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计划要定的时候,是有一点模糊的希望,认为因她这一走,兴许就会造成一种结果,叫雷斯脱追她去跟她结婚也是有可能的。如今这希望已经破产了。她已经答应他不走了,又得把她全副身心用在目前的生活上了。当时她对雷斯脱表示,以为他们好像用不着这么多的房子,但是雷斯脱打消了她的疑虑;“我们可能不时要有客人来,”他说,“我们先把租下来,看到底怎样。”他于是跟房子的经理人订了五年的租约,又签订有可续租的条款。租定之后,他就立刻派人去布置。
不长时间,油漆装饰都好了,草地也修整过了,一切都弄齐整了,心满意足了。其中的分配,第一层是一间宽敞而舒适的图书室和休息室,一间大餐室,一间漂亮的接待室,一间客厅,一间大厨房,一间仆室,事实上凡是舒适家庭第一层上该有的条件都已齐备了。第二层上,便是卧室,浴一室,和女仆室。所有都很舒适,很协调,珍妮一面整理东西,也没有感到无限的欢喜和快乐。搬家之后,珍妮得到雷斯脱的允许,马上就写信给父亲,请他来同住。她也没有说她已经结婚,并不提起这件事。她在信里称赞那地方的风景那么好,院子如何大,以及说不完种种舒适便利的地方。“这地方是这样的好,”她又补充道,“你肯定会喜欢的,爸爸。味丝搭在这里,不天天上学去。你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这比住在厂里方便多了。我非常希望你能来。”
葛哈德用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读完这封信。事情是确实的吗?他们假如不是永久的结合,能住这样的大房子吗?经过这么多年,这许多的欺骗,最终有结果了吗?还 是自己错了吗?好吧,这是好机会到了——但是他能去吗?他已经独自生活这么久——现在应该到芝加哥去跟珍妮同住吗?她的请求已经使他心动了,但是他仍然决定不去。他想他假如真去,那就等于承认自己也跟珍妮一样曾有过失。
葛哈德的拒绝让珍妮失望。她又跟雷斯脱商议了一回,决定亲自到克利夫兰去找他去。所以她就动身去克利夫兰,找到那工厂,原来是在城市最荒僻地段的一家家具制造厂,便向办事处问起父亲。办事处的秘书把她领到一个离开很远的货栈,告诉葛哈德说有一个女人要见他。葛哈德从他的窝铺里出来,走到楼下,心里觉得奇怪,不知谁来找他。珍妮见他从一个黑暗的房里走出来,那么满是灰尘的衣服,那么苍白的头发,乱蓬蓬的眉一毛一,又不由得心里难受。
“苦命的爸爸!”她心里想。他走近了她,一种严峻的眼光却因意识到她来看他的缘故而稍稍软化。“你来干什么的?”他慎重地问道。
“我来接你去同我们一起住的,爸爸,”她急切地央求道。“你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不能忍心你这样孤孤独独地住在这里。”
“那么,”他觉得非常为难地说道,“你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是的,”她答道,“你不去吗?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的一床一铺挺好的,”他为自己的境地辩解道。“我知道,”她回道,“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舒适的家,并且味丝搭也在那里。你去吧?味丝搭也要你去呢。”“你告诉我一件事,”他要求道。“你们结婚没有?”“结婚的,”她没奈何地撒谎道。“我早就结过婚了。你去了可以问雷斯脱的。”她的眼睛有点不敢正视他,却尽量装得很自然的样子,而他也便相信了。“好吧,”他说,“这是时候了。”“你去吗,爸爸?”她又央求道。他还 是用他那种特殊的姿势把双手一伸。她这种迫切的央求早已使他十分感动了。“好吧,我去,”说着他就转过身去,但她从他的侧面好像看出他在干什么。他在哭了。
“爸爸,你——?”她问道。他没回答,独自回到那黑暗的屋里去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