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样叫我很难受!”
若塞朗太太有一秒钟功夫感到吃惊,而且极为愤怒。自从她从丹布勒维尔夫人家出来以后,她的手还是热的,她一直想打人。于是,她重重地打了贝尔特一个耳光。
“好!你到同我打起麻烦来了……多么蠢笨的东西!我敢打赌,那些男人都有理由!”
在她身一子的摇摆中,她一直拿着没有放手的拉马丁的作品,掉在地上了。她把它拾了起来,擦干净,一句话也没有说,昂然地拖着她的跳舞服到卧室去了。
“这是一定的结果……”若塞朗先生叹息起来。他不敢留他的女儿,她也一样走了,走时双手捂着脸,哭得更厉害。
但是,当贝尔特穿过前厅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哥哥萨都南赤着脚,在那里偷一听他们说话。萨都南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孩子,行踪诡秘,目光不同常人,由于脑神经有病,所以始终还是一个孩子。他虽然还没有发疯,但当人们冒犯了他,使他不自觉的暴烈行动发作时,他对整座大楼都是一种威胁。只有贝尔特望他一眼才可以驯服他。当她还是小女孩子时,得了一场许久才好的病,他照顾过她,象条狗似的听任这个病痛中的小女孩任意支配他。自从他救过她以后,他就对她有一种敬一爱一,他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这一敬一爱一之中了。
“她又打了你?”他用一种低微而热烈的声音问。
贝尔特遇见他在这里,心中很不安,她设法打发他走开:
“你去睡吧,这不关你的事。”
“不,这关我的事。我,我不愿意她打你!她叫得那样凶,把我惊醒了……希望她不要再干这样的事,要不然,我就要揍她了!”
于是她握着他的手肘,象对一只发了野一性一的畜生一样对他说话。他立刻驯服了,含一着小孩子似的眼泪,不清不楚地说:
“她打得你很痛,是么?你什么地方痛,我吻它……”
他在黑暗中找着她的脸吻它,他的眼泪打一湿一了她的脸,他一再地说:
“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这时,若塞朗先生只剩下独自一人了。他听任他手中的笔掉下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哀。几分钟以后,他站起来,轻轻地走到门口去听。若塞朗太太已经在打鼾了。在他的女儿的房间里,已没有人哭了。这住宅现在是黑暗而平静了。于是他回转来,心情稍稍舒畅了一点。他把那冒烟的灯整顿了一下,重新机械地抄写起来。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两滴粗一大的眼泪,滚到了稿纸上。这时,整座大楼的人都睡了,充满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