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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偶遇亨利·柯蒂斯

发布时间:2023-03-09 08: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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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偶遇亨利·柯蒂斯

去年55岁生日时,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竟然拿起笔来尝试记载历史。我不知道自己将把这次已经结束的旅行写成什么样的一个历史。可能由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事,所以对我来说,我的一生是漫长的一段旅程,在这个旅程中,我做过许多事情。当其他男孩子还在上学时,我就开始在老殖民地做贸易以维持生计。我做过贸易、打过猎、参加过战争,之后甚至采过矿。然而,仅仅在八个月前我才发了财。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虽然我不知道这笔财富到底有多大,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它,但我想自己不必再去为获得它而经历过去15或16个月的事情了。即使我知道最终自己会安全,会到到大量财富,我也不会再去进行这样的旅行了。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不喜欢暴力,而且非常反感冒险。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本书,这并不符合我的生活习惯;我也不是一个文艺创作者,尽管我对基督教的《旧约全书》和《印戈耳支比家传故事集》情有独钟。我现在就列举几个原因吧,当然只是为了证明我确实有一些原因来写它。

第一个原因:因为亨利·柯蒂斯爵士和约翰·古德上校要求我来写这本书。

第二个原因:因为左腿疼痛,我一直在非洲的德班卧病在床,为了打发时间而写这个故事。自从那只该死的狮子抓伤我后,我就留下病根,经常寝食不安,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我比平时更加虚弱。一定是由于狮牙有毒,否则的话,伤口刚刚愈合怎么又裂开来呢?像我这样一个曾经猎杀过65头狮子的人,竟然会被第66头狮子像嚼烟叶似的嚼伤了腿,这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这件事情打破了常理,我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不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第三个原因:我想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给我的孩子海瑞看。因为他想成为一名医生,现在伦敦医院里学习。医院的生活平淡无味,非常枯燥,有时甚至会解剖一些死尸,让人恶心。我想要他有一些快乐的事情,好让他一周左右不胡闹。而这个历史记录并不平淡,无论它会怎样,都会让海瑞在阅读我们的冒险时能够轻松一会儿。

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原因:因为我要讲述的是一个自己记忆中最为奇怪的故事。这件事情看起来非常古怪,尤其是故事中除了福乐塔外,没有其他女人存在。不,还有卡古尔,如果她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魔鬼的话。至少她不是一个适宜结婚的人,因此,我不把她计算在内。无论如何,我敢肯定地说,在整个故事中没有一条“裙子”存在。

好,我现在就要讲这个故事了,但从哪里讲起感觉有点困难。不过,还是开始吧。

我是德班人艾伦·夸特曼,一个出生于纳塔耳的绅士,我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在地方法官面前为可怜的科伊瓦和文特沃格乐的死作证。但是不知何故,我觉得用它来作为一本书的开始看上去不太合适。此外,我是一位绅士吗?绅士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仍然不得不与黑鬼发生关系,不,我得把“黑鬼”这个词划去,因为我不喜欢这个词。因此,海瑞,我的孩子,你会说,在你开始讲这个故事前,我已经认识本地人,他们是绅士,我还认识带着很多钱刚从家里出来的卑鄙的白人”。

但无论如何,我天生就是一个绅士,尽管我的一生除了做过商人和猎人外,什么也没有做过。我也是否还保留着这些因素,不太清楚,你可以对此作出评价。上帝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在我的一生中,我杀了很多人,然而我从来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我的手上从来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杀人只是为了自卫。上帝给了我们生命,我想他希望我们去保护他们,至少我总是这样做,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再碰上这样的事情。这是一个残酷而邪恶的世界,对于一个胆小的人来说,我也曾经卷入过残杀。我不能说它是正确的,但无论如何,我没有偷窃过,尽管我曾经从一个卡菲尔人手中骗了一群牛。但是,之后他也对我进行了卑鄙的报复,从那时到现在,这事情一直令我十分烦恼。

从我第一次遇到亨利·柯蒂斯爵士和古德上校,到现在已经大约有18个月了。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在巴芒瓦图猎象,运气十分差。在旅行中,一切好像都出了毛病,最糟糕的是,我还发起了高烧。病刚好点,我就开始向钻石矿区艰难行进,卖掉了所有的象牙、货车及牛群,解散了我雇来的猎手,搭乘一辆邮政车到了开普。在开普镇呆了一周,我觉得宾馆里的要价太高,再加上也看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植物园和新的英国国会大厦,所以我决定乘坐敦克尔号回到纳塔耳。于是,我在码头上等待来自苏格兰的爱丁堡号船。下午,从爱丁堡城堡来的纳塔耳乘客在此换船,我们也登上船,驶入大海。

