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是否打算接受毛第和马车,她说她只想要钱。但难的是如何取后者而拒绝前者。德G…M…答应给她写封信解释他的全部计划,我们决定看了这封信后再做计议。第二天,她果真收到信,是一个没穿制服的仆人送来的,这个仆人还很巧妙地找到单独与她交谈的机会。曼侬让那位仆人等候她的答复,立即把信拿来给我看。我们一同把它拆开,信中除了普通的情话外,还有他的诺言的具体细节。他并不吝惜花销,甚至答应曼侬入住宅第时,就先给她一万法郎,而且这笔钱花完后,还会一直有现款可用。而且这一切并不遥远,他只请求给他两天时间做准备。他还告诉了曼侬宅第及所在街区的名称,并答应她,只要能摆脱我,他决日下午就会在那儿等她。他似乎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唯一担心的就是她是否能摆脱我。为此,他又说,如果曼侬觉得甩脱我有困难,他会想其它办法来帮她。
G…M…可比他父亲狡猾,要在猎物到手后才会给钱。我们商量着曼侬该如何应对,此时,我尽力劝她打消这念头,并一再向她说明这样做的种种危险,但根本无法改变她的初衷。
她回了封短信给G…M…,向他保证可以按期顺利到达巴黎,要他放心等待。然后我们决定,我立即到巴黎附近离这儿最远的村庄去租间房子,并随身带走我们在这儿的一点行李。另外,次日下午,也就是在他所指定的时间,她早点儿赶到巴黎,收下G…M…的礼物后,立即要求他带她去法兰西喜剧院,并尽她所能多带些钱在身上,剩下的则交给我的仆人,他会同她一同前往。这个仆人就是当初把她从收容所救出来的那个,他已永久地被我们雇佣了。我则去找辆马车,等在圣·安德烈一德扎克街口,并在七点左右趁天黑步行到剧院门口。曼侬答应我,届时会找借口离开包厢一会儿,趁机下来与我会合。剩下来的就容易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赶到马车等候的地方,而后穿过圣·安托尼区出巴黎,那正是去我们新家的路。
这计划,尽管很离奇,在我们眼里,却已安排妥帖。事实上,即使我们侥幸能成功,但就此以为可永无后顾之忧的话,也是过分轻率了。然而,我们就是这样地莽撞。曼侬要和马塞尔(这是我们仆人的名字)出发了。我痛苦地看着她准备,拥抱着她,说:“曼侬,不要欺骗我,你会忠于我吗?”她温柔地抱怨我的疑心,又向我重复她所有的誓言。
她计划三点钟到达巴黎。在她离开之后,我才出发。剩下的时间里,我就在圣·米歇尔桥附近的费雷咖啡馆里苦苦等待;我一直在那儿呆到入夜时分,才起身去租马车。照计划,把马车停圣·安德烈一德扎克街口,然后我走到法兰西喜剧院门口。但没看到马塞尔,这让我大惊失色,他本该在那儿等我才对。
我耐心地等了一小时;混在仆役群中,睁大眼睛盯着所有的路人看。最后,七点的钟声已经响起,还是没有发现与我们计划有关的任何迹象,就买了一张正厅的票进了剧院,看看能否在包厢区找到曼侬和G…M…,但我谁也没看见。我又回到门口,急不可耐地又等了十五分钟,仍然一无所获。
我走回到马车停的地方,一时之间没了主张。车夫一见到我,就走上前来,神秘地对我说,有个漂亮的小姐已在马车里等了我近一小时了;他是从那位女孩所描述的特征中,知道她要找的人是我;听说我还会再回来,她就说要耐心地等着我。我立即想到了曼侬,走了过去,的确有着一张漂亮的小脸,但却不是曼侬。我也没见过她。她先问我,是否可以荣幸地跟格里奥骑士说句话。我说我就是。
“我有一封信要交给您,”她接着说,“它会告诉您,我为什么来这儿;还有,我是怎样知道您的名字的。”
我请她给我一点时间,到附近酒馆去看信。她要跟我去,并建议我要一个单间。一路上,我问她:“这封信是谁给你的?”她请我自己看信,自然会知道。
我认出是曼侬的笔迹,内容大致如下:G…M…以超乎她想像的礼貌和优雅接待了她,送了她无数的礼物;让她预想到,她会有女王一样的命运。然而,她向我保证,处在这新的荣华富贵中,她并没有忘记我。但是没能说服G…M…当晚就带她去法兰西喜剧院,所以她要换一天见我。而且,她预见到这消息会带给我痛苦,所以她找了全巴黎最漂亮的女子来为我解忧;她就是把信带给我的那个人。署名是:“你忠实的情人,曼侬·莱斯科”。
对我而言,这真是一封既残忍又侮辱人的信。一时之间,我在愤怒和痛苦间挣扎,决定永远忘记这背信弃义的女人。我看了面前的女孩一眼,她非常漂亮,我真希望她能漂亮到让我也背叛情人的地步;但是,我在她身上却找不到负心的曼侬那细腻而慷懒的明眸、高贵的举止,爱神般美丽的容颜,以及大自然赐给她的无穷的勉力。
“不!不!”我掉过头去,说,“那派你来的负心人很清楚,她要你做的是毫无用处的。回到她那儿去,告诉她,我叫她好好事受她的罪孽,如果她能做得到的话,就让她心安理得地享受吧!我将抛弃她,永不回头,同时,我也会拒绝所有的女人,她们不可能有她这么迷人,却很可能同她一样卑劣、无情。”
于是,我准备离开,不再想曼侬,但在黯然、平静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一颗被妒火撕裂的心。我自以为很快就会恢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感受到强烈的激情。唉!可我仍然被爱情所愚弄,正如我被G…M…和曼侬所欺骗一样。
给我送信的女孩眼见我要下楼,便问我,想托她带什么话给德G…M…大人以及那位跟他在一起的夫人。听到这个问题,我又转身回了屋,忽然从原有的平静转为暴怒,这对我这样从未发过火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去吧!”我对她说,“告诉卑鄙的G…M…和他那负心的情妇,那封可恶的信带给我的绝望。还要告诉他们,他们笑不了多久,我会亲手杀了他们。”我扑倒在一张椅子上,帽子和手杖都掉到了地上,两行伤心的泪水溢出眼眶。刚刚的出离忿怒也变成了深深的痛苦。我痛哭失声,伴随着呻吟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