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赞又在驯鹿场安顿下来,跟多纳、冲锋者、老刁婆和其他驯鹿一起。在后来的几个星期,尼古拉斯观察到,那些驯鹿似乎很喜欢布利赞促狭的幽默感。驯鹿们总是望着布利赞发笑。好吧,其实很难判断驯鹿是不是真的在笑,因为驯鹿的笑声不容易听出来,但每次布利赞在场的时候,它们的眼睛都显得更加明亮。
尼古拉斯住在托普老伯的小屋里。他在那儿待了好几个星期。吃着穆冬做的美味的姜味饼,跟小奴熙一起高高兴兴地玩牌(每张牌都是洛卡亲手绘制的)。小奴熙像所有的妖精一样,玩牌的技术很高明,但她偶尔也让尼古拉斯赢几局。尼古拉斯很善于与人相处,跟妖精们交上了朋友,不管他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一视同仁。
然而,他内心的悲伤还是那么强烈。他努力回忆爸爸好的一面。其实它一直都在,藏在底下,就像那顶帽子的灰尘下面藏着鲜艳的红色。尼古拉斯把帽子洗干净戴上,决定要让那好的一面继续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深处,永远也不让它丢失。
“我在考虑,”在妖精堡待了一个月之后,尼古拉斯说,“我现在应该返回人类世界了。”
“好吧,”托普老伯说,“如果那是你想做的事,那么你就应该去做。”
有一天,他甚至让布利赞带他飞向克里斯提南考庞基。飞在天上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寻找爸爸,就像以前寻找爸爸的时候那样。当然啦,现在不可能找到爸爸了。他们降落在教堂的屋顶上,尼古拉斯顺着尖塔爬下去。他在人类中间消磨了一天,观看玩具店的橱窗,观看那些妖精娃娃,它们看上去过于方方正正、过于简单,根本不像妖精。他还看见了弗雷德里克国王形象的娃娃,看见一个男孩骑着木头驯鹿走过。他想起了自己内心的渴望,那时他和爸爸经常眼巴巴地盯着橱窗,渴望得到别的孩子拥有的玩具。现在,他唯一渴望的就是回到爸爸身边。
他本来计划返回那个小木屋,可是那不可能。明明可以生活在一个充满欢乐和魔法的地方,为什么要去跟一个恶毒的姑妈住在一起?为什么要住在一个满眼所见都会令他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的地方?于是,他做出了决定,他要永远跟妖精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尼古拉斯的脑袋总是撞在托普老伯家屋顶的横梁上,因此大家认为他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家。妖精们给他建造了一座松木房子,里面有几件用姜味饼和拐杖糖做的家具。尼古拉斯觉得有必要向建筑师们提出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能看见驯鹿场。所以,他们就把房子建在了白雪覆盖的草场的边缘,这样,尼古拉斯能从所有朝南的窗户随时看见布利赞。
有时候,布利赞心情不错,就会绕着尼古拉斯的房子飞几圈,以迅疾的速度凌空奔过所有楼上的窗户。偶尔,另外几头驯鹿也会跟它一起——通常是跳跳和彗星,有时还有冲锋者,不过多纳从不参加,因为它太理智了。尼古拉斯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想起了卡洛塔姑妈,想起了他曾经睡在寒冷的露天。作为一个十一岁的男孩,除了生活在魔法、妖精和驯鹿们中间,还有许多更糟糕的活法呢。
十二岁时,尼古拉斯由托普老伯提名参加竞选,被选入了妖精委员会。就连沃多老伯也支持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这又会成为《每日雪情》头版头条的爆炸性新闻,特别是尼古拉斯是获得这一荣誉的人(或妖精)中最年轻的一个。
然后,沃多老伯辞去了妖精首领的职务,回去从事媒体工作。于是又开展了一次大选。选举妖精堡的首领。
尼古拉斯以七千九百八十三票当选,只有一个妖精投票反对。
这样,尼古拉斯就被称为了尼古拉斯老伯,这让他觉得非常滑稽,因为他只有十二岁,显然不是一位老伯,但这是妖精堡的传统。沃多大娘,也就是沃多老伯那位快乐得多的妹妹,建议尼古拉斯取一个妖精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读起来有点像奶可拉丝,一种非常令人作呕的巨怪奶酪。
“没错,”丽丽大娘表示赞同,“我可不愿意每次叫你的名字都想起发霉的奶酪!”
“哦,是啊。”布里尔大娘说。她是一位有点神经质的皮带匠,因为遭到一伙精灵的抢劫,获得了大家的同情票,最近被选为委员会的成员。“确实……确实如……如此。‘奶可拉丝’是一个很糟糕的词,简……简直就跟‘臭泥……泥……泥……泥巴菌’或‘不可能’一样糟糕。我们必须另外想个名字。”
这时,托普老伯插嘴道:“要不要问问尼古拉斯?”
只有一个名字出现在尼古拉斯的脑海里。
“圣诞。”尼古拉斯说。
“圣诞节怎么啦?”沃多老伯嘟囔道,“还有七个月呢。”
“不,我是说,你们干脆叫我圣诞吧。圣诞老伯。”
坐在委员会办公室里的妖精们都连连点头。
“为什么叫那个名字?”托普老伯把玩着一块饼干,问道。
“我爸爸妈妈以前这么叫我,当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因为我是圣诞节那天出生的。这是一个绰号。”
“圣诞老伯?”沃多老伯说,有点将信将疑,“听起来不怎么响亮。”
“我喜欢。”托普老伯说。他啃着饼干,胡子上沾了许多饼干屑,“我的意思是,你是圣诞节那天把小奇普送回来的,是不是?这名字很合适。圣诞老伯。”
“圣诞节是一个给予的季节。”丽丽大娘说,“你自己就是一份礼物,一份人类礼物。”
尼古拉斯感到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一颗泪珠顺着面颊滚落。
圣诞老伯。
他想起了早年的那些圣诞节,爸爸妈妈都还活着,他们到克里斯提南考庞基的小镇广场上去唱圣诞颂歌。他想起了后来那个圣诞节的欢乐,爸爸亮出了给他做的、一直藏在森林里的那个雪橇。那个时候,就连萝卜娃娃也感觉那么不同寻常。
他笑了,擦去脸上快乐的泪水,在脑子里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我认为圣诞老伯非常完美!”
“乌拉!”托普老伯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口饼干咽了下去,“需要再来一些姜味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