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封便跑回家,关起门来,继续写他的挽歌:
死神站立在门前,
犹豫不定,举步维艰,
它不前进,也不后退,
一直在默默地等待。
几个小时后,特里封又来到病人的家门口,轻声地问道:
“堂庞佩约好一些了吗?”
“病情有些恶化。”人们回答他说。
他飞快地来到报社编辑部,说:“我们得加把劲儿了,吉马兰先生活不了多久了,可我们的诗还没有脱稿呢。”
啊,神圣的苍天已做出判决,
一切努力都已无济于事……
特里封并不明白“神圣的”这个词的含义,他只觉得听起来悦耳,就用上了。
当吉马兰家的女仆告诉他,“老爷昨天夜里还不错”时,卡门纳斯会不由自主地沉下脸,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态,好像得了确切的消息,马德里的某一家报纸不打算发表他的诗作一样。他倒并不盼吉马兰死,可他的挽歌既然已快写成了,如果病人迟迟不死,那岂不是白写了吗?
吉马兰终于死了,是圣周星期三死的。讲经师和特里封松了一口气,索摩萨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吉马兰不死,这三个人就会显得十分尴尬。卡门纳斯是这样结束他的挽歌的:
人们不必为他悲伤,
丧钟已敲响,
赞歌十分响亮,
神圣教会已让他
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无神论者的葬礼空前隆重。参加葬礼的有当地的军政要员,一个由教长率领的教士代表团、地区法院里的人、大学师生,还有不少天主教徒。对吉马兰的遗孀和几个女儿来说,有这么多人对她们表示同情,这确是莫大的安慰。讲经师是葬礼的主持人,他虽不是死者的亲属,但是,是他将死者从魔鬼的手中解救出来的。留在教士会大厅里的格洛塞斯特尔说:“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基督徒的葬礼,这是对那个得意洋洋的代理主教的神化。”情况也的确如此。民众指着他相互传告:“对,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讲经师。”唐娜·保拉在民众中散布的奇迹论不胫而走。就连主教也在给穷苦的女教徒和女用人们布道时,提到了那个教会“宠儿”取得的胜利。
“眼下别无他法,只好暂时低一低头,让这阵风暴过去再说吧。”佛哈说。那些耶稣受难日都要在餐馆里吃肉的自由派人士更是怒不可遏地说:
“堂庞佩约弄得我们威信扫地了!”
“去他的,他算什么自由派人士!”
“他是个胆小鬼!”
“他死时准是疯了!”
“他中了魔法!”
“什么魔法,莫菲纳?”
“就是说那个教士创造的奇迹。”
“他们通过鸦片让他改变了信仰。”
“他太软弱了,这些奇迹都是软弱造成的。”
“他真是个傻瓜!”
圣周星期四出现了一条在斐都斯塔的编年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闻。这部编年史是一位大学教授撰写的,他还写过有关阿拉贡霍塔舞的评论文章。
这消息像一枚炸弹一样在贝加亚纳侯爵家炸开了。侯爵夫人穿一身黑衣,在圣母马利亚教堂募完捐后,同比西塔辛一起回到家中。奥布杜利娅·凡迪纽也在圣彼得教堂募捐后来到侯爵家里。这几位夫人在侯爵府的客厅里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唐娜·佩德罗尼拉讲述在圣伊西特罗教堂募捐的过程。她一共募集了二十杜罗银币。接着,唐娜·佩德罗尼拉又说:
“是的,侯爵夫人,您别不信,安娜已下了决心,要给全城、全体民众做个好榜样……”
“可金塔纳尔不会同意的。”
“他已同意了,当然是十分勉强的。安娜告诉他,她的行为是神圣的,如果阻止她做这样的事,那他太专横了,她就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于是,这个可怜虫就答应了。”比西塔辛气得脸都红了。“圣巴兰德兰岛来的男人都是这种人!”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又说了这么一句。
侯爵夫人还是一个劲儿地在画十字。她说:“那样做不是虔诚的表现,那是发疯,完全是发疯!一个有理性、有教养的教徒,如果想表现自己的虔诚,可以站在教堂门口向公司或个人替医院募捐,或给教区赠送锦旗。可打扮成滑稽可笑的样子,当众出丑,这算什么虔诚!”
“看在上帝分上,侯爵夫人,别这么说了!任何人听了您刚才这番话,都以为您在蛊惑人心……”
“可我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