笑。他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询问宜家购物的客服,在11号晚上有没有播放过出售“红宝石首饰”的节目。对方很明确地回答他,完全没有。
他又接连拨打了几家购物频道的客服电话,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是一样的。那么,田海玲所谓的11号晚上看了很久的红宝石首饰,是外星电视台播的?
刚放下电话,门铃又响了。他打开门看着霍刚那张愠怒的脸,直接送出一记白眼。霍刚就是问田海玲来干什么的,时骏也明白警方已经开始监视田海玲,把刚刚查到的问题跟他说了,末了,又补充:“田海玲的时间问题上肯定有疑点,关键在于动机。假设她是凶手,那么,动机是什么?谭健一死,赵辉阳掌握了所有的数据资料,就算田海玲外聘专家来继续研究,也需要赵辉阳的参与支持。她没理由杀了赵辉阳。”
霍刚沉默了一会,问他有什么想法。时骏陷入了沉默的思索中。他几乎忘记了霍刚还坐在身边,起身直接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起来。霍刚也不去问他究竟想到了什么,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悄悄离开。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骏就出了门。赶到赵辉阳所住的公寓院内后,趴在地上不知道搞些什么。等到了上班时间,不少人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甚至有人琢磨着是不是该报警或者联系精神病院什么的。
上午十点多,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姐大婶们出动了,时骏拦在大门口花了两百块钱把所有的垃圾都买了下来,带着四口袋垃圾绝尘而去。
自家是舍不得祸害,好在他有霍刚家的钥匙。把车停好之后,时骏带着垃圾进了客厅后面的小院子,开始检查垃圾袋里的东西。这是一项又脏又累的活儿,但是他不能找人帮忙。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最后,他捡出了三十多个白色过滤嘴烟蒂出来。又累又饿地坐在院子里,摘掉了手套给霍刚打电话:“我在你家后院,你最好回来一趟拿点东西。”
庭院里的气味和杂乱,让霍刚想狠抽一顿时骏。可是看他累成那样,又觉得非常无奈,只好问他这是折腾什么呢。时骏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烟蒂递给他,说:“都拿回去化验一下吧。别的不要问,老子快吐了。”言罢,起身冲进浴室!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时骏知道案子已经不像当初想得那么简单,就算谭夜枫这一天里没联系过他,他也知道结案迫在眉睫。问题是,没证据!
不能再拖了。时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就算再怎么着急,现在也做不了什么。既然无事能做,就去庭院里抽烟。
他之所以没离开霍刚家,是因为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化验结果。其实,他能理解霍刚的难处,那么多烟蒂都拿去化验,鉴证组的人非活吞了他不可。想必,现在他也跟自己一样,焦急地等待着。
天色微明,霍刚终于回家。时骏看着手里的化验单,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霍刚深知其中的古怪,沉叹一声,说:“为什么烟蒂上会有姜敏的唾液?根据我们的调查姜敏并不吸烟,但是这个烟蒂,看上去跟赵辉阳抽的是同一个牌子。时骏,说说你的想法。”
想法啊,他懒散地窝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鉴定书,说:“你不要总是问我想什么。”
闻言,霍刚不禁失笑:“好吧,都告诉你。我把姜敏家里所有的刀具化验了一遍,其中一把有血迹反应,结果是……”
“赵辉阳。”他丝毫不惊讶地说,“其实你也明白是姜敏杀了赵辉阳。案发当晚赵辉阳在公寓楼下遇到保安,他们闲聊了几句,赵辉阳在当时点燃一根烟进了电梯,从时间上推算他回到屋里那根烟不可能抽完,烟蒂和少量烟灰会留在烟灰缸里。23:20他的助手看到他站在窗前吸烟,那么,烟灰缸里就应该有第二根烟蒂。但是,现场内只有一根,垃圾桶和屋子里也找不出第二根来。可想而知,那根烟蒂被带走了。为什么呢?”
“因为抽烟的人不是赵辉阳。”霍刚紧跟着说,“我们在窗户下面发现脚踏,因为姜敏的身高比赵辉阳矮,她需要找东西垫脚。姜敏本来就是短发,晚上隔着层窗帘也看不清楚。所以,助手以为23:20抽烟的人就是赵辉阳。”
躺在沙发上的人含笑不语,对着霍刚钩钩手指,对方走去坐在他脚边拿过他手中的鉴定书:“姜敏需要制造不在场证明,所以,才要混淆死亡时间,让我们误以为在23:20赵辉阳还活着,随后她去两家之间的超市买东西,故意让摄像机拍到她。因此,我们在初步的调查时间时,都以为她没有作案时间。”
“对。但案件还是没有到尾声。姜敏杀了赵辉阳,又是谁杀了姜敏?”
