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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里的恋人》全文阅读_作者:刘中轩

发布时间:2023-07-19 22: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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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失踪的恋人就在那个花瓶里。这是找到他的唯一线索。

1

她看见他被人狠狠地打翻在地。接着,凶手从背后拿出一个洁白的花瓶,奇怪地用瓶口对着他。她意识到危险,她想走过去把他拉走。但她发现自己瘫软在地,走不了,也喊不出。

危险一步步地逼近。凶手俯下身,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容。凶手罩着风帽,她看不清凶手的样子,只瞧见对方的嘴角浮现着轻蔑的笑。

她只认得他的这副面容,哪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他真的昏了过去,无论凶手如何在他面前抚摸,他都醒不过来。

快跑啊!快跑!她一次又一次地呼喊,声音总是发不出来,一直在她的喉咙间低沉地回响,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头低喃的怪物。悔恨、痛苦的泪水在她脸上不停流淌。

诡异的是,她看见他的面容在瓶口下开始融化,连同他整个身体0然后,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整个人软绵绵地被吸进了那个花瓶里。于是地上什么都不剩。凶手放下花瓶,哈哈……地冷笑起来。

接着,凶手慢慢地揭开了风帽。她吓得终于大哭起来,浑身颤抖。她不想看见这个可怕的凶手……她要转过头去。但极度地恐惧令她无力扭头。

“明!不要走,不要走!”

高欢尖叫一声,浑身冰冷地从梦里醒来。在她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花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花瓶,痛哭流涕。

月光透进屋来,她的脸色看上去愈发的惨白。只见,她脸庞扭曲地对着瓶子说:“明!你在瓶子里好好地呆着吧,我哪里都不让你去,我不让谁来伤害你的。好好呆着吧。”

花瓶在她怀里贴得紧紧的,仿佛一个受惊的孩子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

2

伍久顺在涂键玄面前舔了舔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冬天里,大家都穿得很厚重。但即使天气寒冷,他还是老样子,一件衬衣加个外套,看上去却还是那么肥大。伍久顺多次为此黯然神伤,哎,怎么冬天到了,自己还是不能好好地隐藏在人群里啊,再加上他自称的“满脸正气”,逮哪儿都能一眼认出他是个警察,这多不利于侦查工作啊。

而且,到了要说一些羞于说出口的话时,他就觉得太胖的人显得特笨拙,特没自信。他现在就这感觉,想不出如何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又不会引起老同学嘲笑。伍久顺一直认为,涂键玄很瘦,这家伙站着不腰疼,可感受不到他有多难受了。

涂键玄接过茶室服务员端来的碧螺春,说了声谢谢,等服务员过去后,这才对一脸尴尬的伍久顺说:“是不是又碰见什么诡异案子啦?没关系,我不会笑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真的?那就好。”

“不过不敢保证我能憋多久啊。”

“去你的。”伍久顺瞪了他一眼,“我是找老同学谈心的,说说心里话。你做私家侦探老调查什么失踪宠物,什么婚外恋也腻歪了,听听新闻对你其实挺好的,还免费呢。”

涂键玄环抱着双手,身体略微前倾:“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有个男生不在了。”

“哦,失踪案。”

“但……他好像钻进一个花瓶里去了。”

“花瓶多大?”

“你千万别笑,憋紧点!就一尺来长。”

涂键玄把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把伍久顺上下打量了半天。

“我说你想笑就笑啊。是!我是无神论者,那也不是变魔术。线索就这么一个。别摆出一副古怪的样子看我,我可不是火星来的。”

“现在还没到该不该笑的时候,你说说经过,我再判断下我该不该笑。”

“去你的。这事情吧其实不复杂。”

3

高欢和陆明是一对年轻恋人,还是大学生。陆明比高欢大三岁,算是高欢的师兄。据说他们属于那种一见钟情的,见面第一天就爱上了,第二天就开始形影不离。但这种看似美满的爱情,往往会受到家人的干预。高欢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进口汽车经销商,老婆曾经也是个叱诧商海的人物。而陆明的父母是个小电器代理商,最近还破产了。

