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伐致诃利《踟蹰在森林树影间的女郎》爱情诗鉴赏
女郎的调笑本是天性,
却闪耀在愚人的心间;
正如莲花颜色出于自然,
偏有蠢笨的蜜蜂飞来盘旋。
忽而眉头紧皱,忽而满面含羞,
忽而似含惊恐,忽而笑语温柔,
少女们的如此面容,眼波流动,
正像四面八方绽开着簇簇芙蓉。
没有甘露和毒药,
如果不算女姣娥:
爱恋时她是甘露枝,
离开时她是毒藤萝。
春天来到,杜鹃鸟的歌声悦耳,
南来的摩罗耶山的香风吹拂,
却都能伤害离别情人的游子;
唉! 患难中仙露也会成为剧毒。
踟蹰在森林树影间,
有纤弱的女郎在行路,
手提起薄薄的胸前衣,
要把皎月的光辉遮住。
(金克木 译)
这几首诗选自伐致诃利的《三百咏》,题目为鉴赏者所加。《三百咏》又称《三百妙语集》,是由100首左右的梵语短诗组成,全诗共分三部分,标题为《正道百咏》、《艳情百咏》和《离欲百咏》。
关于该诗署名作者伐致诃利的生平资料既少且乱,语焉不详。究其说法,大致有三种:国王、出家人和文法家。但据梵文学者金克木先生考证,这三种说法仅是传说,并无确凿的历史依据。伐致诃利的名字唯在中国唐朝义净高僧的《南海寄归内法传》中提到,并录了他的一首诗,说他7次出家又还俗。中国的史料似乎能断定《三百咏》的作者是7世纪的人。但从《三百咏》的内容来看,其作者并非是佛教徒,而是自然主义崇拜者。因此伐致诃利的生活时代尚属悬案。为了熟悉《三百咏》的写作背景,我们姑且将作者勘定为7世纪左右的人。
据印度史学界传统观点,当时奴隶制社会已被封建社会所取代,原来城市中掌握文化的自由民的地位随之改变,一部分乞怜于封建贵族,一部分汇集于被压迫者行列。《三百咏》正是这一时代的产物,表现了落拓文人对以铜臭代替书香的封建贵族、富豪劣绅的满腔愤懑。《三百咏》的《离欲百咏》反映他们随遇而安、因时而异的心境,《艳情百咏》揭示他们“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矛盾心态,《正道百咏》表达他们对于“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感愤。
这里选了其中的5首诗。其一,诗人表达的是失恋者的不平衡心理。少女的音容笑貌原本是那样单纯无邪,却能打动痴情的愚人;莲花的颜色可谓自然天成,却能招惹来贪婪的蜜蜂。这里既含有“艳情”所揭示的矛盾心理,又含有“离欲”所描写的自我安慰和解嘲。其二,通过描写少女的千般媚态,反映出她心底的隐衷。前半段的4个“忽而”句对姑娘瞬息万变的心情刻画得入情入理,从而折射出向姑娘求爱者“艳情”与“离欲”相互交织的心态。即是说,他的心潮也将随着姑娘的情感变幻而起伏。其三,这是作者描写“艳情”与“离欲”紧密相联的代表作,既表白矛盾的心理,又寄托精神的慰藉。作者从严酷的社会现实中领悟到,甘露和毒药代表了爱情的两重性,看似矛盾,实则相互关联,关键在于具有冷静的头脑和平衡的心态。其四,是写羁旅游子对空守闺门的爱妻的思念。起始二句以“杜鹃啼鸣、香风轻拂”着意渲染这大好春光,作者咏物言志,表达被离愁困扰着的惆怅心情。末句显然是情感的延伸,道出落拓文人的嫉世之慨。这很有一番格言意味,为人生经验之谈,言中意切,可谓“妙语”。其五,属于写实性的描写,语言朴素自然,情调轻松自如,将一位赶赴幽会的女郎展现出来,构成十分美妙的艺术境界。
总之,伐致诃利的《三百咏》不愧为梵语古典文学的上乘之作,其格调是健康的,尤其诗人的触角伸向社会痛处,代表先进的时代潮流,这应该是十分可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