距离自己许诺结案的时间只差一天了。时骏给田海玲打个电话,请她帮忙想办法进姜敏家。
田海玲以有重要的东西在姜敏家为由,获得了警方也就是霍刚的同意。事实上,霍刚也明白这是时骏的主意,索性顺着田海玲的说法去办了。庆幸的是,姓郑的不在,他趁机调开守着现场的两名下属。
上午九点,时骏和田海玲推开了姜敏的家门。站在客厅里,时骏瞥了眼拭目以待的田海玲,说:“我要洗澡,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洗澡?”田海玲觉得,时骏绝对不可能因为没地方洗澡才跑来这里。但她明显能感觉到,真正的原因,时骏是不会说的。
“真的,不是开玩笑。咱俩孤男寡女的,好说不好听。回头我再谢你吧,麻烦你回避一会儿。”
显然,田海玲有不同的意见。她试图说服时骏不要做任何给她惹麻烦的事,可已经到了这里的时骏态度比她要坚决得多。田海玲这种女人是不会跟他撕破脸皮吵闹的,最后一脸怒气地说去门口等着。
“不,麻烦你去楼下。”时骏说,“你那车不是停在那吗,车里等我吧。”
田海玲勉强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姜敏家。时骏看得出来,她脸色不好。紧跟着走到门口,时骏听到她脚步声消失了,才把房门反锁。想了想,时骏又打开了门锁,这才走进浴室。
脱了衣服,进了浴屏,时骏慢慢地就着控制龙头原来的位置,慢慢抬起,打开花洒的一瞬间,温热的水倾泻下来。他忍不住憋了一口气,心说:姜敏洗澡都用这么热的水吗?褪猪毛啊?
渐渐的,浴屏里面产生了水蒸气,因为只把拉门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水蒸气弥漫在里面,好像闷热的桑拿房。他坐了下来,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三分钟……五分钟,差不多有七分钟的时候,时骏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水蒸气太多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当霍刚得知时骏因中毒而入院的时候,他在会议中途就离开了警察局,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骏还没有醒来。病房里只有谭夜枫守着,见到霍刚面色不悦地走进来,他急忙起身。
看了眼病床上还戴着呼吸罩的人,霍刚沉沉地叹了口气。对面的谭夜枫帮忙拿过一把椅子,礼貌地说:“请坐下吧,我告诉你详细情况。”
就在时骏打发了田海玲离开之后,这位董事长并没有在车里乖乖地等着,因为她还有公司的业务要处理,所以就跟谭夜枫取得了联系。田海玲的意思很简单,时骏这人不但没有绅士风度,还不近人情。这一次,是她出面跟警局打的招呼,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请谭夜枫过来看着时骏。
哪知道,当谭夜枫急忙赶到姜敏家后,惊见时骏晕倒在浴屏里。这才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急救之后,医生说是吸入了少量的毒气导致晕厥,并无生命危险。谭夜枫左思右想,还是从时骏的电话里找到了霍刚的号码。
“时骏为什么要去姜敏家洗澡?”霍刚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说:“我找到了,霍刚。”
看到他苏醒过来,霍刚伸手按住他:“别摘,再戴一会儿。”
时骏摇摇头,呼吸罩太难受,妨碍他说话。不顾霍刚的反对,他把呼吸罩扔到一旁,先是对谭夜枫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随即,才说到正题上。
“我一直想不通毒气到底是从哪里进入浴室的。”
真巧,这个问题也是霍刚想不通的。
“霍刚,你赶紧让人检查一下姜敏家的那个浴屏吧。”
闻言,谭夜枫一怔,插嘴问道:“毒气在浴屏里?不可能啊。气体怎么会在无封闭状态下保存到现在?”
