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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嘉靖年间,三河县有一户中等人家姓叶,世代经营茶叶,薄有家产。叶家二老辛勤经营,祖上的家业到他手里几十年,无增无减。
叶家本来有一女一子,女儿早年夭折,剩下一个儿子叶天赐,宝贝似的。不过这孩子倒也争气,没有养成纨绔子弟之风,为人算是乖巧懂事,从小便会在店里帮忙称茶叶,剪碎银。
转眼叶天赐成了年,叶父便托媒求亲,说了一家城外大乡绅人家的女儿,虽然是小妾所生,但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亲事也办得体面热闹。
新娘子名叫王小婉,长得水灵俊俏,叶家既攀到一个大户亲家,又得到俊媳妇,仿佛天上掉下个金元宝般激动兴奋。
婚后不久,二老逐渐地发现了儿媳妇的一些秘密,之前兴奋的肥皂泡开始一个个破灭。首先是发现王小婉大脚,从小就没有缠过,这在当时可是件丢人的事情,难怪对方嫁妆丰厚,这分明是提前堵他们的嘴嘛。
后来发现王小婉完全不懂女红,没事就在花园里玩袖箭,这事要传出去,更是丢脸大了,叶家竟然娶了个女土匪0袖箭这东西只有土匪会用,平时藏在袖子里,起歹意时袖子一扬,杀人夺财。
叶家二老肠子都悔青了,想找媒人算帐又说不出口,首先这两个点都不是媒人能看得出来的,再说媒婆的嘴管不住,婚没退成,坏事倒传了千里。况且,他们根本不敢退婚,亲家祖上在朝里做过大官,据说现在朝中某位尚书还是亲家老父的门生。
既然退婚不成,那就想办法教化吧。缠足是来不及了,但习女红是可以慢慢教的。只是叶家老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孩子家,出身官宦,怎么会玩土匪的玩意儿?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小夫妻俩仿佛良缘前订,一粘上就分不了了,整天整夜夫影妇随,恩爱非常,没事就躲在花园里卿卿我我,好得跟一人似的。
一天叶家老父把儿子叫过来,很严肃地命令:从今天开始,王小婉必须每天学习女红,就先从绣花开始吧。
叶天赐是个孝子,对妻子的缺陷也明白,虽然他觉得这些都不是缺点,反而正是这些个缺点把他深深迷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妻子会是个天足又像个土匪,这感觉既新奇又刺激。
叶天赐把父亲的话讲给妻子听,还不忘哄她说:“你要不愿意学绣花,那我学,我绣了给爹妈看,就说是你绣的。”本来这话也就是这么一说,他满以为妻子会因此答应,没想到王小婉听了嘻嘻一乐,“就这么说定了,你学。”
叶天赐话已出口,也不敢强迫王小婉,于是真的学起了绣花,半个月后,还真绣出了一个方手巾,上面是一对胖鸳鸯戏水。王小婉看了笑得直不起腰,“你这两只水鸭子太胖啦。”
叶家二老虽然也觉得不好看,但毕竟儿媳妇迈出了可喜的一步,总算放下一块心头石。以后继续学下去,总会绣好的。
叶天赐让父母欣赏完后,带回手巾,自己越看越喜欢,仿佛那对鸳鸯就是自己和小婉,激动起来,又在上面绣上“赐婉百年,不舍不弃”。然后给妻子看,王小婉笑他太酸,还说:“你敢弃我,一箭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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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二老觉得儿子娶了妻室,该是立业的时候了,于是决定让叶天赐跟随茶叶商会的几个叔伯前辈去福建采购茶叶,学做行商,他自己年轻时就干过几年行商,后来腿脚风湿,便改做了坐商。
叶天赐从小受生意熏陶,理想正是做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机会一来,自然分外兴奋。他告别了新婚半年的妻子,揣了本钱,奔福建而去。
这一走,便是三年整。
王小婉苦等丈夫不归,终日捧着鸳鸯手巾落落寡欢,叶家二老也不敢逼她女红之事了。
两年后的一天,同去的一位前辈回来,拜访叶家,王小婉瞧见了人客,便悄悄下楼,躲到客厅后偷听,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消息。
人客说,叶天赐在福建贩了茶叶去山西,在大同看上了一个窑姐,赎了身置了小院子,过神仙生活了,怎么劝也不肯回来,一定是中了那狐狸精的邪了,长辈们劝多了,叶天赐干脆卖了院子不知搬哪儿去了,找也找不着,他们只好回来了。
叶母听了当场气晕,半夜里悠悠醒来,吐了血,从此病倒卧床。
王小婉倒是没吐血,但也躲进房间,闭门不出,下人只管送饭,谁也不知道她在屋里干啥。只苦了叶父一人,终日在茶叶铺里长吁短叹,无计可施。
一天,下人匆匆来报,说送给少奶奶的饭放了一天都没吃,叶父急得赶回家。喊了半天没人应门,便撞门而入,哪还有人影,王小婉竟然失了踪。