高欢的父母强烈反对他们的交往,还要把女儿送到英国念书。为了阻止他们的来往,高欢的父母甚至不惜找到陆明父母,许以重金帮助他们度过破产难关,条件就是要陆明离开高欢。甚至,高欢的父母还承诺可以让陆明出国留学,地点是澳大利亚。看来为了让他们分手,高欢的父母可是下了血本。

当然,陷进爱情的青年男女怎能受到金钱和家庭的阻碍。越是这样,高欢和陆明更爱得死去活来。据说他们还计划私奔。但就在12月21日,也就是一天前,陆明失踪了。而高欢却疯了,成天抱着一个花瓶,说陆明就藏在花瓶里。

和陆明一个寝室的同学证实,在12月21日的中午,还听见他很开心地给高欢打电话,大致内容是让高欢出来约会什么的。陆明在下午2点的时候出门,之前还给高欢打过电话说出来了,从此以后就再没人看见过他。

而据高欢的母亲曹溪兰说,她4点30分回家后在卧室看见高欢呆滞地抱着花瓶,怎么都不松手。问了半天,她才自言自语地说,陆明就在花瓶里,谁都不准拿走花瓶。高欢的父亲高原谦午饭后就出去了,带着他的保镖在高尔夫球场打球,直到下午4点40分接到曹溪兰电话就立即赶了回来。而曹溪兰则约了陆明的父亲陆镌在水放茶室谈判,他们是在下午2点左右来到茶室的。

曹溪兰临走前专门看了下高欢,因为高欢最近有点感冒,还专门嘱咐她关好门窗,不要乱走。曹溪兰出去的时间在1点50分左右。高家的别墅住宅有安保措施,除了他们家人,别人是不可能打开的。也就是说,12月21日下午2点到4点,高家除了高欢,其他人都不在。

由于高欢发疯,这个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已无法知晓。根据表面上的事理推断,陆明在下午2点离开大学,很可能来到了高家,由高欢开门后进入。但随后的事情就有点不可思议了,陆明消失了,高欢说他钻进了花瓶。

没有人知道陆明到底去了哪里。

4

涂键玄听得目瞪口呆。他倒不是觉得事情有多诡异。

他说:“你们就做了这些工作,然后就断定人躲在花瓶里了?没调查点别的?你不是才从警校毕业吧?”

“你听我说完嘛。我们当然检查了各大车站、机场的进出口监视录像,还用的脸谱分析仪,也没发现陆明。”

“你查那个有什么用啊。瞎糟蹋科技成果。陆明的父母有什么反应?”

这个话题让伍久顺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三道皱纹。儿子失踪了,陆明的父母可能是这座城市最悲痛的人。

伍久顺见过他们,那是在陆明家里。他父母并不怎么说话。陆明的母亲陈英琼表情漠然,问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头发全白了,只夹杂着几缕青丝。看上去她起码有60岁了,但她实际还不到40,据说她的头发就是这几天变白的。陆明的父亲陆镌一直待在她的身旁,偶尔会说一些安慰她的话,诸如“我们家小明会回来的”之类,但说的有气无力,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中年丧子,对任何家庭来说,无论现实意义,还是精神上的,都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陆镌说,会把家里最后的财产拿出来,作为征集陆明下落的奖励。陈英琼这个时候却回过了神,“不用了,他已经死了,找了有什么用。”

伍久顺说:“你不用那么死心。现在还不能断定陆明的生死。警方一定会尽力帮你们找到他的下落。”

陈英琼对此没任何反应,又陷入了死寂的沉默。陆镌忽然看了眼伍久顺。

伍久顺明白了什么,带着他走到了房间外。

陆镌低声说:“警官,我儿子的……失踪,会不会跟高家有关?他们为了拆散小明和高欢,什么办法都会用的。我儿子是个固执的人,他肯定不会被高家的金钱收买。我看他前阵子回家老是神神秘秘地守着他的抽屉。结果我趁他不在,打开一看,里面放了几千块钱。还有个火车时刻表。说明他是在准备和高欢私奔。”

“你觉得你儿子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高家对他们的女儿视作掌上明珠,早就看不惯她和我儿子来往。要是他们私奔的消息走漏了,我想高原谦会不会下什么毒手?此人我早有耳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黑得很。”

“你有什么证据呢?”

