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说,“我真但愿当时能冒昧地写信给您说明情况就好了。如果我所写的内容能取得这样可喜的效果,那么我相信,我一定不仅会免除身体的劳累,而且也会免除同样巨大的心头劳累。当您召唤我回到您的跟前时,我高兴地服从了您,这比任何其他表现都更清楚地表明,我所说的这些话是完全真实的。”
“是的,亲爱的帕梅拉,”他说,“正是你那善心好意的依从(真是难以形容的善心好意)加深了我对你的感情,并促使我把整个心胸这样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向你敞开。”
“先生,”我说,“我回来并没有什么功劳,因为我当时是被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所驱使才回来的,我要是想控制自己不那样,也是做不到的。您是个十分宽厚的人,我现在向您坦白承认我当时的这种思想感情,我想您并不会因此而把我想得很坏。”
“这确实令人心醉神迷,”(我十分荣幸,他这时吻了我的手)“我是否可以希望,我的帕梅拉对她的迫害者怀着脉脉温情,这才是她回来最强有力的动机?”
我没有说话。我觉得我脸红了。我低头看着地面,担心刚才话说得太多了;这倒并不是担心我把自己的心表露得太多,而是担心我把我对他的心的兴趣表露得太多。我曾听人们说,男人们抱怨女人隐讳自己的思想感情,但如果她们毫不隐讳,那他们却又会看不起她们。不过现在这位完全善良的先生并没有这样对待我。相反的,他鼓励我坦率直言。“我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脸红呢?”他说。“她为什么低头看着地面?请相信我,你心中那些极微妙的秘密,如果是对我有利的,那就请别害怕把它们说给我听。请相信,一个我希望她成为我妻子的人,她心中所怀的无可非议的热烈爱情,我是十分看重的;甚至在求婚的日子里,当她想要向我作出愿意相亲相爱的表白时,我也不希望她在言语中有丝毫隐讳,因为这时不允许有任何怀疑。我现在将向你真诚地表示我的心意,你能真心诚意地回答它吗?在我所作的选择中,我不可能对我的利益有任何考虑。爱,真正的爱,是我唯一的动机。尽管我们之间过去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如果我不像现在这样有财产,你是不是还更爱我,而不是更爱世界上其他任何人呢?”
“唔,”我说,“帕梅拉对您千恩万谢,难道她应当拒绝回答这个善心好意的问题吗?虽然我曾认为您是冷酷无情的,虽然您过去对我所怀的企图确实是令人震惊、极为可恶的,但是先生,在现有的男子中(我的父亲除外),对我来说,您是唯一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不过请允许我补充一句,过去当我不敢冒昧地抬起眼睛,往上看到你身上时,我并不了解我自己的感情状况;由于谨慎小心和爱护贞洁,我身上曾产生了一层寒冷的冰霜(我可以这样说),直到您对我的盛情厚意融化了这层冰霜,情况才发生了变化;这层寒冷的冰霜曾经覆盖住那个萌芽,那是个什么萌芽①,我该怎么说呢?先生,请原谅我,别让我把它说出来吧……”
①指爱情的萌芽,帕梅拉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最亲爱的帕梅拉,”他把我紧紧地搂到他的胸前,“我原谅你,你不用说出来。我也愿意饶恕你那可爱的慌乱表情。我完全称心满意了。你曾经善心好意地写信去向你父亲索取那些信件,但我现在已不像先前那样迫切地想要得到它了。不过我仍希望看到它们,因为我想看到你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是怎样有趣地进行叙述的,并想深入了解你前前后后所受的全部痛苦,以便对你进行补偿。”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你们幸福的女儿发现她自己就这样从她宽厚的主人那里得到了幸福!她认为,这次亲切甜蜜的谈话就可以充分补偿她过去所受的一切痛苦了。另外,他还说了上百种情意绵绵的话,虽然这些话将永远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但把它们写下来就太冗长了。这是个多么可喜的变化啊!由于他亲切的厚爱,我将被提高到一个新的地位,当我善心好意、宽宏大度的主人认为我不是完全不值得去做时,谁知道他会不会让我把他给的幸福恩泽施舍给许多人,而又不对他的财产造成严重损害呢?特别是我现在的幸福与未来的前程,全都是由于我正直、善良的父母亲在上帝保佑下对我进行虔诚教导并树立良好榜样的结果,如果我从他们那里受到的恩情我能报答百分之一,那么我就会加倍地感到幸福了。
我必须坐下来细细考虑所有这些事情,并赞颂和感谢上帝的仁慈,它曾经让我通过了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迷津,踏着清白无暇的道路,并由于我做了它使我能够做到的事情,就给了我如此丰厚的报答!
现在我将继续进行我愉快的叙述。
经过这甜蜜有趣的兜风以后,当马车正要回到家中去时,他说,“在这十分愉快的短途旅行中,我们之间发生了所有这些事情之后,我的帕梅拉将会看到,而且将会相信,我对她贞洁的考验已经完全结束了;但今后对她的耐性与谦逊也许还会有些考验。因为在达恩福德夫人和她女儿们纠缠不休的热心要求下,我已答应她们来看看我的女孩子;因此我打算在最近几天内请她们全家,还有琼斯夫人、彼得斯全家人来跟我一道吃午饭。虽然我相信在你自己能行使那个权利之前,你不会愿意光临我们的餐桌,跟我们共进午餐,但如果我想请你来到我们中间,你不拒绝,那我就会感到很高兴了;我想为我们的婚礼拉开一个序幕。”这位亲爱的先生这样说,(那是个多么甜蜜可爱的词儿啊!)“我的邻居们对你的优点有了好评(只要看到你,就足以达到这个目的),这样我就会逐步使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期待着将会发生的事情。他们早已从我这里了解到你的品格,并都愿意来称赞你。”
“先生,”我说,“一方面我对您的善心好意十分感激,另一方面我又感到我自己十分不配,我担心在这样两种思想的压力下,我在这种场合会表现得很尴尬不安;但是您要我做任何事情,只要我可以服从您,我就会按照您的意愿去做。”
“我很感谢你,我的帕梅拉,”他说,“那时请你就穿你现在的衣服好了,因为他们知道你的身分,我又跟他们说过你目前这套服装的故事以及你是怎样得到它的,因此那些小姐们当中有一位请我给她面子,让她们看看你穿这套衣服的样子;特别是因为我已向她们吹嘘过,你不是靠服装打扮,而是凭着天生丽质,因此比她们看到过的那些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高贵夫人们更加超群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