这可了不得,叶家是得罪不起王家的,叶父只好请人到处去找,找了半个月也没消息,叶父气急攻心,又病了一个月,稍微好转时苦撑起来,在卧病的时间里,想了一个办法,偷偷雇人在城郊修了座假坟,谎报王小婉得了瘟病暴亡,郎中建议立即下葬,防止传染活人,还故意在家中洒上石灰粉消毒,这出假戏做得逼真,加上二老一副病怏怏样子,王家来人不敢久留,回去添油加醋描绘一番,搞得亲家倒不好意思起来,送了五十两银子到叶家,用作丧礼补贴。
就在这时候,叶天赐揣着行商赚来了银子兴冲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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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突然而归的儿子,叶家二老又忧又喜,喜的当然是儿子安然无恙,本钱也没败光。久病的叶母也不治而愈了。
忧的便是媳妇跑了,刚立了牌位在家里。叶父无奈,只好谎言说到底,把与亲家人说的那套话重新说一遍,叶天赐听了悲伤痛哭,毕竟是走南闯北过的人,很短时间内就平静了下来,反过来安慰二老宽心,只叹小婉命薄,与自己夫妻缘份不得久长,是天意如此。
一番折腾之后,叶父才问起大同窑姐之事,叶天赐怒道:“岂有此事,简直胡说八道。”于是把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原来,叶天赐的确跟着前辈们从福建到了山西,途中叶天赐结识了一个穷秀才李有材,二人一见如故,又同去山西,后半段路程叶天赐就让李有材跟自己同吃同住,帮他省盘缠。
李有材是去大同投奔衙门做师爷的亲戚,到了大同后,亲戚安排他暂住外院,所谓外院,是那位亲戚买来金屋藏娇的小院子,住有娇妾一家老小,但院子挺大,李有材为感谢一路来的照顾,也邀请叶天赐同住。
同去做生意的前辈们到了山西就不肯走了,把茶叶在当地出手给晋商,叶天赐了解到如果茶叶继续北走,到蒙古再出手,能多赚一倍的钱,他便决定继续北上。
前辈商人劝他几回,他嫌老头子们贪懒胆小,干脆躲在外院不见人了,于是便有了前辈商人们的误解和谣言。
听完儿子细说,叶家二老大叫祖宗开眼,总算没白养个儿子。叶父高兴之后又提出,王小婉已经死了,为了叶家的香火,他还是要续个弦。
叶天赐黯然半天,他知道父亲这个建议是无法回避的,不管他多么怀念王小婉,但是香火不能断,无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第二天,叶天赐坚持下,叶父只好带他去给空坟拜祭,叶天赐在坟头呆坐半天,心里默默与爱妻话别,能想到的话儿反复说了几遍,天色不早,便回家。
回到房中,睹物思人,叶天赐不觉又悲凉起来,他想找那条鸳鸯手巾,却怎么也翻找不到,问父母及下人,都说没见过此物,可能当时在王小婉身上,一同下葬了。
在叶父的张罗下,叶天赐在正月里新娶了一位小户人家的女儿。然而家门不幸,这位新人却又带给了叶家另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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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续弦,叶家人也就不如上次般挑剔,媒婆一说合,对方身体健康无残疾,年龄适合,八字不冲,便立刻交换了庚帖,定下迎亲日期。
新媳妇名叫包秋月,名字听着挺文雅,性格却大相径庭,简直如秋风般严酷,典型一个狂燥型母老虎。过门十天,就堂而皇之去把王小婉牌位给当柴烧了,气得叶天赐要杀了她,幸好二老调解,好言相劝说反正人也去了,牌位不过是形式,如果能让活人好好过日子,烧不烧了也一样。
白天调解完,到了晚上,一回房间,叶天赐气又上来,小俩口终于动起了手,结果是包秋月大获全胜,竟然把叶天赐揍得鼻青脸肿,末了还洋洋得意说:“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包家是干什么的?杀猪的,老娘我从小就搬杀猪凳。”
从此,叶天赐只要靠近她一尺内,就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死猪肉味,令他头晕恶心,更别说行传宗接代之事了。
本来想借新妇忘掉王小婉,却因此更加思念起旧人。叶天赐常常忧思不已,如此下去,香火也不能为叶家接上,漫长日子苦度无期,哪里是个头啊。
他的忧思尚未减轻,包秋月又惹事了,这回不是在家里,而是跑到了外面,因为小口角,她居然把邻居大门给砸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四邻从此对叶家敬而远之,并且背后耻笑。
叶天赐当即写休书一封,叫包秋月收拾包袱马上滚蛋。包秋月冷笑一声,也不收拾,噔噔噔跑回娘家一哭诉,娘家上门五人,砸了叶家扬长而去。
叶家二老急怒得要投江,叶天赐气得无言,堂堂一汉子,竟然也媳妇都休不掉,还有什么颜面做人?
