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我的演讲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5月19日我非常细致地观察季节的进程(尽管对最早到来的鸟类观察得不够仔细),一直到5月14日左右。但到了那一天之后,既有身一体的原因也因为观察对象种类繁复,我记得很少,记下的只是偶然进入我的观察视线的自然现象。
6月11日……我登上山崖的时候,我一摇动树叶,便闻到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绝妙的香味。草地和森林所共有的香气真不可捉摸!各种气味恰如其分地混合了起来!
6月15日……我听到了老鹰的尖一叫,它沿着高处的森林边缘展开褴褛的翅膀翱翔,显然它想惊动可能的猎物,以便发现捕捉的对象。它的声音尖利、刺耳,正可以使麻雀产生恐惧。那声音是从它那裂开似的、弯弯的嘴发出的。我在老鹰朝天飞的那一会儿看见了它张开的嘴。在它的嘴使劲尖一叫的同时还 伴随着一种颤音,这种颤音是飞行时翅膀或运动本身造成的。老鹰褴褛的翅膀会重新长完整,但诗人想像的翅膀却没有更新的机会。
6月20日……开着窗户躺着,在这些暖和、甚至有点闷热的夜晚,我不时地听到牛蛙响亮悦耳的号音。那是从远处的河岸传来的,仿佛世界已让位给了它们。它们就在居住在街上的村民身边,白天里却根本见不到,也几乎听不到它们的声音,但到了寂静、闷热的夜晚,它们的叫一声便在城里响遍了。就好像你是在一陰一曹地府里醒来。我都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声音侵蚀了我的道德观,一切问题都因这声音的存在而改头换面了。晚上,牛蛙趴在路上,它们的叫一声此起彼伏响彻北美大地;毫无疑问存在着一根连绵不断的声音的链条,呱呱呱呱……从大西洋直到太平洋(假如它们能往西跑那么远的话),比英国早晨升旗的礼炮都传得更远。这是大自然夜晚的鼾声。当你像我这样在半夜醒来,听到从远方的地平线传来的牛蛙响亮的号声,你无须让但丁指点你,你就已经想到了一陰一曹地府。这声音离不开黑夜的气氛。……
6月25日……一个人没遵守诺言,名誉便大受损害;另一个人态度伪善,名誉却丝毫无损。
……晚上8点30分去科南特姆山。
天上月亮半圆,田野一片幽暗;月亮附近闪烁着金星和另一颗星星。这是个凉爽且相当宁静的夜晚。我觉得比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的思想不那么活跃了。此时从迪波特菲尔德传来的长笛声,在我的内心并没有找到足以造成回声和引起反响的洞一穴一——没有能产生回应的深度。我的内心对每一种悦耳的声音至少应该像马默斯洞一穴一马默斯洞一穴一:美国肯塔基州中西部巨大的石灰岩洞系列。1941年辟为公园。已探明地下通道分5层,总长度306公里。那样产生反反复复的回声。这样的声音本该在我们内心唤一起回声的。我没有听到很多的蟋蟀叫。有孩子在用一爱一称唤家里养的猫回家。这个劳动者干完了一天的活儿,此时吹起了长笛——只有在这时候才有空吹一会儿。在他所干的活儿衬托下,吹长笛真是难得的消遣!这与畅饮和豪赌类似。他吹起一首有名的进行曲。但这音乐听不出调子来;只是让人听到了声音。它既没有铜臭味也没有政治色彩。他在练一习一这种古代艺术。头上是又轻又薄的朦胧的云;北边的则是一陰一沉的暗褐色的云。树木都变成了黑色。就像地上燃起了蜡烛,天上点燃了星星。从远处传来牛蛙的聒噪声。
现在我拐到了弯角路上。在这万籁俱寂的时辰,可以听到晚风在你脸上凹陷处呻一吟,神秘地、幽灵一般地与你谈话。这是此时唯一能听到的声响。北美蚊母鸟唱起来了。我听见一个干体力活的正往家走,粗声粗气地哼唱着。虽说整整一天他忙着除草,都没空动动脑子,此时他却在给自己唱歌,对自己说话。那歌声表露出他谦卑、朴实的满足感。从本质上说这类同于许多动物发出的鸣叫或乐音。这种哼唱比平时的谈话更适合也更自然地表达了他的情绪。萤火虫似乎在飞来飞去,尽管它们也许是一动不动地停在草一茎一上,可由于它们栖息处和接近地面的地方在黑暗中都难以看清,此时你看见这儿一只那儿一只,就以为是一只在飞来飞去。它们的光亮是唯一发自活着的生物的闪光。大自然喜欢使万物具有多样一性一,所以萤火虫不止一种,另一种今年我还 没有见到。夜晚非常动人的是月亮在云中的冒险经历。她不知要遇到多少的云!当我走上月光照亮的堤道时,从闪光的桤木叶子反射过来的光亮以及树木投在下面水里的又深又黑的影子,分明划定了坚一硬而潮一湿的道路,并且把路变窄了。这种情况就像秋天一样。两排柳树给整个道路竖一起了栏杆,在远景中一交一汇到了一处。白天我可没有注意到这一现象。牛蛙有着不同的嗓音。有的像马在远处草原上嘶鸣,有的像狗吠;还 有一种沉闷忧郁的蛙叫,仿佛是含一着白天闷热空气的气泡在水面上爆开的声响,活像打嗝声。当两只以上的牛蛙合唱的时候,那就非同凡响了。我在科南特草地听到了不息的潺一潺流水声,还 有癞蛤蟆的颤音,走过那里可以感受到那里特有的清凉、原始时代就已存在的液态似的空气。我坐在老房子宽阔的门阶上,听松动的护墙板让风吹得发出令人一毛一骨悚然的格格声,我好像听到了野鼠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有时候还 会听到老朽的木料移位时发出响亮的爆裂声。
在科南特姆山顶,像石头那样的白色物体清晰可见,甚至连远处黑漆漆的树叶也能分辨。白天以及相关的一切离得多远啊!山坡顶上薄薄的、干干的石蕊属地衣看上去就像岩石一样充分反射着月光。晚风从远处的山顶吹来,凉飕飕的,古怪地低语着、咕哝着。并不需要爬上安第斯山或喜马拉雅山,因为在凉爽的月夜,最低的山顶与最高的山巅并无区别。我听到的是杜鹃的咯咯叫一声?偶尔会见到在远处有一些庞然大物。是岩石?还 是酣睡的大象?这些树木是在高地上还 是在低地上?或者它们是给一片海滩装饰了边缘?要是我到了那里,就可以眺望大海了?法国菊是唯一显眼的花儿。一裸一麦麦一浪一的顶部和种谷物的农田,此时比白天更能吸引人。水流颜色暗淡,看上去都不比一裸一麦田更光亮。只是在低处的地面上才有露水。萤火虫的光亮不正是为黑暗而存在的吗?一个暗示着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