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阿尔瓦罗将脸贴近那个爱吃甜食的女人的脸。街上空无一人,这是行人最稀少的一条街,街上石头缝里都长起了青草。用堂萨图尔尼诺的话来说,这是庄严而高贵的寂静。
在他们身后的奥布杜利娅和巴科看不见他们,这点堂阿尔瓦罗很有把握。他又朝比西塔辛靠近了一点,只听啪的一声耳光,接着是银行职员妻子发出的一阵哈哈大笑。她后退一步,逃离了堂阿尔瓦罗。
“疯婆子……蠢女人!”梅西亚嚷道。他用手擦了擦脸,觉得脸上又潮又粘。
“你去找那一位吧,我像侯爵夫人说的,早看透了你。”
这位夫人非常镇定,微笑着朝嘴里塞进一块糖。
这是她的人生信条。她不肯轻信,严禁自己接受虚假的爱情,她认为倒不如多吃几块甜食,至少对肾脏有好处。
梅西亚既伤心,又负疚地回忆起这个女人情深意长地从阳台上跳下去的情景。
在大教堂那一侧的一个街角走来一位夫人,阳台上的人立即认出她是庭长夫人。她身穿黑衣,戴着头巾,由侍女佩德拉陪着朝前走来。很快她俩便走到他们的房子下面。安娜低着脑袋,有点儿走神。
“安尼塔,安尼塔。”比西塔辛叫她。
这时,梅西亚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微笑着,在向比西培辛致意。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像今天这么好看。她原本脸色苍白,可今天双颊绯红(看样子刚才她也像比西塔辛和奥布杜利娅一样,在炉灶旁待过),目光炯炯,但眼神显得冷漠;脸上神采奕奕,喜气洋洋,仿佛对自己想的事情觉得很高兴,她一直微笑着。
此外,梅西亚还发现,她看他时既不激动,也不惶惑,和看比西塔辛一样,甚至打招呼也比以前更坦诚,表达力更强。他还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冷淡的无动于衷的表情,这使他很不高兴。瞧这模样仿佛在对他说:你这只汪汪叫的小狗,你不会咬人,我不怕你。很明显,表面上她虽和蔼可亲,实际上是瞧不起人。大教堂里发生了什么?那个堂费尔明究竟是什么人呢?居然能通过一次忏悔便使这个女人变了样子。
这一切都是他在生气的那一瞬间想到的。他迫不及待地想消除疑团,不使自己犹疑不定,但他脸上却毫无反应。他带着庄重的神态——他的崇拜者和死对头“火枪”无比嫉妒的那种具有绅士风度的神态——对安娜还了礼。
“你忏悔过了?”
“是的,就在刚才。”
“自然是跟讲经师啰,是吧?”
“对,是他。”
“怎么样?挺好吧,是不是?我不是对你说了吗?你上来吗?”
“不啦,现在不行。”
奥布杜利娅听到安娜的声音,连凌乱的衣裙和乱蓬蓬的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就马上跑到阳台上。
“安娜,快上来!快上来!”寡妇一边贪婪地对庭长夫人上下打量着,一边说。
奥布杜利娅认为,别的女人只不过是一个挂衣服的人体模型,而且还只能挂女人的衣服。
安娜再次请求原谅,说有要事,不能上楼。她甜甜地微笑着和大家告辞,继续朝前走去。刚才她的目光曾在短时间内和梅西亚的目光相遇,但她既不像先前几次那样惶惑不安,也没有回避。她心不在焉地瞧着他,并不想躲避他那充满淫欲的、由于自尊心受到伤害而生气的眼神。
阳台上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直瞧着庭长夫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渐渐走远,然后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
奥布杜利娅有意装做蔑视的样子说:
“她这身打扮真够朴素的。”
说完,她便朝小客厅走去。
“你得将她给吃下去!”比西塔辛凑着堂阿尔瓦罗的耳旁大声地说,语气略带一丝嘲讽。继而,她又严肃地说:“不过,你对讲经师可要当心,他懂得不少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