叶父决定,把城中生意全部交给儿子,自己在乡下置有田地,反正在这街巷也立足不下去,街口的黄狗见了叶家人都不摇尾巴了。叶家二老从此搬到乡下做地主,叶天赐接了生意,根本没有心思经营,干脆院子一卖,店铺一卖,从城西搬到城东居住。
家中巨变,包秋月似乎也感觉到了过错,毕竟嫁鸡随鸡,如果夫家败落,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况且,她看到叶天赐变卖家业,心里担心丈夫突然一天出门经商,再也不回来,那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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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新院子后,叶天赐几乎大门不出,他在院子后面修了个二层书斋,一层写字赏花,二层读书念佛,平日里几乎都呆在二楼里,包秋月不管如何折腾得面目全非,叶天赐都视而不见。
有一日清晨,叶天赐醒来推窗,见天色虽然刚亮,却完全没有晨雾迷蒙,天地间透着一股清澈明亮的光芒,仿佛令人产生出明澄见性之意。
叶天赐陶醉着,极目远眺,突然眼睛被一小片绿色死死勾住。
相邻的一个院子里头,有一座相同的楼阁,楼阁窗内,一位绿衣少妇也正望向他,而那妇人,脸庞身姿极为熟悉,活脱脱一个当年的王小婉。
叶天赐惊呆无措,擦擦眼睛,再细望,却没了人影,对面楼阁里空空如也,只剩半扇窗叶摇曳着。
也许是自己思念太重,出现了幻觉,叶天赐这么想。
的确这段变故以来,他无日无夜不在思念着亡妻王小婉。他悔恨自己当时少年意气,如果自己没有离家,王小婉一定不会如此短寿。
本来他的思念一直是深深埋在心里,不时轻轻拈出来浅尝,自从出现那绿衣少妇之后,叶天赐便再也无法抑制思念的汹涌澎湃了。他也不愿意再去刻意地抑制自己,他甚至认定那是小婉托身来会他,虽然遥远一瞥,却胜思念无数。
叶天赐思念成疾,咳嗽不止,终于病倒。
这一病便拖延三个月,请了无数郎中,开的药方大同小异,都认为他是感染风寒,然而药吃下去就是不见好转。
包秋月后来让下人在门口贴一白榜,上写如果有人能治好相公之病,愿意重酬纹银五两,过了十天,又增加为十两。
一天傍晚,一个游方的江湖郎中敲响了叶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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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郎中很是神秘,戴了一顶宽沿草笠,帽子压很低,身材矮小,黑脸上长了乱七八糟的焦黄胡子,进门压低嗓子,仿佛重感冒一般咕嘟说:“我必须立即诊断,否则此病人怕是活不长。”
下人慌忙将郎中引到楼阁里,郎中进去,叶天赐正在床上奄奄一息,粥水都喝不进去了。
郎中坐在床头,半闭着眼睛给叶天赐号完脉,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小包,扔到叶天赐身上,说:“你的药在此。”
郎中急急下楼,下人赶紧跟上去:“先生请到大厅开方子吧。”
“不必了,”郎中并不停下脚步,直奔门口离去。
这可把下人和包秋月吓坏了,她判断这郎中的表现,说明叶天赐是死定了,郎中也回天无术。
再说叶天赐正在迷迷糊糊神游太虚,突然一股力量将他从迷糊里猛拉了出来。两眼一睁,原来是个梦境,还是这间空空的书房。
不过,他发现胸口上压着的黄纸包,诧异地拆开来,里面抖出一个物件,竟然是那块丢失的鸳鸯手巾。
叶天赐如同被醍醐灌了顶,整个身子弹了起来。双手紧紧攥住手巾不放,生怕一松手,又是一场梦境。
“刘三,刘三,”叶天赐大叫。
下人刘三飞跑上来,他心里突突狂跳,老爷突然这般力气狂叫,多半是回光返照了。
“刘三,刚才谁来过,这这这,是谁留下的?”