在甲板上的人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一个是大约30岁的绅士,他是我看见过的胸部最宽阔、手臂最长的人。他头发金黄,同样金黄的胡子十分浓密,面部轮廓分明,大大的灰色眼睛深陷进去。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俊朗的人,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一个古代的丹麦人。我并不知道多少古代的丹麦人,尽管我知道一个现代丹麦人让我失去了10英镑,但是我记得曾经看过那些绅士中的一些人的画像,我是说祖鲁族白人。他们用大大的牛角喝酒,背后飘着长长的头发。当我看到靠着升降梯站着的这位朋友,就想如果他再高一点,在宽大的肩膀上再披一件链条风衣,拿起一把大战斧和一只牛角杯,他简直就可以充当那副画的模特了。顺便说一下,这是一件新奇事,只是为了说明血统是怎样出来的。后来,我发现亨利·柯蒂斯爵士确实拥有丹麦血统,他也让我强烈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但是那时我又想不起是谁了。

站在那里和亨利爵士说话的另外一个人又矮又胖,皮肤黝黑,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我马上就猜想他是一位海军军官,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很难不把他看成一名海军人员。在一生中,我曾经和几个这样的人打过猎,他们是我见到的最出色、最勇敢和最正派的人,尽管让人遗憾的是,他们中间有人偶尔会出言不逊。我曾经问过一两次什么是绅士,现在我就来回答这个问题:概括来说,皇家海军军官就是绅士,尽管他们中间会有一些败类。我认为只有广阔的大海和上帝的狂风才能够荡涤内心的痛苦,吹走思维中的黑暗,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绅士。

好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次证明我说的话。这个皮肤黝黑的人是一个31岁的海军上校,在服役17年后,他从指挥官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因为他已经不可能得到提升了。这就是那些为女王服务的人不得不遭遇到的尴尬:当他们开始真正了解自己的工作、达到人生的最高点时,就不得不被扫地出门,回到冷漠的世界中寻找生计。我想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就我自己来说,我宁愿当一个猎手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可能半个便士的价值非常少,但是至少你不会被扫地出门。

查阅乘客名单后,我知道了这个军官的名字,他叫古德——约翰·古德上校。他宽肩膀,中等身高,皮肤黝黑、非常结实,看上去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干净整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右眼总是戴着眼镜,看上去像长在上面似的。因为没有绳子,除了擦拭它时,他从来不把眼镜取下来。开始时,我认为他习惯戴着眼镜睡觉,但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睡觉时,会把眼镜摘下来,和假牙一起放在裤袋里。

我们出发后不久,夜幕降临,恶劣的天气也到来了。从陆地上刮来刺骨的大风,雾霭厚重起来,人们纷纷离开了甲板。敦克尔号是一个平底船,此时,船上的灯光亮了起来,船在风浪中使劲地摇晃着。看上去它好像总想平稳地行走,但却做不到。因此我站在暖和的引擎旁,开心地观察着我对面的钟摆,当船摇晃时,它慢慢地前后摇摆,每一次倾斜它都形成了一个角度。

“这个钟摆出问题了,它指示的方向有问题。”突然一个有点粗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向旁边看了看,发现正是那个上船时就引起我注意的海军军官。

“真的吗?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我问。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根本没有想。如果指针向右转到了这个角度的话,船就再也不会摇晃了,就是这样。但是就像这个商船船长,他们总是这样疏忽大意。”

正在这时,正餐的铃声响了。听到皇家海军军官关于这个主题的话,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只知道最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听到商船船长对皇家海军军官的率真观点。

我和古德上校一起去吃饭,发现亨利·柯蒂斯先生已经坐下了。他和古德上校坐在一起,我坐在他们的对面。上校和我很快就聊起了打猎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问了我很多问题,因为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奇,我尽自己所能一一回答。不久,他就谈起了大象。

“啊,先生,”坐在我附近的一个人大声说,“你可找对人了,艾伦·夸特曼能够告诉你关于大象的任何事情。”

亨利爵士一直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听我们谈话,此时显然是吃了一惊,也开始说话了。

“对不起,先生,”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声音低沉而厚重,在我听来,这声音正从他那巨大的肺里发了出来。“对不起,先生,请问你是叫艾伦·夸特曼吗?”

我说是的。

这个大人物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听到他在嘟囔“太幸运了”。

不久,正餐结束了。当我们离开公共大厅时,亨利爵士走过来问我是否能到他的船舱里抽一会烟,我欣然接受。他把我领到了敦克尔号甲板舱房,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舱房。船舱里有一个沙发,沙发前面有一张小桌子。亨利爵士让乘务员拿来一瓶威士忌,我们三个人坐下来,抽起了烟。

“夸特曼先生,”当乘务员拿来酒,点上灯时,亨利·柯蒂斯爵士说,“前年这个时候,我想你在德兰士瓦省北部一个叫巴芒瓦图的地方呆过吧。”

“是的,”我回答道。对于这个绅士对于我的行踪非常熟悉感到十分吃惊。据我所知,我的行踪并不会引起广泛的关注。

“你在那里做贸易,是吧?”古德上校急促地问道。

“是的。我运了一车货物,还在小村外面扎营,直到卖完了所有东西。”

亨利爵士坐在我对面的马德拉椅子上,胳膊支在桌子上。此时,他抬起头,大大的灰色眼睛注视着我。看得出,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焦虑。

“你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叫内维利的人吗?”