对谭夜枫提出的疑问,时骏解释道:“她那个浴屏有蒸气功能。也就是说,浴屏有三根入水管。普通的是一根冷水,一根热水。但是那个浴屏的第三根管子,是直接注入蒸汽阀的。我想,毒气很可能是被提炼为某种物质,涂抹在第三根入水管里,水通入水管进入蒸汽阀,毒混在蒸汽里充满了整个浴屏,所以,姜敏才中毒。但是毒质并没有完全被水冲干净,所以,我再去洗澡的时候,也吸到了少量的毒气。”
霍刚二话不说,就急着去姜敏家。时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让别人去,我告诉你,整件事的真相。”
为此,霍刚更加疑惑不解。但他仍旧留了下来,细听时骏口中的真相。一旁的谭夜枫也格外吃惊,赶忙拿了椅子坐在床边,神情严肃地望着时骏。
毒气还有少许残留在他的体内,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勉强坐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时骏才说:“从赵辉阳和姜敏离开酒吧之后说起吧。我们都知道,他们俩是在11号晚上22:50离开的酒吧。我跟夜枫做过实验,从酒吧到赵辉阳家需要十五分钟;到姜敏家需要二十三分钟。赵辉阳到家的正确时间应该是23:05,但是保安遇到他的时间确实是23:15,中间的十分钟哪去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姜敏。关于她,时骏并没有过多地纠结时间问题,而是把重点放在她的行为上。首先,姜敏的住宅小区里有很不错的商店,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去商店买东西,反而绕路去另一家超市买?若是在白天,这种行为很正常,换做是晚上快凌晨的时候,就很违和了。
对此,谭夜枫提出反驳意见:“也许她想要的东西,小区里的商店没有。”
时骏摇摇头:“夜枫,我知道你的疑问很多,想问的也很多,但哥们现在没那个精神了,咱长话短说行吧?其实姜敏买的那些东西是很奇怪的。谁会在大半夜的绕远路只为了买纸巾和一次性纸杯这类东西?这些东西在小区的商店里也有出售。况且,我在看超市的监控录像时发现,她根本不是为了买东西而特意去地超市。她到处乱逛,甚至还看了了好一会的婴儿用品专柜,就像打发时间一样。”
“你的意思是,姜敏去超市是为了浪费时间?”谭夜枫万般不解地问道。
说是浪费时间也不准确。其实,姜敏是在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这一回,谭夜枫听明白了,只是他流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甚至脱口就问:“你说是姜敏杀了赵辉阳?这不可能,姜敏死了,又是谁杀了她?”
坐在床上的人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说:“一个一个来,你别着急。先想想酒吧到赵辉阳家需要多久时间?”
“十五分钟。”
“对。那么,赵辉阳有十分钟去向不明,也就是说他晚到家十分钟,又在楼下跟保安聊了几句,算上聊天的三分钟,赵辉阳推开家门的时间就是23:17。”
谭夜枫觉得这种时间推算很不准确,因为谢小姐在23:20看到赵辉阳站在窗口吸烟。对此,时骏提醒他:“别忘了,所有人在说时间的时候,都是‘这个时间左右、大概是哪个时间’,也就是说,没人能给你精确到哪一分哪一秒。我们只能根据线索推算时间。况且,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在案发过程中,哪怕是十秒钟都有可能改变一切。”言罢,他揉了揉疼痛的额头,继续说,“还记得调酒师说的吗?姜敏和赵辉阳只是在装作跟对方很亲切,想想看,本来抱有敌意的两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敏约见赵辉阳肯定另有目的,这个目的就是为了离开酒吧后,让赵辉阳晚一些回家。不要问我为什么是那天晚上,因为白天保安人多,太招摇。而晚上,姜敏通过几天的观察,掌握了那个保安会在深夜出去买宵夜的习惯和时间,这样,姜敏才能赶在赵辉阳之前进入他的公寓。等到赵辉阳回家,在客厅里掐灭了第一根香烟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姜敏。那时候,姜敏没想到赵辉阳会提早回来,情急之下,才杀了他。”
“理由呢?姜敏为什么要去赵辉阳家?为什么要杀他?”谭夜枫急切地问。
时骏提出了两点作案动机。一,是因为姜敏手里的那几张复印纸,明显被赵辉阳拿到了,她要想办法拿回去。这无疑会涉及到今后的个人利益,而且还是不小的利益;二,就是谭健。
“我父亲?”