“是一个郎中,他走了。”刘三怯怯地说。
“什么郎中?我不是问他,我是问,是不是有一个女人来过?”叶天赐大吼。
“女人?”刘三拼命摇头,看来老爷的确大限到了,人都幻觉了。
“那这是从哪里来的?”叶天赐挥着手巾喊。
“不……不知道啊,”刘三一边说,一边退着,叶天赐狰狞的表情吓倒他了。
叶天赐见问不出什么,干脆跳下床来,也不穿鞋,光着脚奔下楼,整个院子跑了一圈,他知道,王小婉一定来看过他,给他送来了这块方巾。
可是,根本找不到任何王小婉的影子,满院子只有乱七八糟的泥和草。
叶天赐绝望地跌坐地上,手捧着方巾竟呜呜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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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赐不出三天,居然便能健步如飞,他对包秋月说,他要去庙里住几天吃斋。
事实上,叶天赐是要去给王小婉上坟,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命是王小婉托了别人的身子来救了他,夫妻情义还没有断,虽然阴阳两隔,但王小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他,只有小婉,才是他真正的妻子,这是天注定的缘份,生死也分不开的。
叶天赐在坟边搭了间小草屋子,一住就是十天。
话说这十天里,有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出入叶家。这个男人是东城的屠夫,姓张,包秋月由于家庭渊源的关系,上街时候,一见到屠夫就特别亲切,一来二去的聊上了,接着很快便勾搭成奸。
之前二人常常在猪圈里鬼混,现在叶天赐离家,正是大好机会,不过这个张屠夫自从来过叶家后,见到叶家的大院子,推断叶天赐家产不薄,于是起了谋财夺妻之念头。在这十天里,晚晚向包秋月灌输爱情的概念,床上也尽心尽力,把包秋月这个蠢婆娘整个晕头转向,死心塌地要追求真正的幸福美满生活。二人便开始琢磨如何置叶天赐于死地。
第十一天,叶天赐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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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叶天赐,心情依然失落,他把自己锁进楼上书房里,闭门不出。因为走了一天,极疲乏,天一黑就睡了。
包秋月把张屠夫放了进来,俩人为了制造入贼假象,还在墙头墙根踩了几个脚印,是为了蒙县太爷的。
张屠夫手脚利索,一下子便搭上了二楼的围栏,翻身上去了。
他站稳后,先观察环境,听到屋里均匀的鼾声,脸上露出笑容,他可以从容行事,万无一失。于是轻轻推开窗子,准备钻进去。
突然,夜空中传来极细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嗖!
张屠夫脑子里刚闪过一丝奇怪念头,便觉得后背一凉,然后身子站立不稳,一头栽下去。
他巨大笨重的身体不偏不倚,把楼下举头张望的包秋月砸个正着。
扑通一声,惊醒了刘三和叶天赐。
县官带着衙役赶来的时候,叶天赐正陪伴着昏迷不醒的包秋月,那具死尸还躺在院子里。
县官见叶天赐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短箭,问:“这是凶器?”
叶天赐点头,却不肯松手。
“这个你要给我,那么,此箭是你射的吗?”县官和蔼地说。
叶天赐摇头。
刘三抢过来描述事情经过,他证明自己和老爷当时都在睡觉,这个恶贼闯进来,被主母发现,主母大喊,却不知哪里飞来流矢射中恶贼,应该是路过的侠客。
当然,后面一段是刘三胡编,他也是想保护主母,同时不想丑事外扬,伤了老爷名气。
县官勘察一番后,先行回衙门。下午派了师爷来索贿,得了五十两银子,便结案。
叶天赐请衙门把短箭还给他,师爷虽觉奇怪,还是满足了他,派人马上送了回来,结案上短箭改成菜刀。
包秋月被一惊一砸,身心皆损,身体上断了一条腿,精神上却惊吓过度,整个人痴呆起来。叶天赐见她这样子,心里怜悯,却也乐得清静,至少她不再折腾了。
叶天赐整天魂不守舍,他认得出那短箭,正是王小婉所用,这箭太熟悉了,握在手里时,他都能闻到小婉的体香。
这时候,他已经隐隐感觉,王小婉似乎并没有死掉,就活在他的周围,一直暗中保护着他。随时都会在那个角落里钻出来,与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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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叶天赐如何幻念王小婉,他还是相信父亲的话,毕竟父亲是亲手埋葬了王小婉,他宁愿相信,这世上的确有灵魂存在,王小婉与他夫妻情未了,死后不投胎,那是因为放心不下他,所以一直游魂他的周围,一次次帮他化险为夷。
一天,一个云游道士上门来,第一句就说:“此屋有怨气未散,应是亡灵不走。”
叶天赐听了大惊,赶紧请了进来,询问根由。
道士说:“这是一个女鬼,与你有三世缘份,这是第三世了,按理要给你生个儿子,但却意外走得太急,下世缘又尽了,所以此鬼心不甘情不愿啊,要修得三世缘份,至少需要修行九百年。”
“请道长明示。”
“或许,你们应该见见面,续完此世缘份。”
“道长的意思是,我和小婉可以见面?”叶天赐听了又惊又喜。
道士拈着山羊胡子微微点头,“这有何难,你有心,鬼有意,就好办,阴间和事和阳间是一样的,都讲究个你情我愿。”
叶天赐点头称是,他虽不懂,但见到道士说得头头是道,也就信了。
道士点香开坛作法,上窜下跳了半天,从葫芦里倒出药粉,混了些刚才烧完的香灰,仔细分包成十包,递给他说:“此药每晚睡前用温水送服,十晚,可见女鬼十次,十次一过,缘份即了,她也可安心投胎去啦,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死都不愿走,”道士有感而发,吟起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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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叶天赐按道士所言,服下了药灰,然后和衣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着王小婉出现。
