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丝?”睡得迷迷糊糊的男人咕哝了一声。就在这时,一双圆圆的眼睛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头顶上……没有面孔,只有那两个在空中飘浮的黑洞,似乎要爆炸开来。接着,它突然向他猛冲过来。
布鲁·史通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从沙发床滚落到地板上。全身颤抖着躺在那里,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多么可怕的梦啊!那双眼睛!幸亏自己喝得迷迷糊糊的,否则更可怕。
他妒忌贝蒂,每天早晨起来,她都是那么容光焕发,从来没有睡眠不足的倦怠。不过,到底她比自己小得多,她才二十几岁。
正当他挣扎着要爬上床时,贝蒂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由于昨晚的狂欢,她的脚步有些不稳。
“我的头!”他呻吟道。
贝蒂俯下身,嘲笑道:“布鲁,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娇声娇气的声音一直很让他着迷,现在,这声音又在撩拨着他的神经。
“没有,我在锻练身体,”他自嘲说“每天早晨醒来,我都要做运动。”
这话倒不完全是玩笑。认识她之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喝过酒。他心中暗想:“我是三四个星期前搬到这儿来的吗?”记不起来了。每次他试图回忆起搬进来的确切日期时,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他只记得一件事,他是在离开妻子蕾丝的那天晚上搬到贝蒂这儿来的。
贝蒂娇哼了一声,乳房在布鲁的胸口上蹭了一下:“我去给你买咖啡好吗?”她说,朝门口走去。
“他妈的,”布鲁咕哝道着点着了香烟,“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在这儿自己煮呢?”可是,门已经关上了。
贝蒂从不进厨房,他们的食物都是买来的熟食,而咖啡也是用他讨厌的塑料杯装的。记得在家里时,一家人吃的喝的可都是蕾丝亲手做的。
蕾丝最叫他难以容忍的就是她的性冷淡。一次布鲁·史通为此勃然大怒:“别对我胡扯些什么心理问题,你冷淡就是你冷淡!”
“求求你,别这么大喊大叫!女儿会听见的!”她低声恳求他说。
“也许这正是她了解生活真实面目的时候,”他反驳说。他们的女儿已经18岁,正在楼上房间里整理开学需要的东西。
“布鲁,听我一次劝,好不好,”蕾丝的双眼在她清秀的脸庞衬托下,显得很大。“你总是不顾别人,一意孤行。每当我紧张的时候,你就生气,又不听我的解释。”
“我已经听够了,蕾丝!”他咆哮道,“结婚这么久,我得到的只有你的冷漠。噢,你真会找借口,女儿一生病你就到她房间去睡;等她好了,你又会有别的借口。总是有借口,全是借口!”他越说声音越大,丝毫不理睬妻子请求他降低嗓音的手势。“你以为我是什么东西做的?我是人啊!”
“你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告诉你,我讨厌你喝酒,我已经告诉你多少次。真的,我受不了你酒后来碰我,你让我恶心!”
吵闹之后,他想到芳威公园去看篮球比赛。也许球赛能分散人他的注意力,帮他稳定纷乱的情绪。但是,由于没有注意路标,他把车开进了滑雪区。为了问路,他不得不下车到附近的一家低级酒吧去喝了一杯。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贝蒂……
贝蒂买咖啡还没有回来。他的喉咙发干,嘴巴苦涩,头像裂开了一样痛。
酒瓶就放在床头柜上。但是,他认为,只有酒鬼才会一大早就喝酒,他可不是蕾丝所说的酒鬼。
虽然对蕾丝有种种不满,但他发现自己仍然在想念她。在他离家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会怎么想呢?为他的离去而难过,还是如释重负?
他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那索命似的圆东西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叫一声,打翻了旁边的烟灰缸。
他呻吟着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脸,发现两腮的胡子已经很扎手了。他想,最好洗个澡,再刮刮胡子。他可不想再倒头睡去,梦见那可怕的眼睛。
布鲁洗了澡回到卧室,不知道自己往下该做些什么。这天是星期六,贝蒂那帮朋友的聚会很早就会开始,他们中的一半人在天黑前就会喝得酩酊大醉,剩下另一半人继续疯狂纵饮。他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他想离开,可是去哪儿呢?
他从地板上捡起一张皱巴的报纸,摊开放在桌子上,并把酒瓶放在报纸旁边。
他看了一眼体育版:纽约的扬基队和本市的红袜队今天决赛,如果他仍然和蕾丝一在一起的话,他们会一同去欣赏这场比赛的,扬基队和红袜队是他们最喜欢的两支球队。
布鲁闷闷不乐地翻看报纸的其他版面,他记得蕾丝当初并不怎么喜欢球赛,但为了让他高兴,最后竟成了球迷。
一想到给蕾丝打电话,请她一起去看球赛,他突然变得紧张和兴奋起来。为什么不呢?找自己的妻子一起去看球赛,没有什么不对的。
事实上,他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他需要重新振作起来。可是,要重返原先的正常生活,除了向蕾丝低头认错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吗?虽然外表冷漠,但她心地善良。
他相信,如果她给他机会解释的话,她会回心转意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轻松起来,并且开始考虑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走到电话机前打电话:“你好吗,琳达。”听到女儿的声音他高兴地说。
对方一阵沉默。
“嘿,琳达,我是爸爸。学校怎么样?”他问道。
“爸爸?”琳达似乎刚从震惊中醒过来,“你在哪儿?”
“现在别管我在哪儿,让妈妈来接电话,好吗?”
“妈妈?你要和妈妈说话?”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他不耐烦地答道,他怀疑琳达并不欢迎他回家。在父母的争吵中,女儿总是向着妈妈。
他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是蕾丝上街买东西的日子,于是他说道:“琳达,听我说……”他声音依然严厉,因为他要琳达知道,他不能容忍夫妻间的争吵。“请你告诉妈妈,她回来后,请她收拾一下,中午在玫瑰广场附近的餐厅和我见面,我们过去看球赛前,总是在那儿吃饭。”
放下电话,布鲁满怀希望地搓着手,运气真好,她不在家,他这么久才打电话回来,她出于愤怒,可能会拒绝他的邀请。现在,不管生气不生气,她都会来,因为让他在老那空等,是件残忍的事。
该准备一下,他的衣服还没有穿好,最好在她之前先到餐厅,否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被她训斥。
匆忙中,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不小心踩到一个啤酒罐上险些摔倒,幸好他扶住了桌角,但桌上的酒瓶却打翻了,他耸耸肩,没去管它,反正这屋里已经是一团糟了。
想到贝蒂看见酒瓶打翻时的表情,他不禁咧嘴笑了。贝蒂最恨的就是浪费酒,不管是什么酒。
布鲁一边扣着外衣的扣子,一边沾沾自喜地想到自己如何征服了她。噢,也许偶尔还会溜回来偷偷情,那样他可就享尽人世快乐了:一个是能给他干净整洁、美食美衣的妻子,另一个是能给他肉体满足的情妇。
他吹着口哨,大踏步走出了公寓。
打翻的酒流淌到报纸上,浸湿了上面一个女人的照片。照片下面的文字这样写着:
凶杀组的警探们仍在积极寻找布鲁·史通,他是一个月前扼杀妻子蕾丝的最大嫌疑犯。
据死者18岁的女儿琳达说,她在听见父母吵架后从楼上下来,发现母亲倒在起居室的地板上,而父亲则不见踪影。自那天晚上起,人们便没有了布鲁·史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