“对。”时骏说,“既然你雇用我的本意是查清谭老先生的真正死因,那么,我就得给你一个交代。事实上,谭老师的死的确不简单。”
“STOP!”谭夜枫激动地低喝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他们俩谋杀了我父亲。”
“不不不,你想歪了。”时骏才说了这几句话,就咳了起来。霍刚拿过床头的水,让他喝上几口压一压。谭夜枫也不好再紧逼着问下文,只好等着时骏恢复一些。
压住了胸口的一股火辣辣地痛,时骏皱皱眉,继续说:“谭老先生出事,是姜敏和赵辉阳发现了他。事后,他们跟田海玲描述了老先生的状态: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试剂瓶,倒在地上。我们都有一些心脏病方面的常识,当一个心脏病人发病的时候,只会有两种姿态。一种是紧紧抓着胸口,一种是蜷曲着身体,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因为心脏病而死亡的人都不可能还在手里抓着书跟试剂瓶。所以,姜敏和赵辉阳在说谎。”
当天晚上九点多,姜敏和赵辉阳出去吃晚饭,只有谭健一人留在研究室里工作。时骏曾经在公司的食堂打听过,当天,姜敏和赵辉阳在晚上八点半就走了。而叫救护车的时间是九点。
来还原一下真相吧。八点半,两个人回到研究室,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冲突。也许还有推推搡搡的情况,无意间,打翻了一些试剂,这些化学液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有害气体,导致谭健昏迷,猝发心脏病。
姜敏和赵辉阳也昏迷了,是田海玲发现了他们。这算是事故,作为当事者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至少田海玲有这个责任。为了即将问世的新产品,为了三个人的将来,他们统一好了说辞,隐瞒了谭健真正的死因。
“夜枫,我知道你找过抢救谭老先生的医生,但你找他是没用的。”
“那应该找谁?”谭夜枫急切地问。
时骏说:“找当时跟救护车一起去现场的医生。只有那个人才见过真正的现场是什么样子。当时的姜敏和赵辉阳是否昏迷?如果不是,他们的健康状态是否正常等等情况。”
霍刚看到谭夜枫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这个举止高雅,仪表斯文的男人在极力控制着什么。最终,他坐回椅子上,正色回看着霍刚:“请问,我父亲的事情可以立案吗?”
霍刚想了想,说:“如果能找到那个急救医生,确定当时姜敏和赵辉阳的状态不寻常,就完全可以。”
谭夜枫咬着牙:“我会找到他。”
也许应该劝劝谭夜枫不要做违法的事,但这时候时骏没这个心思。他继续说:“这样一来,姜敏、赵辉阳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甩掉谁。他们相互牵制,又相互忌讳。尤其是你来到这里之后,他们都会想‘啊,如果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该多好,那样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这样负面的想法造成了他们对彼此的怨恨。姜敏比赵辉阳精明,她疏远赵辉阳,担心会被人发现什么端倪。但赵辉阳一直在催眠自己,谭健的死跟他无关,他终于有机会成为新产品的主要研究人员,甚至成为它的创造者。这种微妙的平衡被姜敏打破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里面有新产品最后几项的重要数据配方。
“但是,其他的,或者说所有的数据等等资料都在赵辉阳手中,他拒绝交出来。他们各自掌握着一部分,当然会窥伺对方的另一部分。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赵辉阳索要复印纸不成,就去偷。姜敏为了拿回复印纸,也去偷。他们都知道,一旦被对方发现,就是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
“相对于姜敏来说,赵辉阳的谋杀手法更高一些。他配制了毒气并提炼成物质状态,涂抹在姜敏的浴屏入水管里面;而姜敏只是带了一把自卫的刀,约赵辉阳出来。”
“你这个环节有疏漏。”霍刚终于开口,“首先说,姜敏是在突发状态下杀了赵辉阳。但赵辉阳想杀姜敏却是蓄谋已久。赵辉阳的作案动机呢?仅仅是因为前两点?”
