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善良的女人给我送来一杯提神的药水(我称她为善良的女人,是因为我开始看到周围人们的言谈举止还比较正派,不像包含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对我的悲伤反倒表露出关切的神色),我把它接受了下来,当时我都快要昏过去了,确实需要提提神;然后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们用小树枝点着了一个火,说,如果我呼唤他们,他们就会立刻来侍候我,说完就走开。于是,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一面沉思着我可悲的境况,一面来看给我的信;这封信最初我是不可能立即去读的。当我神志稍稍清醒过来以后,我看到信中写了如下的文字:
“亲爱的帕梅拉,
“我对你的思念和你的固执,使我迫不得已以这样一种方式对你采取行动,我知道这种方式将同样会引起你的惊异与忧虑、但是我凭着善良与神圣发誓,我对你无意做出任何不名誉的事情!因此请别让恐惧激起你采取一种极端的行为,这种行为在你屋子里的人们眼中,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本人都将是不体面的(收到这封信时,你已到这个屋子里了)。他们是我的佃户,是规矩诚实、很有礼貌的人。
“你在几个星期内将居住在我安排的一个地方,你此刻就是在前往离此很远的那个地方的路途中;我把一些具体事务处理完毕之后,会在与现在大不相同的情况下来到你的面前;现在你也许是怀着不必要的忧虑心情看待我,到那时你就不会了。
“同时,为了使你相信我会以非常高尚体面的态度对待你,我保证,你即将前去的宅第将完全听凭你支配;未经你同意,我本人将不会到那里去。因此,请安下心来,仔细考虑,慎重对待;一桩幸福的事件必将会报答你的耐性。
“如果这封信是在我安排的地方交给你,那你这时恐已相当疲累,我在此向你表示慰问。
“我将写信给你的父亲,让他放心:我打算为你做的事情完全是高尚的。
你忠实的朋友”
我确实担心,这封信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使我暂时安下心来;但鉴于我的危险并不像我原先有理由害怕的那样迫在眉睫,又由于他答应不到我这里来,他又将写信给您,我亲爱的父亲,来消除你的忧虑,而且你也许会去想什么办法来救助我,因此我比先前稍稍放心了一些,并勉强尝了尝他们为我炖的一只鸡。但是饭菜刚刚撤走,马车夫就前来,口口声声喊着夫人,请求我作好准备,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就要继续赶路,否则到达的时间就会晚了(我当时觉得他的神色就跟刽子手的一样)。我听了他的话感到十分悲伤;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开始对这家人有了好感,而且还怀着希望,想把他们拉到我这边来,以便在他们的默许下,使我可以从左邻右舍中得到较好的保护,而不致于被迫继续往前走。
不过我还是爱理不理地答应了可恶的罗伯特一声。因为他留给我在这里的时间很短,我就决定充分利用它;因此他一走开,我就开始笼络这位农民和他的妻子;我正要把我的情况说给他们听时,那位农民打断我的话,说,他们对这桩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并暗示说,这种年纪的年轻女人很容易胡乱地把自己豁出去,断送自己的一生,不仅使她们自己出丑丢脸,而且还使他们的亲人伤心失望。
我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我是一个年轻人,被雇佣到B先生家里去侍候他的母亲,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位夫人,她的逝世使我们万分悲痛,可是从那时以后,我发现我住在他家里不能保全我的名声和安全,于是就决定离开那里,回到我的父母亲身边;我的父母亲是世界上道德最高尚的人,不过家境贫寒,身分低微;然而当我正期待着马车把我拉到他们那里去时,我却遭到陷害,半途拉到这里来了,毫无疑问还将被拉到一个更坏的地方去。农民夫妇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她正坐在我们身旁;我的经历和我叙述时的诚挚态度似乎使她十分感动,因为我说时情不自禁地声泪俱下),因此我恳求他们怜悯一位无依无靠的年轻姑娘,她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他们有能力挽救却不去挽救她,那么他们就会成为糟蹋她的从犯了。他们看来都是善良与正直的人,我相信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犯这种罪过的。
“我们当然不愿意犯那种罪过,”农民说,“但是请您听我说,年轻的女士,请允许我告诉您,我们有确实可靠的根据来怀疑您的叙述是否真实;我们也有理由认为,看来您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如果您本着这种精神行事,并遵从您最好亲人的教导,那么您的一切都会是顺利的。”
“您所说的根据,”我答道,“一定是从那位可恶的马车夫告诉你们的一些卑劣谎言中得来的;我请求您把他叫进来;当他来时,你们将会发现,他将无法反驳我。亲爱的善良和高尚的人,请把他叫进来吧。”
“用不着那样做,年轻的女士,”农民说,“我们有比罗伯特先生更为可靠的根据。我们尊敬的东家本人亲笔写信告诉我们,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说实在的,我必须说,这个世界一直就不好,一个年轻的女子倔强任性,一味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不经那些比她们年长的人们同意,也不让他们知道,就自作主张处理自己的事情。”说时他还把握紧的拳头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然后恼怒而又严肃地看看他的女儿,又看看他的妻子。
你们可以相信,这个消息使我十分伤心和惊讶;因为从中可以看到我邪恶主人老谋深算的狡猾手段,也可以看到他似乎已下定决心来糟蹋我;我想从他的权势范围内逃脱出来的一切希望,他都千方百计地使它们无法实现。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请他们行个好,把主人的信给我看看。那位善良的女人说,她不知道那样做是否合适。“不合适?”我说,“你们看来都是很善良的人,你们读了这封信以后已完全相信写信人的意图是正当合理的了;既然如此,那么把它拿给对它内容最为关切的人看看,还会有什么不合适吗?我恳求你们,让我看看,这样我或者会感到羞愧,或者也可以维护我的名声,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一切。”
“好吧,我想您可以看看它,”农民说,“我想您可以,这里就是。”他一边说,一边就从他的袖珍日历中把信抽了出来。
我读了它的内容,后来我又得到允许抄了一个副本,它的全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