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让人感到窒息的沉闷,他感到自己正在艰难地行走着,远方却仍是一片看不到光明的黑暗。我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行走着,要往哪去,行走的前方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机械地行走着,仿佛在行走中等待着什么。
浓重的黑暗掩藏着什么,在酝酿着什么?为什么这一幕这般熟悉,熟悉到害怕,熟悉到惊恐,但我却仍然往前走去。
幽绿的眼睛,猩红的舌头,长长的身躯在黑暗中发出西西嗦嗦的声音扭动着向他一寸一寸地逼近,一点一点地把他缠绕至窒息。幽绿的充满侵略的眼睛注视着他,长而窄的舌头吐着信子想把他吞噬……
魏文翰尖叫着从靠椅上挣扎着惊醒,全身冷汗,脸色惨白,他的双手无力地抓着胸口喘息着,如同一条离开了水的鱼。陈雯听到声响后急忙跑过来,看到着情形,知道他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熟练地帮他顺气,等他平静下来后温柔地问到:“怎么了?”
魏文翰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看文件的时候睡着了,又梦到了……”
陈雯眉宇微皱,有着化不开的忧愁:“我记得你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作为他的妻子,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0魏文翰少年的时候曾被蛇咬伤过,从那以后他一直对蛇有极端恐惧的心理,并不停地在梦境中反复梦到这个场景。
魏文翰感到妻子的担忧,安慰着她:“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精神太紧张的缘故吧。”说罢又想重新阅读桌上的文件。
陈雯把文件推到一边:“不行,你一直失眠不说,最近发病愈加频繁,去看看医生吧,我帮你联系,明天就去。至于现在,好好休息。”说这拉他到躺椅上躺下,“我帮你倒杯牛奶。”语气不容拒绝。
看着妻子的背影,魏文翰温柔地笑了。作为本市商界的风云人物,两年前岁的他取了只有他年龄一半的陈雯,为此引发了不少非议,但他向来对此不屑一顾。他在商场得罪的人不少,这些人恨不得有攻击他的借口呢。何况,她是最懂得他的生活的,所以两年前在他们的婚礼上,他当众签署了她继承他的财产的遗嘱。
市立医院中,年轻的韩遥穿着医生的标准工作制服,坐在他的专属办公室中专注而又不失礼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多岁的年纪,有着几十年纵横商场所磨练出的老辣精干的气势和狐狼般的眼睛,但掩饰不住长年累月的勤劳和用尽心机的疲倦。
“韩医生,我丈夫他……”开口的是坐在一旁打扮典雅的陈雯。
韩遥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修长的手指仔细地翻阅了他全面检查的报告和以往的病历后,问到:“魏先生的睡眠质量一直如此吗?”
“是的,他的睡眠一直不好,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且最近经常做噩梦惊醒。”陈雯开口回答。
“噩梦?”
“是的,最近都梦到小时侯被蛇咬过的事情。”
“魏先生白天可休息?”韩遥面无表情地继续询问。
魏文翰摇摇头:“白天工作很忙,没有时间休息。”
韩遥“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抬头严肃说道:“魏先生,你的身体情况我基本明白了,由于你的长期失眠造成你心脏机能的退化,加上长期劳累德不到放松,突发性心脏病和心悸的发生率远高于常人,所以我的建议是: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休息。”
“不行。”魏文翰当即反对,“最近有个重要的招标会……”
“魏先生,这是我——本市最好的医生从你身体出发给你的建议,你听不听是另一回事。但我告诉你,你的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如果你强行透支使用它,它撑不了几年。而且地球不会因为你停下工作就不会转动,不是吗?”韩遥带着骄傲和轻微的揶揄打断他的话,“我给你做一个平时作息计划,你看着办吧。”说罢低头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开了张药方,对陈雯详细地说明用法后看着这对夫妇离开。
“大牌的医生……”他听见魏文翰在走廊上嘀咕。
从医院回来之后,陈雯开始忙碌起来,认真地按照医生的嘱咐准备饮食,在家里放了一些神经的绿色植物,换了书房中的浅色不遮光的窗帘,用黑色的纸糊上了书房顶不到平方厘米大小的天窗,按时给魏文翰服药,做了病人家属应该做的一切。
可即使有了医生的建议,但无法容忍自己清闲的魏文翰仍旧和以前一样在书房工作到很晚,然后拉上深色窗帘,锁了房门,服了药,在躺椅上躺下,像无数的失眠者一般在黑暗中看这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
黑夜中,不知道是否由于自己的错觉,他听到“咚咚”的声响。魏文翰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使他的动作成了徒劳。
真的是错觉吗?魏文翰想说服自己,可是“咚咚”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疾,越来越沉重,就像每一下都敲打在他胸口似的,他有些慌乱的喘息起来。
胸口,是了,他的手猛的抓住胸口,感受到心脏处的剧烈跳动声。为什么我的心脏跳动得这么快?魏文翰回忆起几天前那个大牌的韩医生的话语,伸出手去拿桌子上的那瓶舒缓心率的药物。
往日伸手可及的距离此刻是异常的遥远。他的每一分动作都让心脏的跳动越发快速,喘息剧烈了一分。因为喘息而剧烈颤抖的双手终于握住了药瓶,挣扎着打开了它,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试图让自己坐下,平静下来。突然,他感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正轻轻碰触他的侧脸。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无比艰难地转过头,眼前的东西让他的瞳孔顿时放大,目光呆滞而涣散,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通红的脸上浮现出因恐惧而疯狂的绝望之色。
幽绿的发着噬人光芒的眼睛,猩红而狭窄的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嘶嘶的响动,魏文翰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片冰凉,生命的色彩正从身体里一丝一丝地被抽离,全身从下往上被紧紧缠绕住,脖子仿佛被掐住一般无法呼吸。
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再无声音,自己的胸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般……魏文翰的脸有红变紫,继而变的苍白……
陈雯的心情很好,对于魏文翰的心悸死亡,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疑点,因此她获得大笔的遗产,尽管她不能把她的快乐表现出来,可这并不妨碍她一个人在心底享受解脱的、快意的大笑。
没有人知道魏文翰每晚服用的舒缓心率的胶囊里的药物被她偷偷倒空,然后在空的胶囊里放入加速心率的药物,每天制作他所服用的分量,不多不少,因此被当成证物的药瓶里没有其他痕迹。而警察只须确认他心悸死亡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是不会进一步验尸的。等魏文翰的尸体火化后,这一切就彻底地消失了,而她将带着她用她两年青春换来的大笔财富开始新的生活。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呢……
我看着刊登着“本市房产大亨魏文翰逝世”的报纸笑了,笑容得意而张扬。从死亡盛宴的开始到结束,我都没有置身其中。因为真正的完美犯罪,不是从嫌疑人中排除,而是不在嫌疑人之列。
我只不过几天前在说出检查结果是看到陈雯眼里含义不明的光芒闪过罢了。
我只不过看到陈雯在一家偏僻的药店购买兴奋剂罢了。
我只不过在那个夜晚从天窗垂下我撒上荧光粉、栩栩如生的玩具蛇,然后不着痕迹地离开罢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魏文翰的身体状况,单凭一点兴奋剂还不足以杀死他。
我叫韩遥,本市最优秀的医生,亦是,杀手!
本市最炙手可热的一块土地的招标会就要举行,少了魏文翰,那个人的机会应该是最大的。呵呵,虽然他为此付出了一大笔钱,但我向来给大方的雇主物有所值的回报。
而我的工作成果,怎么能让另一个人白白享受呢?我笑的邪恶,因为,一张要求警方检查尸体内部药品残留物的、查不到来源的信已经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