时骏白了霍刚一眼:“我想,浴屏里的那些有毒物质,并不是在11号晚上被赵辉阳涂进去的。赵辉阳丢失的十分钟,很可能是中了姜敏的圈套,而姜敏就趁机去了赵辉阳的家。”
在时骏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当时的画面:姜敏正在四处翻找复印纸,忽听房门有开锁的声音,握紧了匕首隐藏在门后,等赵辉阳一进屋还没打开灯,就一刀捅了下去。其实,姜敏并不想杀了赵辉阳,她只是恨他,也怕被抓到。但是那一刀,却要了赵辉阳的命。也许,这是姜敏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然而,还有她更加无法想象的。
为了制造无作案时间的假象,姜敏开了灯,拿起一个笔筒,打开窗户用力地打在对面的窗户上,引起了谢小姐的注意。紧跟着,姜敏把窗户关好,拉上窗帘,装作是赵辉阳,站着吸烟。在那之后,她离开了赵辉阳的家,直接去超市,给自己寻找有力的人证。
从看到烟灰缸那刻起,时骏就觉得古怪。为什么明明是两根香烟的烟灰量,却只有一根烟蒂?他耗尽一整天的时间翻找公寓里外所有的垃圾,终于找到了那个本该存在的烟蒂。经过化验,上面有姜敏的唾液。
“只是因为烟灰缸吗?”谭夜枫问他。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赵辉阳现场的情况吗?窗户下面有一个脚踏,跟沙发配套的那个。我当时就纳闷,脚踏那种东西为什么单独被摆放在窗户下面?现在明白了,因为姜敏的身高不够,她需要垫高。而且,她本来就是短发,胖瘦跟赵辉阳也差不多,隔着窗帘是看不清的。”
霍刚明白时骏为什么因为这起案件而郁闷了,没有凶手,凶手都死了。
他们的谈话被医生很恼火地打断了,并指挥着护士们把时骏推进了检查室。
那位很会控制情绪的谭夜枫离开了,霍刚坐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期间,他打电话回队里,让人去姜敏家检查浴屏,又让老王去找那个私人诊所的医生。谨防谭夜枫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最后,老王问道:“田海玲呢?要不要找她回局里?”
想了想,霍刚说:“不,你再等等。有些问题我跟时骏还需要进一步商量。别管副局的嘴脸了,这时候他没任何立场阻止我。”
焦躁地挂断电话,霍刚理顺不清现在的情绪。明明已经结案了,为什么还会如此焦躁不安?发现烟蒂上有姜敏的唾液时,他也知道是姜敏杀了赵辉阳,但还有很多疑问无法解释。
两个小时后,时骏被送回了病房。霍刚早就等得有些焦急,看着医生护士们都撤出去,急忙问他:“虽然可以结案,但还有问题无法解释。在23:19姜敏呼叫的那个陌生的号码是谁?他们俩是怎么拿到了对方的家门钥匙?既然姜敏懂得伪造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凶器?”
刚刚被医生折磨了一番的时骏因为身体不适而迟钝了一些,他揉着脑袋摆摆手:“慢慢来,你让我缓缓。妈的,头晕!”
一见他这般摸样,霍刚赶紧用冷水浸湿了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咱们从头说起,首先,你到底是怎么分析赵辉阳的作案动机?”
时骏说:“研究工作只差一步,赵辉阳不想放弃。想想当时的局面,田海玲准备请国外专家回来继续研究,姜敏手中有谭健的工作笔记。一旦姜敏和田海玲合作,他狗屁都得不到。他以为偷到的复印纸是被姜敏做过手脚的,以为姜敏早料到他会去偷,甚至怀疑这是田海玲和姜敏合谋算计他。万一两个女人真的联手了,万一谭健的死亡真相被揭穿了,只要两个女人一起指证他,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所以,利益、名誉、安全,这三样对赵辉阳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动机。别忘了,赵辉阳的性格很偏激,他的思维方式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听罢他的分析,霍刚总结:“你的意思就是说赵辉阳就是个小心眼儿。那么,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怀疑姜敏是凶手为什么没告诉我?”
时骏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在事后才知道的。我还纳闷呢,那么明显的线索,你怎么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那个烟灰缸的照片啊。”
“现场照片里没那个。”
“哈?”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没有!证物搜集回去之后直接到了鉴证组,我这三天忙得根本没时间去看,只是不断接到鉴证组的鉴证结果报告而已。烟灰缸照片,根本没这东西。”
时骏呆了,猛地坐起来,拉着霍刚:“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
见鬼了!那张照片不是现场拍摄的,那为什么会在档案袋里?当时经手的只有三个人,自己、田海玲、老王。难道是田海玲?
