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去费尔黑文湖
到了早晨它就安静了,蹲伏一在稻草里,有点蜷伏的样子,尾巴垫在身一体的底下,尾巴的末梢很好看地卷曲在它的头上,仿佛是遮着光和让自己暖和一些。白天里我每次掀一开盖,看到它都是这个姿势。
3月23日下午,去费尔黑文湖。
把我的飞鼠包在手帕里,将它带回树林。大约下午3点半,我把它放在先前抓住它的那个树桩上。它马上就踩着树叶跑到了五六码以外,然后爬上一棵还 没长大的细高的(约十英尺高)槭树,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跳出去往下飞掠向九英尺远的一棵大槭树,停在离地面三四英尺高的树干上。它又顺着树干迅速往下跑,到了正对着我的地方,它和我相距有三十英尺左右,它身一子贴在树干上,头朝下看着我。停了两三分钟之后,我瞧见它抬起头往外看,准备再做一次跳跃。它以绝妙的姿势离开了,远比我能够想像的更像一只鸟,而不是什么四足哺一乳一动物,它留给我的印象比博物学家的记录所能给我的印象要深得多。我在它跳跃的地方和降落的地点作了标记,仔细地测量了高度和距离。它从高二十八英尺半的槭树上起跳,降落在水平测量距离为五十英尺半的一棵树根一部的地面。它的飞行不同于一般的降落;既不是水平的直线,也不是垂直的直线。它实际上是很像老鹰那样掠过,部分的飞行接近于水平方向,它往右偏离八或十英尺,在那个方向形成弧线。有六棵直径从六英寸到一英尺的树木(其中有一棵铁杉)处于起点和终点之间的直线上,飞鼠掠过时要绕过它们便形成了一段弧线,从较稀疏的树枝间穿过。据我的观察,它连一根细枝也没有触一动。它掠过的方式就像老鹰在树间和绕着树飞翔。尽管今天刮风,但这是在避风的长满树木的陡坡上,它飞行时并不借助于风。由于地面的坡度上升了约两英尺,因此距离是五十英尺半,而绝对高度是二十六英尺半,也就是说它每下降一英尺就前进了约两英尺。此前它在我家白费了半天劲,我没有预料到它会有这样的表现。它没有像在我家里那样重重地落地,而是非常轻柔地降落在地面,我简直不能相信仅靠皮肤的伸展就能飞得那么远。它必定是更多得益于其内部组织。也许它的体内先鼓足了空气……
3月29日……当我站在海伍德山顶上俯瞰瓦尔登湖——蔚蓝的湖水已经在超过一半的湖面闪烁了,我愉快地吸一口寒冷而新鲜的空气,感觉就像是饮了一口冰冷的湖水。回想起夏日的风吹过来的空气,夏日的空气可不会引起我这样热切吞咽的欲一望。对我的同伴来说这是冷飕飕的风,却确实能使我一精一神振作,我急切地吞咽它,如同吞咽什么灵丹妙药。我也感到一种冲动,想要马上跳进一半已解冻的湖里。这种冷风激活了我的味觉,而在我看来夏天的热空气做不到这一点。我喜欢站在这里,就像7月里的马那样气喘吁吁。将近半个湖那么大的冰面漂向了东边的湖岸,在岸上碰碎了,形成一堵碎冰块的闪光的白墙。
4月19日……从海伍德山顶,我想我看到了湖里一只潜鸟的头,离我有二百码那么远。用我的望远镜看,它似乎没有往深里潜(脖子全没在水里了),但我辨认不出哪一端是它的嘴。我终于看清了,这实际上是一只小鸭子的整个身一体,它正好在湖的中间把头靠在背上睡觉。头和脖子呈不太浓的黑色,胸脯是白色的,上面似乎是深褐色,头的侧面有一块白,在嘴的下面,没有延伸到头的外侧;另一块白也许在翅膀的尖上,那里还 有一点黑。它在水上漂着,不过没有漂出去多远。它的胸部一直朝着风的方向,头一次又一次抬起来,朝周围看看自己是否安全。我想这是我见过的最小的鸭子了,轻一盈地漂浮着睡在瓦尔登湖的中间。这该是一只雌一性一的巨头鹊鸭或潜鸭。我猜想它在飞行时翅膀看上去会更黑,底下则有一些白。它漂浮着犹如一只小珠宝盒,开始时我都怀疑它是否还 活着,后来它抬起了头环视四周。它选择了一个恰好与两边的湖岸成等距离的地方打盹儿,胸部朝着风的方向,只是像一艘在河流里下了锚的船那样摇荡着。最后是火车惊动了它。
5月5日……把我的书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便对自己说要去找一个乌鸦的窝——一刻钟之前我听见一只乌鸦朝着飞过的老鹰吼叫。可当我往上看时,又难以下决心了,因为我看见一只乌鸦穿过林间的空地飞向了沼泽地里最高的松树并落在那里。我朝着那些树走去,不久便“哇”地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喊叫,从我下决心还 不到五分钟,我就在沼泽地里最高的白松上靠近树顶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新巢。一只乌鸦在射程之内绕着那个巢边飞边叫,然后飞临我的头上察看,直接落在了我上面相距三十五英尺的橡树上,愤怒地哇哇叫着。可突然间,好像是有了什么新的主意,它飞走了,它的同伴和另外两只乌鸦也一起飞走了,它们默默地飞出去四分之一英里左右,落在了一片牧场上,仿佛树林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令它们留恋的。
5月7日……比这棵老鹰筑巢的松树还 要远一点,我看到一棵中等大小的红橡树,竖一立在沼泽上面有点倾斜的山坡上,它的一侧离地面约十五英尺的地方有一个相当大的洞——很显然,那里原来有一根大树枝,几年前因砍倒的树倒在它的上面而被砍断了,就这样形成了一个空洞。我想这样的一个洞对住在树木里的动物来说真是好得不需要再加以改进了。也许是灰松鼠,我刚在那一带见到了它们的窝。这个洞也大到可以供叫一声很尖的枭出入了。于是我想我可以轻轻拍打它,把耳朵贴在树干上,看看我是否能听到里面动物的响动,但我什么也没听到。后来我决定朝里面看。我便攀爬上去,当我的一只手够到那个洞,想借它继续往上爬时,我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也许有什么东西会抓住我的手指,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树身上最低的大树枝正对着这个洞,我一靠在这根大树枝上面往洞里看,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有东西蹲伏一在那里面,填满了这个深约六英寸、宽五到六英寸的洞。这只红棕色的鸟不像松鸡那么大,占了洞的上部三英寸的地方(正对着我的脸)像是睡着了。我用了一两分钟才看清它是一只枭。据我的观察,它上面是橙褐色或淡黄褐色(?),羽一毛一都插上了小小的黑褐色的戟形(?)标记,朝向翅膀和尾巴末梢的地方呈灰色。眼睛的周围和后面有一个挺大的圆形白色地带,在背部有一条三分之一英寸宽的显眼的深棕色条纹。冠一毛一约有125英寸长,外形大概是尖尖的、三角形的和红棕色的。它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尾巴都有点向上一翘,头侧着朝上,头上竖着一根冠一毛一,黑色的大眼睛只留一长条约十六分之一英寸宽的缝隙微微张开;可以看到它在呼吸。过了一会儿,我伸进一只手反复地抚一摩它,这样它就把头压得更低了,眼睛也完全闭上了。尽管我对它的身一体下面有什么很好奇,但这个时候我不再打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