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啊,写的什么信呀!”唐娜·保拉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嚷道。
“怎么啦?”讲经师转过身来问道。
“你以为给忏悔神父写这样的信合适吗?这像是唐娜·奥布杜利娅写的。你不是说庭长夫人很有分寸吗?可从这封信看,她不是傻瓜就是个疯女人。”
“她既不疯也不傻,妈妈。她只是对这方面的事还不太明白……她以为跟我写信和跟一般朋友写信一样。”
“得了,她倒挺像个想改变信仰的异教徒。”
讲经师没有吭声,他从来不和母亲争辩。
“昨天下午你没有去看望隆萨尔先生。”
“我错过约会的时间了。”
“我知道,你在忏悔室待了两个半小时,隆萨尔先生等得不耐烦就走了。结果,他就没法给保罗一个答复。保罗只好回乡下去了,他一定会认为隆萨尔和我们俩都是一些言而无信的小人:需要他们时,就利用他们;他们需要我们时,就不理不睬。”
“可是,妈妈,时间还来得及嘛。那孩子还在兵营里,还没有被带走,他们要到星期六才去巴利阿多里德,还来得及。”
“对呀,让他在牢房里腐烂确实还有充足的时间。那隆萨尔会怎么说呢?如果连你这样一个利害相关的人都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妈妈,可我得首先履行自己的义务呀。”
“义务,义务……你的义务就是说话算话,费尔莫①。可是,为什么堂卡耶塔诺这个怪老头儿要将这份‘遗产’留给你?”
①费尔明的昵称。
“什么遗产?”
德·帕斯转动着手中的宽檐草帽,身躯倚在门框上,看样子很想马上出门。
“什么遗产?”他又问了一句。
“就是那位夫人呗,写信的那一位。从信里的意思看,她以为我儿子除了听她的忏悔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干了。”
“母亲,您这么说就不公平了。”
“费尔莫,你也太老实了,又老是将自己当神看待,什么事都看不到,听不懂。”
唐娜·保拉以为,将自己神化的意思就是超凡脱俗,不明人间事理。
“副主教和堂库斯托蒂奥昨晚在那个馋嘴女人唐娜·比西塔辛家一直在谈论这次忏悔,”她继续说,“是的,他们在争论这次忏悔时间究竟是不是两小时。”
讲经师在胸口画了十字,说道:
“他们还在议论?真无耻!”
“没错,他们还在议论,所以,我才这样说。这些事情往后他们还会议论的。你还记得那个旅长太太吗?你还记得我为了保持你清白的名声,费了多大的劲才澄清了那些无耻的诽谤……费尔莫,我已对你说过千百次了,光有好的德行还不够,还得学会做表面文章。”
“我可没有将那些诽谤放在眼里,妈妈。”
“我不能这么做,孩子。”
“您没有看见吗?尽管他们在胡说八道,但我都将他们踩到脚下去了。”
“对,到现在为止是这样。但谁能担保往后不出事呢?老话说,瓦罐汲水多,难保不打破。堂福尔图纳多是个驯驯服服、平平常常的人,不像是主教,倒像只羊羔,可是……”
“他还不是捏在我的手心里!”
“这我知道,他也捏在我的手心里。但你要明白,不管是谁,要是真的想干一件事,那会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如果主教那老头儿也将那些污蔑的言论当成真的,你不就完了?”
“没有我的命令,堂福尔图纳多是不敢乱动的。”
“你别太自信了,他不敢乱动是因为相信你是对的;可如果有一天见你出了丑……”
“妈妈,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想你总会理解我的,应该像亲眼见到那样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到了这一天,我们就完了。老实人也好,老头儿也好,羊羔也好,都会变成老虎,会将你从教区法官的位置上撵到监狱里去。”
“妈妈,您太激动了……您出现幻觉了吧?”
“算了,反正我心里明白。”
唐娜·保拉站起来,将吸尽的一截脏烟头扔掉。
接着,她又说:
“我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信,你也不要再去教堂跟她谈话了。庭长夫人如果想听别人正确的劝告,就去听布道好了。你那是对所有的基督徒说的。让她去听你说教,别来纠缠你。”
“这么说,格洛塞斯特尔已在议论……”
“没有错儿,还有堂库斯托蒂奥。”
“这是谁告诉您的?”
“塌鼻梁。”
“坎皮约?”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