时间慢慢过去,叶天赐眼皮越来越重,慢慢进入了似睡非睡的意境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色人影飘然而和,来到床前……
“小婉,真的是你吗?”叶天赐拼命睁着眼皮,喃喃问道。
“相公,你是在等我吗?”没错,这真的是王小婉的声音。
叶天赐想坐起来抱抱她,可是浑身无力。
“相公,你好狠心,出去经商,一去不回,婉儿……婉儿好命苦啊……呜呜呜……”
“小婉,我回来,你却走了,你想得我好苦啊。”
俩人相对而泣。
良久,王小婉说:“相公,我要为你生个儿子,”说完站起来宽衣解带。
叶天赐怔怔地望着日思夜想的小婉,他的意识里隐约明白这情形不过是道士的把戏,并不是真实的,可一切又那么的真实,令他无法拒绝。
“小婉……”他伸过手去,很真实地触摸到了小婉洁白柔滑的肌肤,这种熟悉亲切的触感令他一阵晕眩,这真的是道士的把戏吗?
“相公,抱紧我……”小婉爬上床来,把身子紧紧贴上叶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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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连续十个晚上,叶天赐一到天黑,就服下道士给的药,然后和衣等待王小婉,而小婉每夜都准时赴约。
每天晚上和小婉云雨之后,叶天赐就会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床褥整齐,完全没有一点云雨之后的痕迹,而回想起昨晚的消魂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这些都让叶天赐大惑不解。可是,道士的药用完了,小婉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天天盼望着道士再来,他一定重金买药。不过又想,小婉续完了缘份,也许投胎去了,我怎么如此自私呢?我应该祝福小婉,她会投个好人家,生生世世幸福下去。
再过九百年,也许他们还能再来一个三世缘份。
春去了夏来,夏走了秋至,转眼十个月过去,道士也没有上过门,包秋月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叶天赐续完了与王小婉的人鬼情缘,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谋划着过了春节,就在东城开一家茶叶铺子,把祖上的生意重新开张,经营下去。
这天晌午,叶天赐正在花园亭子喝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正是那位道士。
“道长快请进,里面坐,里面坐,”叶天赐一见道士,如遇观音大士,他极想从道士嘴里打听到小婉的情形,是否投胎,什么人家,诸如此类。
“不坐了,”道士甩甩手,说:“贫道此来,是帮施主了结一桩缘份,请施主仔细听好,今晚亥时,到城外云雾山真会观,接你儿子去吧。”
“我儿子?”叶天赐一头雾水。
“施主忘了?那十天的续缘,你亡妻已经为你怀了儿子,今晚即可在真会观出生,不过切记,不可提早,不可推迟,提早则会惊了胎气,推迟怕孩子被狼叨了去。”
“啊……”叶天赐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这等奇异之事。
“施主放心,你儿子虽然为女鬼所生,却是百分之百的阳间人,好生抚养吧,教育得当,他日必当光宗耀祖。”
“另外,你是否有一块鸳鸯方巾,请带上,这块方巾以后要一直放在你儿子的贴身衣服里,这是女鬼唯一的嘱咐。”
道士交待完毕,飘然而去。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一路出城,上山,来到一座破败的道观里,望到观门上三字:真会观,而此时,正好是亥时。
突然一声啼哭划破夜空,把他大大地吓了一跳。
叶天赐三步并两脚冲了进去,这个蛛网遍结,满是灰尘的道观里,中间的香案却干干净净,上面有一个襁褓,里面正是他的儿子,正在哭得欢。
叶天赐一把抱过来,仔细端详着,那小眼睛小鼻子,在他看来,全都是小婉的模样,望着望着,叶天赐的眼泪便啪答地落在儿子脸上。
“爹,妈,你们有孙子了,是小婉生的,我有儿子啦……哈哈哈……”叶天赐喜极而泣而呼。激动过去后,他把鸳鸯方巾掏出来,慢慢盖在儿子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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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叶天赐马上让刘三出去找奶妈。一连三天,刘三都没有把奶妈找来,临近年关,乡下人也不愿意进城打工了,小孩整天饿得哇哇叫,只好用米汤勉强代替。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终于刘三带来了好消息,一个奶妈自己送上门来了,提了个奇怪的规矩:她只呆在房间,谁也不见,孩子饿了就送去房去喂奶,吃饭也送到门口便可。
叶天赐想着奶妈难找,就同意了。
叶家院子终于有了清静的日子,包秋月腿病逐渐好转,可以下床走路,神志却依然迷糊,说话颠三倒四,但多数时间是发呆的,总之对叶天赐来说,安静就好。
清静没多久,便迎来了一场天降横祸。
小孩发烧,吃了点药,却一直闹腾,奶妈提出让小孩和她睡,叶天赐同意了,一直到深夜也没有闹腾,大家安心休息。三更过后,突然后院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惊醒了所有人。
包秋月倒在花园里,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身体旁边一滩血泊。
叶天赐吓坏了,连夜报官,由于有上次张屠夫事件,县太爷很自然地首先判断为进了贼,但马上被师爷否定了,因为没有贼会把剪刀作为凶器。
县太爷问:“家中还有女眷吗?”