陆镌摇了摇头,“小明的同学说他是去了高家找高欢的,之后就不在了。高原谦有个保镖,据说是个刑满释放的流氓,有前科的。高欢不是疯了吗?如果他潜伏高家,等小明去了后就下毒手,正巧被高欢看见了,受不了刺激就变疯了也是很可能的。”

涂键玄听了伍久顺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说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不过呢,要在高家杀个人再转移,现场也许会留下什么痕迹。”

但伍久顺还是摇了摇头,“我们随后检查过高家,虽没明说,但高原谦也还是很配合,可能他也想证实他的清白吧,我们在高家没发现任何痕迹。倒是检验出陆明的指纹,比如高家大门、高欢卧室的水杯。据说,高欢爱干净,卧室的水杯天天洗,但由于她发疯,水杯从21号开始就没洗过。这也证明陆明确实是在21号来过高家。至于大门的指纹,还证实不了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据高家人说,陆明有段时间没去过高家,那几个指纹也很可能就是21号留下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更诡异了,好像陆明确实是在高家消失的。可是他家虽然是栋三层别墅,但也藏不了个大活人啊。”

“保镖呢?”

“我问过,样子看起来的确挺凶悍。高原谦和高尔夫球场的人也证实,他21号下午确实是和高原谦一起在球场练球。但是,我去检查过,他们在练习场上,地方很开阔,中途有人走了,也很难被人看到。另外呢,曹溪兰和陆镌谈判的地方,就是你我坐的这个位置。”

水坊茶室?涂键玄放下茶杯,眯着眼睛看了下这两个位置,好像在想象21号那天曹溪兰和陆镌的情形。他又看了下窗外,不远处是一片露天停车坪。21号那天,曹溪兰的车也停在哪里吗?

伍久顺接着说:“曹溪兰的是一辆越野车。因为她经常到这里来,茶室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所以她要是中途离开,是会被人认出的。再说她和陆明的父亲陆镌在一起,她要是中途离开,陆镌不会说吗?”

“曹溪兰的车走了会被人发现,那么陆镌的呢?”

“可是,曹溪兰为什么会隐瞒陆镌走的事实?”

涂键玄用手指点了下伍久顺胖胖的脑袋,“要学会怀疑一切。”

5

涂键玄递了一杯水给高欢。她坐在床上,看都没看水杯,依旧低头抱着那个花瓶。他回头看了眼站在卧室门口的伍久顺和曹溪兰,挥了挥手,意思是要他关上门,在卧室外等。

伍久顺只得照做。曹溪兰半信半疑地对他说:“这个人行吗?你说他是你们的心理顾问专家,我看他一头长发,更像个画画的。”

“放心,钥匙不是在你手上嘛,有事情我们会立即进去的。”

等他们关好门后,涂键玄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高欢床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记得《西游记》里,好像有个水瓶,孙悟空就是被收到里面去了。”

高欢警惕地把花瓶往怀里拢了拢,瞥了涂键玄一眼。他带着笑容看着高欢。

“一辈子都困在瓶子里多难受啊。你就不想请他出来?”

高欢还是没说话。

“哦,明白了。你是害怕外面很危险,他出来后会遇到危险?”

高欢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们都要他离开我。但我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连续把“不会的”说了六遍,又若有深意地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配着她凌乱的长发,看起来有些恐怖。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和你一样,想保护他。”

“你?”

高欢看着涂键玄,他依然面带微笑,仿佛阳光一般温暖。高欢的敌意弱了一点。

“其实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爱一个人,你不能总是把他抱在怀里。就像你父母一样,他们宠你,约束你,你也会觉得难受。更何况陆明呢?他是男人,也许让他从你怀里解脱出来,对他才是最好。我想,你不会让他不开心吧?”

