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有时她显得十分宁静。”
“对,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喜欢。应该让她出去散散心。”
弗里西利斯决定让她出去走走。他劝安娜跟自己一起出去散步。五月到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像这样的好天气在斐都斯塔是难得见到的。可安娜双手合十,请弗里西利斯别折腾了,还是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吧。克雷斯波无奈只好改变主意,在家里陪她消遣。他想,如果能让安娜也喜欢种树栽花,那就好了。
他决定试一试,反正不会有什么坏处。
为了不使弗里西利斯扫兴,安娜微笑着专心地听他讲解,并下楼去花园进行实践。弗里西利斯深受鼓舞,兴致很高,一天下午还谈到了自己取得的巨大成就——将球状桉树引进了斐都斯塔。
在安娜生病期间,堂托马斯·克雷斯波怕安塞尔莫和塞万达照顾不周,没有征求任何人同意,就径自搬进了奥索雷斯家。他从六十年代起,就住在客店里。现在从那里搬到了奥索雷斯家一楼的一个房间,安娜的梳妆室和卧室就在他的楼上。他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因为他不想麻烦什么人。他搬到那儿可以守护庭长夫人,一有情况,他就可以去照料。他只是在那儿睡觉,一日三餐饭还是在客店里吃。
安娜不知道弗里西利斯已搬到自己家里来了。她身体略微好一些时,就说感到孤单,晚上还有些害怕。弗里西利斯听了,脸红得像番茄,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已自作主张在一个半月前搬到庭长夫人家里住了,还吩咐仆人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女主人。安娜知道后,便不再感到寂寞,夜里也不怎么害怕了。有时弗里西利斯还故意在楼下大声咳嗽,让安娜听到,意思是对她说:“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弗里西利斯住在庭长夫人家这件事让斐都斯塔一些爱说三道四的人知道了。于是,他们就议论开了:
“也许这是件善事呢。安娜眼下手头拮据,靠弗里西利斯接济,日子才勉强过得下去。”
也有些人扳着手指头,计算给安娜留下的财产,说实际上她已一无所有了。
“是呀,她连地租也收不到。”
“她丈夫堂维克多的产业在阿拉贡,现在已不属于她了①。”
①根据西班牙当时法律规定,遗孀只能继承婚后丈夫挣得的钱财和用这些钱财购置的产业。丈夫祖先的遗产属他的近亲。
“她大概没有申请鳏寡抚恤金吧?”
“那样做也太不要脸了。”
“是呀,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还想领抚恤金?”
“她不配!”
“是的,她没有资格!”
“其实她现在已不应该住在奥索雷斯家这座巨宅里了。”
“对呀,尽管听说他丈夫已将房子给她了,但从安娜两个姑妈手中买下这房子时,用的不是当时挣来的钱,而是变卖了庄园的不动产。”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不应该住在这座房子里了。”
“这么说,她究竟靠什么生活,也不得而知啰。”
“还不是靠弗里西利斯吗?他住在她家里,他不会亏待她的。”
“说得对。这个疯老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不过,他为人还算正派。”
“正派?也只是相对的吧。”侯爵说。他近来痛风病发作,忍着病痛,就道德问题发表一番议论后,又说:“不管怎么说吧,和自己好朋友失节的遗孀住在同一所住宅里,总有点叫人……恶心!”
他的话谁也不敢否认。
在贝加亚纳家聚谈会上人们谈到的那些问题同样也使庭长夫人感到烦恼。她身体渐渐康复,能下楼去花园了。她将多日来一直在头脑里思考的一个问题告诉弗里西利斯:
“我想从这座房子里搬出去。实际上,这房子不是我的,它是维克多的继承人的。它应该属于维克多的姐姐唐娜·帕基塔,她有孩子……”
弗里西利斯生气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他早已安排好了。他给萨拉戈萨的唐娜·帕基塔写了信。她回信说,她继承了堂戈迪诺庄园已心满意足了。奥索雷斯家的这所房子,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义上讲,都是属于安娜的。看来对方态度很坚决,安娜就不再坚持了。
可是,当弗里西利斯让她申请鳏寡抚恤金,并将申请表放在她面前让她签字时,她坚决拒绝了。
“不行,不行,堂托马斯,我宁可饿死,也不申请!”
的确,如果她不申请抚恤金,就会面临饥饿和贫困。
安娜说,她是军人的女儿,可以申请孤儿抚恤金。
“这怎么行?申请到了,也没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
弗里西利斯模仿安娜的笔迹替她在鳏寡抚恤金申请书上签了名。他这样做,不免有些脸红。几个月后,他将第一笔抚恤金交给安娜。
安娜哭了。尽管她推辞了好多次,但由于生活所迫,她还是接受了这笔为数不多的款子。以后,她就自己在申请书上签字了。
贝尼脱斯和弗里西利斯都从安娜这一行动中看出她的性格变了。“她的脾气不像过去那么犟了,”克雷斯波想道,“以往她宁可要饭也不会接受这笔钱的,眼下她让步了……”他流下了眼泪。“我如果有钱……可我也是个穷光蛋。当然,她领那几个钱也不是件丢人的事。她觉得不好意思,实际上她有资格领这笔钱。”
安娜就这样生活着。
自从安娜开始康复后,贝尼脱斯就不常来看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