叶天赐答:“一个老妈子,一个奶妈。”
县太爷看到旁边只站了个中年乡下女人,又问:“奶妈呢?”
“她在房里,从不出门。”
县太爷立即命人去寻奶妈,案子随即告破,奶妈此时坐在房中床头,怀里紧紧抱着睡得正香的叶小天,衣服上一滩血迹。
衙役跑进来报告情况,把叶天赐吓了一跳,“奶妈是凶手?那孩子呢?”
“孩子没事,还在睡觉。”
叶天赐大惊,拔腿就跑出去,此时奶妈已经被押了出房间,叶天赐正好出来,俩人刚一照面,叶天赐呆住了。
被锁在门口的奶妈,分明是王小婉。
“小婉……你是……小婉?”叶天赐喃喃地问。
“相公……”奶妈一见到他,登时热泪滚滚,颤颤地唤了一声。
在场人士被这一幕惊住了,县太爷问:“相公?她……不是奶妈么?”
叶天赐脑子一片空白,“小婉,你是人是鬼?”
“相公,是我,我没死。”
“小婉,”叶天赐听到她是人不是鬼,惊喜交集,走近去,紧紧握住她的双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顾啪啪掉泪。
“先押回去吧,”县太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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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轰动全城。开审那天,县衙门口人山人海。县太爷审了半个时辰,案情便明朗,王小婉说,是包秋月半月里摸进房间来,偷走小孩,刚出门王小婉被惊醒了,追了出去,追到花园,见包秋月把孩子放在地上,自己跪在一边,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刀锋在月色下冷冷发光。王小婉一见疯了似地扑上去,俩人扭打起来,剪刀掉到了地上,王小婉抢到手,不顾一切扎进了包秋月胸口。
县太爷见她供认不讳,便让她画押,突然,师爷走上来耳语说:“大人,我刚刚想起来,上月丝绸商蔡升报官,说他二妾被人拐了去,名字正是王小婉。”
县太爷愣住了,这个节外生枝也生得太奇怪了吧,一个小妾怎么可能变成奶妈呢?
将蔡升传来了,一见面,便大声斥骂:“贱人,竟然私奔,还犯案?”
师爷向他细说了案情,蔡升听完不依不饶了,说:“贱人进我家大半年,我还没碰过她的身子,现在竟然能做奶妈,一定与人私通,我要告状,不能饶了那奸夫。”他当天就给县太爷进贡了银子,非要出一口恶气不可。
叶天赐那头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知道结发妻子还在人世,并且为了救小孩,犯下杀人罪,这回是不死也得死了。叶天赐使了银子,得到一个会见的机会,二人抱头痛哭,没想到恍如隔世的相见,却是在死牢里。
“小婉,我倾家荡产也要救你出去。”叶天赐咬牙切齿地说。
“相公,能再见你和小天,我心满意足了,不必为我倾家荡产,一定要把咱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咱们的孩子?”叶天赐喃喃地问,“道士的法术是真的,是么?”
王小婉点头,小声附在他耳边说:“道士是我请来的,给你吃的是迷散药,那是我们的孩子。”
叶天赐长叹一声:“老天爷有眼啊,小婉,我一定要救你出来,不能让小天没有娘。”
见完王小婉,叶天赐被县太爷请了去,将他与王小婉成亲之后的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清楚楚。
县太爷听得津津有味,不住摇头叹息:“传奇,太传奇了,这么说,那孩子就是你们二人所生?”