“外面危险……他会死的。”

涂键玄突然把手伸了出来,“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们。”

门突然被打开了,尽管伍久顺身材宽大,但也拦不住曹溪兰的闯入。

她跑到涂键玄身边说:“求求你,别这样,你拿她的花瓶,她会失去控制的,求您了。”

一声尖叫。高欢放声哭了起来,脸色比先前更加煞白,浑身颤抖,用整个身子把花瓶裹得团团实实,好像要拿走那个花瓶,除非把她劈开才行。

“还说是什么心理顾问专家,你看你搞些什么名堂!”曹溪兰大声呵斥着涂键玄。

伍久顺赶紧打圆场:“你也不该闯进来啊,这不好好的嘛。”

“无论谁来拿花瓶,我们欢欢都会这样反应,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折腾,她会崩溃的。”

伍久顺凑近涂键玄耳语:“干脆把花瓶抢了?”

涂键玄摇了摇头,一脸歉意地对曹溪兰说:“真对不起,我没意识到会这样。打扰了,我们走了。”

“走?搞成乱摊子就撒手不管?你们这些人,太不负责了。欢欢别哭了,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临走前,涂键玄说:“高欢,我会帮你找到陆明的。”

但高欢依然在痛哭尖叫,曹溪兰则不屑地“哼”了一声。

6

下了楼来到客厅,伍久顺才喘了口气,咽了下口水,“看到了吧,办案碰见疯子,还真头痛。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涂键玄笑了笑,“不完全是,也有那么点收获。借着高欢心理放松的那么点机会,我仔细观察了下那个花瓶。”

“那个花瓶能透露什么信息?难道你看见里面的陆明了?”

涂键玄苦笑一声,“你最近老接到灵异案子啊?这脑子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人怎么会被装进花瓶里。这只不过是从一个疯子嘴里透出的线索,就看我们怎么把握了。我看见那个花瓶……”

“怎么着?到底有什么?”

“是个做工很精致的花瓶。”

“去你的。花瓶满大街都有卖的。”伍久顺被激起的信心顿时瓦凉瓦凉了下来。

“另外呢,花瓶底部写着一串小字。”

“啊!还有这个?是什么?”

“深圳荆花工艺品厂。”

“我晕!”伍久顺气得直挠头,这个长毛贼迷上作弄人是怎么着啊,怎么老不正经啊。

说他不正经,他还偏又正经了起来:“我觉得你们还是忽略花瓶了。查查那是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也许能揭开花瓶之谜。”

正赶着回来的高原谦进了客厅,看见伍久顺连忙打了招呼。问到花瓶的来历,高原谦说,“那个啊,买得太久了,都不太记得了。这个和陆明的失踪有关系吗?”

这个时候,涂键玄看见一个长相凶狠的人走了进来,两人眼神一对。不过只一会,那人又低下了头,把手上的车钥匙给了高原谦。此人应该就是高原谦的保镖秦善了。

高原谦对他点了点头,“这里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走出门时,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下意识地一斜瞥,发现那人又是涂键玄。他嘴角略一抽动,随后就要开门出去。

“等等。”涂键玄突然发话,“这位先生就是秦善吧,我想问个问题。我是警方的顾问。”

高原谦对秦善颔了下首,示意他可以回答。秦善便又掉头回来,望着涂键玄,脸色里有一股止不住的浓浓的杀气。

“12月21号下午,你一直在陪你老板练习高尔夫球吗?”

“是的。”

“当中一直没离开?”

“是的。”秦善的回答一直很简短,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看得让人觉得可怕,这是个天生杀手似的人,普通人见了也许都会打个冷战。

“那么你的老板离开过吗?”

“没有。我们一直在一起。”

“那请你告诉我,你老板在练习场做了哪些练习?”