疑问似乎不止这一个。姜敏一时冲动杀了赵辉阳,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怎么还有心力去考虑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个陌生的号码是谁的?既然赵辉阳已经偷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复印纸,为什么还要谋杀姜敏?既然得到了那几张复印纸,为什么没有立刻展开研究新香水的最后步骤?关键在于,那些复印纸,姜敏是怎么得到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闪过,时骏顾不得身体抱恙,跳下床来把车钥匙给了霍刚:“我的车还停在姜敏家楼下。手抠箱里就有那张照片。”
事不宜迟,霍刚拿了车钥匙就走。
独自一人留在病房里,时骏晕痛的脑袋拒绝工作。他只能用冷水冲洗了一下,这才清醒了些。想来想去,那张照片才是关键。接触过死者、现场的人并不多,用排除法来推论一下,真正有机会的人……
该死的!他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顾不得换衣服,急急忙忙跑出病房。
他下了计程车,一口气跑进楼内,气喘吁吁地冲进电梯。到了八楼,忘记了还有门铃,他抬起手啪啪地打门。里面的人应声出来,面对面的时候,那人儒雅地笑着:“刚才我还在想,你需要多久才能来。”
几小时前还恨不得冲出去为父亲讨回公道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镇定和从容,时骏不免怒火冲天。他审视着谭夜枫:“我一直纳闷,姜敏和赵辉阳是怎么搞到对方的家门钥匙的?”
“时骏,我没办法给你答案。”他这样说。
“姜敏的助手说,她得到那些复印纸的时候,谭健已经死了。那么,工作笔记就应该是在你的手里,姜敏是怎么得到的?是你给她的!你不但给了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给赵辉阳,并暗示他去偷那些复印纸。只可惜,那些纸上的内容有很多是假的,所以赵辉阳偷到手之后,以为是姜敏故意给他设下圈套,事实上,姜敏也不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他们都以为只要是谭健的亲笔字,就是真的!直到,赵辉阳偷到复印纸后进行了实验,才知道那是假的。”
坐在沙发上的谭夜枫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却没反驳,也没承认。
时骏的心情从没这么糟糕过,他冷着脸盯着谭夜枫:“如果我没想错,你也是在听过田海玲描述谭健死亡过程的时候意识到那绝对不是普通事故,那个急救医生你早就找过,因而确定你父亲的死不寻常。”
“这一次我可以告诉你。那位急救医我是见过他,但也仅此而已。”谭夜枫靠在沙发上,悠然自得,“时骏,这个答案有没有帮到你什么?”
真他妈的!
气归气,但还留有几分理智。他说:“你没有去报警,反而开始酝酿为父亲报仇的一系列计划。案发当晚,是你教给姜敏如何让赵辉阳晚十几分钟回家;姜敏杀了赵辉阳之后,是你教她如何伪装死者在窗口吸烟。她在23:19分拨打的陌生号码是你!”
“抱歉,请允许我提问。”谭夜枫绅士的举起手,“那位霍警官调查过我的情况,案发当晚从23:00到00:40我都在跟国外的助理通电话,交代那边的工作问题。而且,我的手机是国外的号码,似乎并没有出现在姜敏或者是赵辉阳的通话记录里。”
“你真当我是白痴?”时骏冷笑一声,“现在购买手机卡已经不需要实名制,你随便买个二手手机就可以。用过之后再扔掉,丝毫不会留下痕迹。”
听罢时骏的分析,谭夜枫似乎陷入了苦恼的思索中。他自顾自地说:“听上去很有可能性,但是,你有可以说明这一切的证据吗?”
混蛋,我要是有证据早送你去豪华小单间了!时骏长吁一声,避开他的锋芒,继而说道:“不用问,赵辉阳谋杀姜敏的手法也是你传授的。”
他始终保持着坦然的模样,说:“你看,我们在面对难以证明的事态时可以说很多‘可能、也许、大概’的假设,关键在于,是否有证据。无论是赵辉阳还是姜敏,他们死亡的时候我都在这个房间里,既没有跟他们通过电话,也没有分身术。况且,我是如何教唆两个人相互残杀?又是如何利用一个配方就让他们不惜冒险去杀人?你想想看,他们都是有头脑的成年人,仅凭我几句话就会去杀人吗?”
事实上,时骏没有任何依据能说明谭夜枫对姜敏和赵辉阳做过什么,但他能够确定,两起案件中,谭夜枫才是主导者!为了给父亲报仇,他利用几张半真半假的复印纸和膨胀的欲望把两个人引上死路。
恼火之余,时骏没有放弃。他说:“想要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简单的,你一个人做不来。从你跟我第一次进入赵辉阳案发现场开始,你就在对我布局。你趁着我出去跟谢小姐谈话的时候,拍了烟灰缸的照片,又趁机混入警方的资料中。”
“真是有趣的想象力。”谭夜枫笑道,“我并没有接触过警方给你的资料,我是怎么把照片混进去的?”