“正是。”
“蔡升告了状,要抓住与王小婉私通生子的奸夫,现在看来,那奸夫便是你了,而你又是在不知情之下,受了道士蒙骗,如果能找到这个道士,你便可以开脱,否则,唉,本官只好暂时留下你了,待本官再与蔡升疏通一下,让他不告也罢,毕竟你们才是结发夫妻。”
叶天赐没想到自己原来送上门成了奸夫,吃惊不小,如果自己被关押,如何去解救王小婉呢?万万使不得。于是请求道:“大人,请宽限几天,我这回去本想变卖了家产,以图解救王小婉,请大人放心,我不会逃走,再说,能与结发妻子重见,如果她死了,我活着也没意义了。”
县太爷心里明白得很,蔡升不过想出口气,使的银子有限,但叶天赐是要救人命,多少银子都不在话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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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找了蔡升,先推心置腹说,王小婉所牵涉的杀人案,你也脱不了干系,人犯是你的小妾,管教不当,呈上知府,肯定要判你个牢役。
蔡升一听吓坏了,连忙求教。县太爷为难地说,如今你要告拐带罪,这样一来,天下都知道人犯是你的家人了。
蔡升问,那我不告了呢?县太爷说,不告虽然没人知道,但是我身为父母官,结案不能马虎,还是要把人犯的身系交待清楚,你依然难逃干系啊。
蔡升开始冒汗,掏出几张银票颤抖着递过去。县太爷一再沉吟,终于指了一条明路,说:“你可写一封休书,日期写在一个月之前,那么,此人犯就与你无关了。”
蔡升恍然大悟,赶紧磕头拜谢。
草草葬完包秋月,叶天赐凑了五百两银子,这是他所有积蓄了,然后直奔县衙。县太爷这回是卯足了劲,任期只剩一年,非要一口吃出个胖子来不可,他估算王小婉的价值是二千两,见到打了两个对折的银票,心里不爽,轻轻将银票推回说:“蔡家之事,我已帮你办妥,不过杀人案嘛,如果没开堂之前,倒也好办,可以将死者定为暴亡,可如今公开过了堂,百姓都亲耳听见了王小婉承认杀人,此事难办啊。”
县太爷没有“不可办”,只说“难办,”叶天赐明白银子太少,马上说:“大人请多费心,我回去就卖了院子,再凑出二百两银子,还请大人帮我周旋。”
县太爷只是摇头为难。叶天赐只好告辞,但不是回家,而是把师爷请到了酒楼,一桌酒菜外加十两银子,终于套出了县太爷的心理价位——二千两。
这一下让叶天赐倒抽冷气,他上哪去凑多一千二百两呢?看来,王小婉是救不回来了。
师爷道,“其实,县太爷要把此案完全翻过来,风险还是很大的,毕竟此案影响大,全城皆知,搞不好知府大人都听到了,有二千两银子,丢了官也值得嘛,你说呢?”
道理没错,错的是,他根本无法凑到这笔钱。
师爷最后又道:“叶兄,银子的事,你有心救人,还得抓紧,知府大人正在各县巡视,下月到本县,到时就无法圆转了,知府大人可是有名的铁判官,杀人案到他手里,必斩无疑,连充军都没戏了。”
这个消息彻底让叶天赐陷入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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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时间,叶天赐愁白了头,整日里长吁短叹,儿子叶小天突然没了奶吃,饿得哭哑了嗓子。他不得不再去疏通,县太爷心存善念,允许每天让刘三带小孩去牢里喂奶,这已经是天大的开恩了。
半月后的一天,突然有人拜访,叶天赐一见,来人是李有材,当年行商认识的那个穷秀才。李有材一见他的样子,大吃一惊:“叶兄怎么一年多不见,老了二十岁啊,可以最近遇到难事?”
叶天赐只是苦笑说:“惹了点小官司,不妨事的。”
“叶兄不必忌言,我现在在知府衙门做师爷,此次知府大人巡视,我打先站,为的是暗察民风,看看下面可有冤屈。”
叶天赐一听大喜过望,赶紧离座先拜谢,然后将事情详细告知。
李有材如听山海经一般,“竟有此奇事,这狗官,胃口也忒大了点。”
叶天赐摇头说:“这也不怪县太爷,毕竟案子是明白的,没有冤屈,现在我既是苦主,死者是我妻子,也是罪家,凶手还是我妻子,唉。”
李有材点头:“是啊,要救嫂夫人,的确不易,走县衙门是二千两,如果走知府衙门,二千两都不够,容我想个妥当之法,明日再来拜访。”
叶天赐执意留下来喝酒叙旧,李有材说:“叶兄现在能有叙旧心情?还是救出嫂夫人之后,一家团圆时再叫上我痛饮不迟。”
第二天一早,李有材又上门来,第一句便问:“叶兄亡妻现在葬在何处?何时下的葬?”