“我就做些推杆啊之类的发球嘛,我才开始玩这个,很生疏。你让秦善来讲,他还真不会呢。”高原谦插话道。

“我没问你,我在问他呢。”涂键玄一直对秦善紧追不放。

这让秦善脸色一沉,眼里凶光一闪,但也没说什么。涂键玄笑了笑,向他伸出了手,“不好意思,我的话太唐突了。”

秦善冷冷的和他握了下手,但脸色骤然一变。因为对方虽然看似文弱的样子,手上却有很大股力气,好像握着一把火热的铁钳,令他额头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涂键玄也不过分,很快就放开了,对他又略微一笑。

“有时候,说真话比较容易解除误会。我现在很清楚一点,在高尔夫练习场,你们当中有一人离开过!因为我对你玩了个小把戏,故意问了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都据实简单回答。但到了关键问题,你却不自觉的多了说一句,说你们一直在一起。这证明你是在欲盖弥彰。高先生的插话,是不是也因为心虚啊?”

高原谦感觉浑身一震。他摇了摇头,只得承认:“我当时确实离开过。那是因为我有点事情要临时走下。但出去一会就能解决,所以我很快就回来了。”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这个……”高原谦有点犹豫。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陆明的母亲陈英琼找我。当时我妻子正和陆明的父亲陆镌谈判,主要是商讨陆明离开我女儿的价码问题。但陈英琼有点不甘心,所以想来劝服我,希望我不要让他们分开。就这么简单。只不过我不想谈这个,她一直用电话找我,我就只得暂时离开,敷衍了她几句就回来了。地点就在距离高尔夫球场不远的明腾购物广场。”

说完不久,曹溪兰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涂键玄他们还在,又不满地说:“还没走?”

涂键玄轻拉了下伍久顺的衣角,他立即明白过来,立马问曹溪兰:“我想了解下,那个花瓶是哪里来的?”

曹溪兰没好气地说:“我和我老公结婚后买的,怎么了?家里不能有花瓶啊?”

“哦对,对!”高原谦像是想了起来似的,“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婚后买的花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欢欢把它……哎!”

涂键玄突然又问:“你们是在重庆结婚的吧?”

“是啊,怎么了?我和我老公在重庆认识,又在这里结婚,你是警方的顾问,怎么老问一些弱智问题?顾问就这水平?劝你们警方找顾问眼神准点,别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伍久顺摸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他是义务的,不收费。”

涂键玄感觉脑子嗡嗡地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7

是夜,伍久顺和涂键玄又坐在了水坊茶室聊起了案情。

因为案情太过诡异,线索又极少,伍久顺这次找涂键玄请教,也是没办法。看着涂键玄像个领导似的端坐在面前喝茶,自己倒像个初出道的愣头青给他汇报工作,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啊,大家都是警校出来的,哎,谁叫这个家伙脑子比自己灵光呢。

“……调查后发现,高原谦20年前从深圳来到重庆,一年后与一直在本地的曹溪兰结婚。巧合的是,陆镌和陈英琼20年前结婚,也来自深圳,他们在10年前才来到重庆。我们与深圳荆花工艺厂取得联系,得知他们的陶瓷产品主要供出口,在当地要有一定内部关系才能买到,不会销往内地。所以初步判断,曹溪兰在撒谎,花瓶不可能是他们婚后在重庆买的。那个样式也不是很特别,高原谦就算出差去深圳,买个普通花瓶回来也就太奇怪了。”

伍久顺说完,涂键玄也磕完了一碟瓜子,这才砸吧砸吧嘴皮子说,“照这么说,高原谦也许在深圳和陆镌、陈英琼认识?他那么反对女儿和陆明来往,难道他们以前有过节啊?”

“没看出。陈英琼以前在深圳和陆镌一样,都在做教师,据说和陆镌是同学关系,也因此而结婚。高原谦以前在深圳一家汽配工厂做工人,一直没太多成就,可能回到重庆也是这个原因。那个时候,教师可比工人吃香多了,但现在,两家人的地位就完全掉了个个,轮到高原谦变作受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了,还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反对起女儿的交往。也可能是,以前高原谦和他们认识,但工人身份可能被他们看不起,心里受气,所以现在加倍报复。”

涂键玄扑哧一笑,“乱联想了吧。如果高原谦真那么恨他们,还会拿重金换高欢和陆明分手?”