“噢,是的,他在进入内地前,曾经在我附近卸下牛身上的器具,休息了两个星期。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位律师的信,问我是否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当时我尽我所能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在信中作了答复。”

“是的,”亨利爵士说,“你的信已经转寄给我了,你说那个叫内维利的绅士5月初和一个车夫、一个领牛群的男孩、还有一个叫吉姆的卡菲尔猎人坐四轮马车离开了巴芒瓦图,他还说如果可能的话,他打算把货物拉到因亚提,也就是马塔贝列乡间最远的交易站,在那里卖掉货车,然后徒步继续前行。你还说他确实卖了货车,因为六个月后你在葡萄牙商人那里看到了这些货物和货车。那个商人还告诉你,他在因亚提从一个白人那里买的,他忘记白人叫什么名字了,他认为这个白人和土著仆人出发到内地打猎去了。”

“是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夸特曼先生,”亨利爵士突然说,“我猜想你知道或者能够猜到更多内维利先生向北旅行的原因吧?或者他旅行的目的地是哪里吧?”

“我听到过一些,”我回答道,然后就不再说了。这是一个我并不想讨论的问题。

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相互看了看,随后古德上校点了点头。

“夸特曼先生,”亨利爵士继续说,“我打算给你讲一个故事,向你寻求一些建议,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那个向我转寄你的信的律师告诉我,这封信的内容应该是可信的,”他说,“因为你在纳塔耳闻名睱耳,受到大家的尊重,尤其是你的判断力众所周知。”

我躬了躬身,喝了一些兑水的威士忌来掩饰自己的惶恐,因为我为人向来低调谦虚。

亨利爵士接着说,“内维利先生是我的弟弟。”

“噢,”我说,刚开始见到亨利爵士时,他曾经提示过我。他的兄弟是一位个头矮小,胡子漆黑的人,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发现他拥有和他哥哥同样的灰色眼睛和犀利的眼神,还拥有非常相象的面庞。

“他是,”亨利爵士继续说,“我惟一的弟弟,5年前,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彼此分开,哪怕只分开一个月。但是,就在5年前,不幸降临到我们身上,就像灾难经常会降临在某个家庭中一样。我们大吵了一顿,那时我正在气头上,因此对我弟弟非常不公平。”

这时,古德上校使劲地点了点头,就在那里,船突然使劲摇晃了一下,一时间装在我们对面右舷上的镜子几乎晃到了我们的头上。我坐在那里,手放在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我能看到他拼命地点着头。

“我猜想你知道,”亨利爵士继续道,“如果一个人没有立下遗嘱就死了,除了土地——在英国叫作不动产之外没有任何财产,那么所有的财产都会由最大的儿子继承。碰巧就在我们吵架时,父亲没有立下遗嘱就走了。他一直拖延着没有立遗嘱,最后已经来不及了。结果我的弟弟还没有学到一技之长,没有得到一便士就离开了。当然,供养他是我的责任,但因为那时我们之间争吵得十分厉害,我没有主动去做任何事情,说到这些我感到十分羞愧(他深深地叹息着)。并不是我不能公正地对待他,而是因为我等着他主动让步,但是他始终没有。非常抱歉让你费神听所有这事儿,夸特曼先生,但是我必须把这事情说清楚,对吧,古德?”

“当然,确实是这样,”上校说,“我相信夸特曼先生会对这段故事保密的。”

“当然。”我说,我对于自己的谨慎行事颇为自信,就像亨利爵士听说过的,在这方面我确实有些名声。

“好吧,”亨利爵士继续说,“当时,我的弟弟帐上有几百英镑,他没有给我打招呼就取了出来,然后用了内维利的名字,出发去南非,狂热地希望在那里发财致富,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三年过去了,他杳无音信,尽管我写了好多信寻找他。毫无疑问,他从来没有收到这些信,但是,随着时光流逝,我越来越担心他,夸特曼先生,我发现血浓于水啊!”

“这倒是真的。”我说,我想到了我的孩子海瑞。

“夸特曼先生,我愿意拿出我一半的财富去寻找弟弟乔治,我希望我惟一的亲人安全健康,我能够再见到他。”

“但是可能永远找不到了,柯蒂斯。”古德上校瞥了瞥这个大人物,突然说。

“是的,夸特曼先生,随着时光流逝,我越来越急于想知道我的弟弟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活着的话,我要把他接回家。我开始进行一些调查,你的信就是调查的一个结果。就目前来看,情况还是令人满意的,只要按着这个线索,肯定会得到结果,它表明至少最近乔治还活着,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因此,长话短说,我决心走出来,亲自去寻找他,古德上校人非常好,愿意和我一起前往。”

“是的,”上校说,“你明白,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我在海军部的职位已经倒了出来,拿一半薪金也饿不死。现在,夸特曼先生,你能告诉我们你知道或者你听说过那个叫内维利的绅士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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