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永别了,我的朋友们
12月18日……当我[在新罕布什尔的阿默斯特以“散步”为题]讲演的时候,听众都在认真倾听,我感到很满足;这正是我通常想要得到,真心期望的。演讲结束后,没有人对我说话,他们也不需要这样做了。毫无疑问他们总体上喜欢这次演讲,尽管很少有人敢把这一点说出来,即使他们意识到了也不会说。一般来说,只要我能让听众听进去,就不在乎他们嘴里说是喜欢还 是不喜欢。我想我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与我毫无关系,主动去询问就太唐突了。大多数这样的乡镇与城市不同,它们的愚昧表现为一种幼稚的天真。演讲是在正教会教堂的地下室(小礼拜堂)进行的,我相信我的讲演是在挖它的墙角。
12月29日……我们必须每天都走出去让自己与大自然建立新的联系。我们必须扎下根,即便是在冬日里,也至少得长出一点根须。当我迎着风张开嘴时,我意识到我正在吸取健康。呆在屋子里不免要造成某种身心的不正常。就这种意义而言,每幢房子都是一所医院。在这样的“病房”里“拘禁”一个夜晚和一个上午,我还 能忍受。我知道只要走到外面,头脑就会马上恢复清醒。
1857年
与来自堪萨斯州的约翰·布朗约翰·布朗(1800—1859),美国废一奴一主义者,反一奴一隶制游击队领袖。1858年,他宣布要在马里兰和弗吉尼亚的山区建立收容逃亡一奴一隶的根据地。次年组成武装集一团一,并与政一府军作战。被迫投降后以叛乱罪受审,被处绞刑。的会面,对梭罗来说是有重大影响的事件。是一个名叫FB桑伯恩的年轻人(他是哈佛毕业生,待人热情)介绍他们认识的。FB桑伯恩后来花费大量时间来整理梭罗的文学遗著。他常常去梭罗家吃饭,在约翰·布朗为寻求资助访问康科德时,带后者去了梭罗家。梭罗一开始对布朗的印象并不深刻,后来却对布朗充满激一情的事业越来越感兴趣,并产生了仰慕之情。同年4月梭罗再度去科德角,7月至8月横穿缅因荒野。这一年日记内容广泛,描写准确。
1月27日……对事物的最富有诗意和最真实的描述,通常是由第一次观察它们的人或发现它们的人作出的。有时候是他们内心比常人更敏锐的直觉和更强的好奇心导致了发现,有时候则是超乎寻常的新奇事物激发了他们撰写报告的非凡热情。因此,我最喜一爱一读的是最早的定居者对某个国家天然物产和神奇事物的描述,他们是最早的(虽说经常是不那么专业的)自然科学作家。
2月20日……我希望每个城市都在某个供旅行者进入的地方,除了一般的指南、地址人名录等等之外,还 要开列这个城市有哪些杰出人物的单子,即列出值得去拜访的人士的名单。
3月28日……我经常能对多年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探险,作出最真实和最有趣的描述,因为这种时候我头脑清醒,我的记忆里只存留了最有意义的事实。实际上凡随着岁月消逝仍一直引起我兴趣的东西,它们绝不会是无中生有的,我凭记忆记录下的东西绝对可靠。
4月23日我在[丹尼尔·]里基森家见到一位年轻女士——凯特·布雷迪小一姐,她今年二十岁。她父亲是一爱一尔兰人,微不足道的家伙,她母亲是个有头脑的新英格兰人。当女儿的以前做针线活儿,但如今靠料理学校的事务生活。她出生于布雷迪之宅,我想是在弗里敦。她在那里住到十二岁,帮她父亲干农活。那时她骑马去耕地,撞在苹果树上,粗一大的树枝把马击倒了;她还 照看羊群、捉鱼等等。我还 从未听女孩或女士表达出如此强烈的对大自然的一爱一。她决意要回到那已遭废弃的房子,独自住在那里,因为她母亲和妹妹不会陪她住。她说各种农活她都懂,也会照看羊群和纺线织布,只是她对修补老房子的屋顶感到为难。她认为在那里她可以“自一由地生活”。我很高兴地听她谈自己的打算,因为这些打算令人振奋和具有独创一性一,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改革,她的计划产生于她对“斯夸尔的河流和米德尔巴勒的池塘”的热一爱一。这种对外面的自然的强烈的一爱一,不管是在男人当中还 是在女人当中都出奇地少见。与她的家宅直接相关的景色是很一般的,但她欣赏这一切并能够很好地利用世界的这一部分,别的人却无法做到。其他的女士们自小一习一惯于一温一顺的生活,她们只是嘲笑她怀着这么个怪念头。但她的意志很坚定,而且喜欢读书,后者可以使她坚持下去。我决不会扫她的兴,但也没有特别鼓励她,因为我会帮助她克服总会产生的种种沮丧和气馁,坚定不移地做下去。
6月3日……我有几个朋友和熟人,他们在屋子里或下午外出散步时都是非常好的同伴,但我拿不定主意谁能和我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因为我同时发现他们在行为举止、衣着方面以及所有的一习一惯都太有绅士派头了。我都能想像出来他们的模样:穿着黑外套和浆得笔挺的亚麻布衬衫,帽子和鞋子都很有光泽。但这样是不可能去旅行的。对去旅行的人来说,做这样的绅士是很不利的;他会受骗上当,一再地成为店主们掠夺的对象。和这样的同伴一起走进陌生的城镇或人家里真是够瞧的。你们就没法“微服私访”了;你们的行踪可能会上报纸。你们本该像个普通人那样去旅行的。假如这样的同伴打算出发做一次徒步旅行,他的每一步都不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人人都会看出他想试着做点什么,明显得就像他们从走路的样子辨认谁是瘸子。当地人会对他鞠躬,别的绅士会请他去骑马,列车员会提醒他不该乘坐二等车厢,许多人会把他认作牧师;于是他就不停地被别人缠住、受到妨碍和与什么人不期而遇。你们可能连当地人都见不到了。……这样可不行,你必须做个普通人,至少像普通人那样去旅行,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到了或你到过那里。我不愿和这样的同伴去做一般的徒步旅行,因为和这样的人一起进入乡村、旅馆或人家里都太轰轰烈烈了,制造出过分的一騷一动。……他们也许非常想去见识没去过的地方,但这种时候他们也想要别人把他们当作重要人物看待。假如他们因乘坐下等客舱而导致名字没有出现在公布的乘客名单上,他们会把这看作是不幸的事情。他们可能从未有过如此卑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