“哎,真乱。”

伍久顺越想越觉得案子太蹊跷。

目前来看,曹溪兰和陆镌、高原谦和陈英琼分别在12月21日下午见面,没有单独行动。但高原谦出去后,剩下保镖秦善独自在练习场,他会不会去高家杀死陆明呢?可是又藏到什么地方了呢?

涂键玄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两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点泥土样的东西。

“别看你下午一直在调查,我也去独自勘察了一番。要查到现代人都去了哪里不难,痕迹是会留下的。这两个袋子里的泥土,一个是我从陆镌的汽车轮胎上抠下的。另外一个在外面停车坪上陆镌曾经停车的位置找到的。虽然这两天陆镌用过车,但两相比较,就知道21号他去过哪里。”

“为什么你会怀疑陆镌呢?再说泥痕……从水坊茶室到高家,都是公路,怎么会有泥痕呢?”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今天上午我们在茶室说过后,我留意了下陆镌的停车位,就看见了泥痕,而曹溪兰的车却没有。”

但伍久顺还是不明白,泥痕又说明什么呢?这对案情又有什么帮助呢?

但涂键玄却告诉他,这是找到陆明的直接线索。

第二天,伍久顺和涂键玄去了一处垃圾处理场,同行的还有多名警员以及警犬。他们找寻了会后,发现了一块地,上面的土似乎先前被人动过。

伍久顺和涂键玄对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随后警员们掘开了那片土。在地下,他们很快挖出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啊!怎么会这样呢?他是……”伍久顺捂着鼻子,顿时大吃一惊。

两名警员将那具尸体抬出,发现后脑还有许多淤血。

涂键玄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具尸体,随后他说:“瓶中人的秘密……原来如此。”

8

“对不起,我只能帮你找到这样。”

涂键玄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看着高欢的背影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走的越来越远,直到上了一辆医护车。寒风把他的长发吹拂得愈加凌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那辆医护车开动了,很快就消失就从高家所在的这条长街消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善从他身后出现。这人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是漂浮在地上行走一般。他的脸色和这个冬季一样的冷峻,目光一直朝着背对他的涂键玄。

等他走近,涂键玄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因为他问道:“你老板找我?”

“是的,已经等您很久了。”秦善的脸上此时破天荒地显出了一份恭敬。

进入高家客厅,高原谦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招手请涂键玄坐下。

“我女儿受的刺激太大,我都不好出现,只得在窗户偷偷看着她走。谢谢你陪她出去。哎……她还好吧?”

“我想,经过治疗,会恢复的。”

高原谦又叹了口气,“另外,我还有点好奇,你是怎么一下就知道了真相的呢?”

涂键玄照例又是腼腆地一笑,“怎么可能是一下子就知道的呢。”

“我倒有点好奇,虽然警方已经破案,但我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其实也简单。这一切都是那个花瓶引起的吧。也是它导致了这个悲剧。也许你不那么做,就没有这回事了。说起来,一切的孽果都是你造成的,你才是真正的责任人。”

“啊?”高原谦听后猛地一震。

涂键玄摆了摆手,让他别激动。

“花瓶明明是你从深圳带回来,为什么却会说是在重庆买的呢?为什么要掩盖这个事实?这成了案子的突破口。你从深圳带回一个花瓶,自然意义非凡。那会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男人一直带着它呢?很可能是为了纪念以前的一段恋情,花瓶可能是你们交往的见证。而且二十年来,这个花瓶一直被妥善保存,这对你的妻子曹溪兰来说,当然就会吃醋了。她也肯定会去探寻花瓶的秘密。

“一旦她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想是会很震惊的。高欢一直拿着花瓶,证明它见证了陆明失踪。所以,陆明的失踪很自然就推理出结论,是对花瓶不满的人参与了这个事情。责任人离不开曹溪兰。

“因为这个动机,所以我很容易就联想到,她到底在21号下午离开过水坊茶室没有。照说,她和陆明的父亲陆镌在一起,儿子失踪,陆镌怎么可能为曹溪兰做证呢?但她的动机又如何解释呢?曹溪兰的越野车离开后会被人认出,那么陆镌的车就平凡多了,所以在手法上,利用陆镌的车离开也是可能的。但这又回到前一个问题,陆镌为什么会与她配合去害自己的儿子呢?

