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已说过,那位他有希望得到他俸禄的先生已经逝世了;他假装到这里来把这件事告诉朱克斯太太,以便能在我的面前把它说给她听。
她向他道喜。请看这是个什么世界?一个人的死亡竟是另一个人的喜事;难怪人们勾心斗角,相互排挤。我的不幸处境使我的表情很严肃。
他设法把一封信悄悄地塞到我手中,然后走开了;离别时他十分尊敬与庄重地看着我,因此朱克斯太太说,“哎呀,夫人,我相信我们年轻的牧师已经多半爱上您了。”“爱上我,朱克斯太太!”我说,“这一点威廉斯先生知道得更清楚。”“唔,”她说(我想她是在试探我),“我不知道你们两人谁能知道得更清楚些;最近我看到您非常担心主人会使您蒙受耻辱,心中深为感动,所以暗地里想,您没有嫁给威廉斯先生,真是可惜。”
我知道这是她的一个诡计,因为她非但没有像她自称那样为我感到担心,反而对我监视得更加严密了,对威廉斯先生也一样;所以我就说,“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我想要嫁给他。我最高的抱负就是清白、正派地做人,并对我清贫的父母亲给予安慰和帮助。”“唔,”她说,“不过我一直很认真地想过,威廉斯先生会成为您的好丈夫;由于他的好运气全都是主人给的,所以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很高兴感谢主人为他挑选了一个妻子,特别是这样漂亮、能干、又受过教育,适合上流社会的要求。”
我听了她的话,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她以前是否知道主人作过这一类暗示;我问她是否有根据在猜测,这是正在考虑中的事?“没有,”她说,那仅仅是她自己的想法,但是很可能,主人正在考虑这件事,或者还在考虑对我更好的事。如果我赞成这桩婚事,那她就会直接向主人提出建议。
随后她令人讨厌地暗示我,可以对这件事作出决定,以便好事成真。我对她说,我讨厌她的暗示;至于威廉斯先生,我认为他是个忠厚善良、彬彬有礼的人;但是,一则他的身分比我高,二则在所有职业中,我不喜欢挑一位牧师来做丈夫。她说,我这么虔诚地笃信宗教,这倒使她感到奇怪。“唔,朱克斯太太,”我说,“我不喜欢牧师,并不是我不尊敬这个职业;情况恰恰相反。”“唔,确实像您所说,”她答道,“情人之间是有好多荒唐可笑的谈话和举动,这对一个呆板的、穿着宽领带和黑袍法衣的牧师来说是不很合适的。〔其实我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真的,您对这件事考虑得倒很周到。”然后,如果马用嘶鸣来表示大笑,那么我可以说,她就像马一样大声嘶鸣起来。我真的恨她。亲爱的母亲,这个女人不是坏到透顶了吗?什么事情一到她手里,她就把它转变成邪恶。我猜想,大概是因为我的脸涨得通红,她看得出我十分愤怒;不过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觉得闹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就改变了话题。
因为她上下楼十分频繁,我怕她会出乎意外地来到我跟前,所以暂时还没有拆开威廉斯先生的信,但很快就会拆开,并把它的内容告诉你们。
是呀,如果说我曾有意要追求威廉斯先生(我相信我并没有这种意思),那么现在,我想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下面就是他的信:
“我不知道怎样来表达我的思想,因为唯恐您会觉得,在我希望为您所做的服务中怀有自私的目的。但是我确实知道有一个有效和高尚体面的途径,可以让您从目前的危险处境中摆脱出来。这就是同一个您所同意,并能使您幸福的某个人结婚。就我来说,根据目前的情况,若订立这样的婚约,那么我世俗的利益就显然会完全丧失。但是出于我对您深切的敬慕,而且在这样正当的事情中我完全信赖上帝的旨意,因此,如果您能接受我的求婚,那我会感到真是太幸福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愿放弃我一切世俗的前程,并作为您的向导,护送您前往某个安全的地方。我为什么说在这种情况下呢?那就是说,不论您认为这样优厚地报答我是否合适,我都会那样去做的。当我一听到B先生出发的消息时(我现在已采用一种很好的方法来掌握情报,可以了解他的全部行踪),我就会准备好一匹马,并由我亲自来给您做向导。我把自己完全交由您的善意来决定与指挥。怀着极大的敬意,我是
您的极为忠诚与恭顺的仆人”
“别以为这是个突然的决定。我一直钦佩您的品格。我一看到您,就希望为如此卓越品格的人效劳。”
* * *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对于这意想不到的求婚,我将说什么呢?我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想听到你们的忠告。不过说到底,我现在无意结婚。我情愿同你们住在一起。我宁可嫁给一个挨门逐户进行乞讨、无家可归、身无财物的人,也不愿危及我的贞洁。只是我觉得,我现在还年轻,难以接受给人当妻子的想法。经过上千种不同的思考之后,我写了下面的信:
“尊敬的先生,
“您上一封信的内容使我感到惊讶不安。您十分宽宏大度,但我不能容忍您为了我而使您未来的一切前程担受风险。对您的建议,我不能不怀着既感激而又忧虑的心情加以考虑;我现在还年轻,除非为了避免遭受糟蹋,而不结婚就不可避免这种结局,否则就没有什么能促使我考虑马上结婚。因此,先生,您不应当接受这样一种不是出于自愿的顺从(如果我万不得已,不得不依从您十分宽宏大度的建议,那就是这样一种非自愿的顺从)。我力图完全指靠您的善意来协助我逃走,但现在我不能考虑接受您向我求婚的光荣(这主要是为了您的缘故),而且除非我的父母亲高兴地表示同意,否则我将永远不考虑接受求婚,尽管他们现在身分低微,但他们也同有钱人一样,在这样重大的问题上完全有权行使他们对我的责任。因此,先生,我除了对您永远怀着感激的心情外,请求您不要考虑从我这里得到其他任何东西。由于以上原因,我将永远是
您的极为感激的仆人”
* * *
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
我被监禁的第十四天,第十五天,第十六天
朱克斯太太接到了一封信,此后对我比往常更加彬彬有礼,对威廉斯先生也一样。我纳闷,我给主人去信后却没有得到回信。我猜想他生气了。我对她礼貌待我并不感到高兴,因为这人很狡猾,而且跟往常一样对我进行严密监视。她把她所接到的指示放在胸衣中间;我曾设置了一个圈套,想把它弄到手,但却没有成功。
我上一封信通过老的传递方式安全地到达威廉斯先生手中,他并未受到怀疑。他曾向我流露,虽然我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立即赞同他的计划,但他不会放松他的努力;如果觉得他还有可取时,他将听从上帝和我的支配。他向我示意,他不久将派一名专差把我给你们的小包送到你们那里去,于是我就把那时以来所写的信又加放到那个小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