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泽勒拜隔着餐桌对妻子安杰拉说道:“我亲爱的,如果你今日上午去特雷尼镇,能否为我买一大罐糖果呢?”
“我可一点也不想为那些孩子买什么糖果。如果你刚才说的意思是准备今晚为他们放电影,我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那可是好事情啊。你难道不记得吗,我曾给他们说过,阻止别人离村是愚蠢的。他们不是听取了吗?如果今晚他们能够见到我,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我还将为他们带去一些希腊风光的画片,而且孩子们喜爱吃糖果!”
我随同安杰拉去了特雷尼镇。我们将近下午一时返回时,泽勒拜正半躺在屋前的一张低矮的椅子上,他一开始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看他似乎比用早餐时更加显得苍老和疲惫,风在吹拂着他那细丝般的白发。他的思绪已经飞得老远,老远。
随后,他听见的我的说话声。我把一张椅子端到了他的旁边,上面放上了—大罐糖果。
“好极了!”他说道,“他们特别喜欢吃这些糖果呢。毕竟,他们还是孩子。要知道,在任何人接触他们之前,我已经开始教他们了。我觉得,我比其他人更加了解他们。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信任我。”
安杰拉不抱很多希望地说道:“亲爱的,孩子们已经看过你的画片啦。我记得,你至少给他们看过两次希腊风光画片了。你就不能推迟一天,等到明天得到新电影片子以后再去吗?”
“哎呀,那些画片太美了,他们即使再看上一次也不算多啊!此外,我每次都不会重述同一个内容,关于希腊的描述多着呢。”
六点钟光景,我们开始把他的东西放进了汽车,物件几乎把车子都挤满了。很多东西挺笨重,一个晚上的讲话竟带走如此多的物品,可真令人吃惊。
泽勒拜看着每一件搬进汽车的东西,并点着数,最后由他自己把一大罐糖果搬了进去。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他转身对妻子说道:“理查德会把我送往那儿,并帮助我卸下所有这些物品。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一切都很正常。”
说毕,他把妻子拉到自己跟前,亲吻了她。
“可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那些孩子了。他们会不会……”安杰拉说着。
“你不用害怕,我亲爱的。我知道我该怎么去做。”
汽车开抵了格兰奇院落。我们还未曾跨出车子,院落的前门开了,一些孩子们欢叫着下了台阶。
“你好,泽勒拜先生。”他们边打招呼,边开启了汽车的后门。两个男孩立即开始从车里往外传递物品,他们都在谈笑着。
最后的一只箱子特别笨重,它被抬出了汽车。我记得,我们在装车之时,那只箱子已经在车子里了。泽勒拜双目注视着那只箱子搬了进去。
他随之转向我说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本该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活动,但你最好马上回去,陪伴安杰拉。我想,如果你在她那儿,她不会感到孤独的。”“我这就返回。”我说。
泽勒拜对着站在台阶上的三个孩子说道:“我们不能让别人久等了,进去吧,普里西拉。”
“我是海伦,泽勒拜先生。”
“噢,是啊,请勿介意,海伦。走吧,我亲爱的。”泽勒拜说完,就同孩子们一起上了台阶,进了屋。
安杰拉此时正坐在起居室里开启着的窗户前面,欣赏着音乐。
“孩子们同泽勒拜处在一起,果然非同一般,”我说道,
“他们确实很信任他。他说得完全正确。”
“也许,”安杰拉说道,“不过,我可不信任他们。”
“他们在这儿不会再大动干戈,胡作非为,”我说道,“他们会在要去的下一个地方专横拔扈,草菅人命!”
我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出现了强烈刺眼的闪光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房屋剧烈晃动,窗玻璃的破裂声和物具的倒地声接踵而至。接着,便是一片沉默!
我从安杰拉身边穿过,奔出了敞开着的玻璃门,进入了花园。
天空中树叶在飞舞。爬墙植物已经脱离了墙壁悬晃着,所有的窗玻璃全已震掉。我向远处望去,在一片树丛上面闪现着大片大片的白光和红光。这时,我已经明白了一切!
我终于在泽勒拜的书房中见到了瘫倒的安杰拉。风把一张纸片吹落在地板上。
我把它捡了起来,纸条上面是泽勒拜的笔迹,我没有必要去读它了。格兰奇院落上空红白色的强光以及汽车中那只极为笨重的箱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将那张纸条放回到桌上,瞥见了其中的几行字:
“医生将会告诉你,我已患了不治之症,只能活上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所以,我亲爱的,你不用悲伤!如果你愿意在一个狂野的天地里呆着,你就得像野兽般地生活下去,你就得杀人或被杀。我们在这平静花园之中生活得如此之久,以致忘掉了所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