“这就是你的败笔之处。”时骏终于冷静下来,“你的最后一枚棋子,田海玲!”
闻言,谭夜枫略有玩味似的笑了笑:“时骏,我三个小时后的航班,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找到所谓的证据。”
时骏走出房间的时候,急忙联络了霍刚让他立刻赶往香水公司找田海玲。霍刚也在电话里说明那张照片不是警方印出来的。
两个人在不同的出发点同时赶往香水公司,但是,还没等他们赶到目的地,老王来电话通知他们——田海玲自杀了。
忽然而来的噩耗打得时骏措手不及!等他赶到自杀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田海玲服毒后的尸体以及一封遗书。遗书是手写的,上面还沾满了泪水。她说公司已经变成了空壳,负债累累,本想利用新产品翻身,却没想到谭健因事故死亡。当时,她鬼迷心窍隐瞒了真相,每次面对谭夜枫的时候都愧疚不已。现在,时骏已经把一切查明,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她不但要负担巨额债务,还要承担刑事责任。一切万念俱灰,她说,渴望解脱。
最后一句话——夜枫,对不起。
“她爱上那个混蛋了!”时骏咬牙切齿地说。
“看来,在你检查身体的时候,谭夜枫跟田海玲通过电话。”霍刚拿着田海玲的手机,调出里面的通话记录,有谭夜枫的国外号码。
“这没用!就算我们知道谭夜枫给她打过电话,这一点完全不能证明他有罪。那个混蛋,到底跟她说过什么?”时骏失去了冷静,一把抓住霍刚,“马上给我联系一个心理学家,我要……”
“你要什么?”霍刚冷静地说,“就算分析了谭夜枫的心理战,就算心理学家能告诉你谭夜枫对几个死者做过什么,我问你时骏,你有一丁点的证据指证谭夜枫犯罪吗?跟他有过接触的三个人都死了,我又凭什么去抓他?事实上,我们拿他毫无办法。”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在一旁气不平的老王跟着叫嚷着,他还没见过有人能在霍刚和时骏的眼皮子底下搞手脚。
霍刚的话让时骏冷静了下来,他用力地搓搓脸,看了眼田海玲的尸体,半晌过后,才跟霍刚说:“我还是要去见见心理学家。谭夜枫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是真正的高智商犯罪。”
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霍刚拉着他走到角落里,说:“我也是谨慎起见,让老王去查过谭夜枫以前在国内的情况。他高一那年,因为成绩不好老师找过他家长。不久之后,他所在的班级里,所有的学生集体反抗那位老师,甚至闹到了罢课的地步,只有他貌似与此事无关。那件事以老师辞职为最后的结果。我想,谭夜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头脑敏捷、善于观察分析、能够准确掌握他人的心理活动和弱点。如果你真想抓着谭夜枫不放,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是我朋友的搭档,叫林辰。我想,他一定能帮到我们。”
时骏点点头,看了眼手表,距离谭夜枫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候机大厅内,霍刚很担心时骏会发飙,所以一直紧跟在他身边。他们找到了正在看书的谭夜枫,时骏告诉他田海玲死了。谭夜枫的脸色阴沉了一下,随即长吁一声,仿佛在为什么惋惜着。
时骏并没有再发怒,但是他警告谭夜枫:“别再让我碰见你干坏事,下一次,我会亲自抓住你。”
谭夜枫始终没说话,时间到了,他去办理登机手续。在霍刚和时骏的注视下,消失在另一端。时骏知道,这一次,他输得一败涂地。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狠狠挥起一拳打在座位上!
站在他身后的霍刚一直陪着他,等他平静下来。当手机铃声响起,谭夜枫的最后一条短信发来。
时骏,有些人是可笑的。他们反复无常,既想得到又不愿意付出,做了坏事,又标榜自己是无辜的。就像那些声称自己是爱猫的人却在虐待、残杀他们的宠物。猫咪们的尸体,粪便在房间里堆积的到处都是,但是他们看不到,潜意识里自动屏蔽了。他们觉得自己深爱着它们。你说,那些人会以为自己是刽子手吗?
人的潜意识是不是很可怕?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说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忘了告诉你,委托费我已经打进你的户头。时骏,谢谢你为我父亲所做的一切。还记得我说过吗?结案后,我会给你惊喜,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万分期待着下一次跟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