“再结合你、陈英琼和陆镌三人有在深圳经历的背景,你20年前离开深圳,而他们正好在20年前结婚,同年生下陆明。这让我猜测,当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如果陆明不是陆镌的儿子,那么事情就好解决了。陆明是你的儿子,最想杀他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隐忍了20年的陆镌,包括通过探寻后知道这件事的曹溪兰。于是陆镌和曹溪兰都在水坊茶室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高原谦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是怎么找到陆明的呢?”

“根据陆镌汽车轮胎留在水坊茶室的泥痕。泥痕证明他的车曾经出去过,办完事情后又回来了。不同的地区,土壤的酸碱性是不同的。这就像画谱,某种颜色都会在画谱上找到。根据土壤酸碱性的区别,想找到类似的地区并不难。何况那是个专门堆放垃圾废物的地区,处理尸体不难,但土壤特征也十分明显,化验出泥痕的构成,找到那里就不难。

“于是警方找到了被埋葬的陆明的尸体。而且因为他是被焚烧过的,这也很容易地解释了花瓶的存在。曹溪兰十分愤恨这个花瓶,用她杀死你的亲生儿子,是她觉得最解恨的事情。21号下午,她先约了陆明在垃圾场附近见面,只要以对他和高欢的事情许以某种承诺,陆明肯定就会前往。于是陆明中午就会在寝室很兴奋地跟高欢通电话,然后又亲自跑上门告诉高欢这个事情。这就是为什么陆明会在高欢的卧室留下指纹的原因。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陆明就上路了。但是高欢却悄悄跟在了后面,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陷入爱海的女生,当然想第一时间知道他们交往大事的结果了。同时,和陆镌一起到了茶室的曹溪兰,在陆镌的掩护下,坐上他的车来到了约定地点。和陆明说了会后,曹溪兰趁他不注意,掏出花瓶猛砸陆明的头部致晕。我们看见的陆明是被焚烧致死,那么汽油是怎么带的呢?于是那个花瓶就派上了用场。在花瓶里,曹溪兰密封了汽油,用它装上一斤汽油不难。于是,她揭开密封,把汽油浇到了陆明身上,将其焚烧。

“而这一切却被躲在一边的高欢看见了。她发疯似的跑了出来。曹溪兰把她拽开,但怎么都无法让她松开从火里抢出的花瓶,高欢看着自己的妈妈把最爱的人杀死了,这种刺激使她顿时疯了,并认为陆明变到了凶器——花瓶里。曹溪兰只得又开车把高欢送回家,关在卧室。因为她发疯了,曹溪兰发现她疯言疯语地说陆明进了花瓶,这才又放心得开车回到了茶室。”

还没等涂键玄说完,高原谦已经泣不成声了。

“都是我当年做的孽。陈英琼的父母觉得我是工人,看不起我,不准我们来往。我只得离开。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是她结婚后才告诉我的。我一个人在重庆发愤图强,就是想争一口气。陆明和欢欢是兄妹,他们怎么可以恋爱呢!可是想不到,最后我既然让儿子被害,女儿又发疯……我真是无能。我真不该带着那个花瓶,让曹溪兰掌握了线索。我……”

涂键玄本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这仅仅是这个男人不负责任的托词。高原谦当年离开深圳,并非不知道陈英琼已怀孕,那不过是他想报复她那对太爱面子的父母,想让他们蒙羞。但不忍父母蒙羞的陈英琼,怀着孩子,迫不得已和陆镌结婚。直到看见了陈英琼就是陆明的母亲,高原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明就是自己的儿子。这个抛弃女人和儿子的混蛋,却是四个人中现在混得最好的。

想到这里,涂键玄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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