“半月前下葬,就在城外虎头山。”
“半个月……”李有材沉吟着,说:“你说,半个月尸体完整程度有多少?”
叶天赐估算说:“应该尚算完整,棺木用得也是好材料。如何?”
“如叶兄愿意亲自跑一趟,挖出来尸体,我能救出嫂夫人。但此事要绝对保密。”
叶天赐激动得发抖,只要能救出王小婉,别说挖一个死人,挖十个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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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材直接找到县太爷,县太爷认识他,一见知府的师爷突然拜访,心里发慌,他知道知府大人要下月方到本县,师爷提前到来,肯定有不寻常的事情。
李有材一本正经,说:“知府大人委托我提前暗察民情,这一路走来,听到记录到的,都对大人不利啊。”
县太爷惊出冷汗,千万别在最后一年任期里出事情,之前所有努力可就白费了。
“呵呵,”李有材突然放松下来,“都是道听途说,知府大人也不会相信的。”
“那是那是,本县可算是治安清明,牢里从来都没满过,死囚牢也只有一人。”
“牢里人少,这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治安清明,一种是办案不力,这得看如何理解了,呵呵。”
县太爷连连点头,“李先生说得在理。”
李有材见此官如此诚惶诚恐,心里有了底,这年头没有一个地方官能真正理直气壮,细查起来,个个都有砍头的份,大明律法对贪赃枉法是极严厉的。只不过,官官相卫,谁也不会去乱捅马蜂窝,查人者人查之。
“大人可知道知府大人这次为何出来巡视?”李有材突然问。
“这个……听说是州府粮仓着了火,知府大人才下来,只是听说,也不知这着火与巡视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那我告诉你吧,知府大人五行属金,火克金,知府大人信这个。”
“恕本官愚笨,知府大人为何要巡视避开呢?火已经烧完了啊?”
李有材就等他问这个,笑问:“大人可记得,当年洪西县令是为何被摘了乌纱吗?”
“洪西县令石大明?贪赃枉法啊,不过涉及银子不过区区三百两,有点过头了。”
“关键不在这儿,”李有材压低嗓子,“你可记得,查办石大明之前,州府兵营……”
“啊,”这位县令恍然大悟,倒抽一口凉气:“记起来了,兵营着火。”
“不知哪个高人和知府大人讲过,如果他身边着了火,就必须要查办一个县官来挡那个火克金的煞,否则……”
县太爷心有余悸,冷汗直冒,他听明白了,这次肯定要有一个人倒霉,天知道就一定不会是他呢?
“我想在贵县也放一把火,大人觉得如何?”李有材笑眯眯问。
县太爷很诧异,“此话何解?”
“我有一个契兄弟,在贵县,名叫叶天赐,想必大人很熟悉。”
“叶天赐,熟悉,熟悉,不过,他现在有官非……”县太爷突然收口,他意识到了李师爷今天拜访的真实意图要出来了。
李有材仍然笑眯眯望着他:“我兄弟手头也不宽绰,大人的二百两压惊费肯定少不了,如此一来,知府大人也不愿意再来贵县了,下回巡视,可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县太爷是聪明人,他明白到李有材是替叶天赐来谈判的,不过对方的确给了个好价钱,虽然是二百两银子,却完全没有风险,甚至还挡住了一场可能的飞来横祸,他明白李有材刚刚已经送了他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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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死囚牢里着了大火,烧了半夜,后来火势越来越大,竟然把隔一条街的县衙门也一起烧着了,天亮火才被扑灭,牢房和衙门都倒塌,里面一共死了两人,一个狱卒,一个女死囚。
县太爷赶紧上报,知府大人很快回应,你们县里自己凑钱重建吧,别指望州府拔款。
县太爷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至少,这个县衙门在他任内是建不成了,重建至少需要两年,他可以高枕无忧等着归田了。
再见到李有材时,叶天赐托给他一百两银子,说是给枉死的狱卒家里。李有材接了,有点无奈地说:“这些当官的,果然厚黑,我是没想到他能举一反三,顺手把自己的衙门都点着了,高招,高招啊。”
其实那狱卒是救火而死,出乎了李有材和县太爷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么一来,真实性更强了,知府大人毫不怀疑,全城百姓也没有一个对此事产生过非议。
几天后,叶天赐突然搬家,此院子因为发生过凶案,只能低价贱卖。
从此,县城里再没有人见过叶家人。这把火也是三河县有史记载最大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