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一爱一的小一姐们,潘比妮亚方才说得对,命运之神常把有德有才之士隐藏在下等人中间;同样地,那造化也使得极其丑陋的人物具有惊人的天才。我现在要讲一个短短的故事,借我们城里的两个人物来证明这一回事。
这两个人,一个是福莱赛达拉巴达,生得矮小畸形,扁面孔,塌鼻梁,只怕就是巴隆奇家族出来的人,|1~也不能比他更丑陋了。但是他一精一通法律,许多有地位的人士都推重他,说是一部民法全都藏在他肚子里。
另一位是乔托,具有高超的绘画天才,在那哺育众生载负万物的大地上,以及在那无分昼夜运行不息的天体下,没有一样东西他不能用一支铅笔,一支钢笔,或是一支一毛一笔,把它画出来,而且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的艺术几次三番瞒过了人们的眼睛,叫人乍一看去,竟当作了实物,而想不到是图画。
几百年来,始终是低级庸俗不登大雅之堂的绘画艺术,到他手里才重又发扬光大起来。佛罗伦萨因为出了这位大师而增添了不少光荣;更难能可贵的是,尽管他享有盛名,独步艺坛,却十分谦逊。对于艺术大师的称号愧不敢当;再者看他的门生,以及那班成就远不及他的人,却窃据着这个称号,沾沾自喜;相形之下,使他的声誉格外光辉灿烂了。不过他的艺术虽然炉火纯青,他的身材和相貌却并不比福莱赛漂亮多少。现在我们就言归正传吧——
福莱赛和乔托,他们二位都有乡间别墅在牟热罗。有一年夏天,福莱赛趁法庭休假,到别墅去小住;回城的时候,骑着一匹拖车的劣马,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乔托,原来他也是在别墅小住回来,他也只是骑着一匹劣马,不曾带什么雨伞之类。两人就结伴同行。因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一路缓缓行来,倒也相得。
夏天的气候本来时一陰一时晴,变幻不定,忽然之间,下起一阵骤雨来了,幸喜他们熟悉的一个农夫就住在附近,两人便急忙赶到他家去避雨。这样等待了一会,那阵大雨却还 是下个不停;他们原打算当天赶回佛罗伦萨,所以只得向农夫借了两件旧的尼外套,两顶一破旧不堪的帽子(因为他拿不出更好的帽子来了),就冒着雨起身赶路。
这时候路上泥泞不堪,他们赶了一程,被马蹄溅满了一身泥浆,弄得很不雅观。后来雨势渐渐小下来了,这两个旅伴本来只管赶路,没有顾得说一句话,现在又攀谈起来。乔托本来是一个健谈的人,把话谈开了。福莱赛骑在马上,留心听着,忽然他把乔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看见他那种狼狈的情景,不觉失声笑了出来,也不想想自己这会儿成了什么模样,竟嚷道:
乔托,这时候假使来了一个陌生人,他从来不曾看见过你,看到你现在这副光景,你说他能够想得到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大画家吗?
大爷,乔托当即回答道,假使他看到了你这么模样,以为你也识得两三个字,那么我想他一定也会把我认出来的。
福莱赛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自己失言了,他想取笑人,却反而被别人取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