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有一件可以解除—切纠纷的铁证:宗教使婚姻合乎道德。”
正在这时,和奥克达夫一道坐在长沙发上的特鲁布洛,歪着身一子,附着奥克达夫的耳朵说:
“说到这里,你愿意我带你去拜访一位太太么?在她那里,我们可以快乐一番。”
因为他的同伴急欲知道到底是哪一种类型的太太,他于是指着高等法官说:
“就是他的情一妇。”
“不可能吧!”吃惊的奥克达夫说。
特鲁布洛把他的眼睛睁开,慢慢地又闭起来。事情的确是这样,当一个人讨了一个老婆,这个老婆对他又不满意,对他脸上长的红印又感到恶心,全天只是弹她的钢琴,弹到全区的狗都害了病,你想他不会在外面去寻一欢作乐么?
“先生们,我们要叫婚姻合乎道德!我们要叫婚姻合乎道德!”杜维利埃带着他生硬的态度和发烧的面孔重复说。奥克达夫现在从他这劑面孔上看出来,确有那种偷着作坏事的男子的血液。
从餐厅的深处,有人在叫这些先生们。摩居神甫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一央,独自呆了一会,远远地望着这些来宾们一个个消逝。他的肥而细一嫩的脸上,带了一种含愁的表情。他是听这些太太们和小一姐们忏悔的神甫,他和茹伊拉医生一样认识她们的肉一体。但结果他却只能监督她们的外表,只能以仪礼教师的身分把宗教外衣披在这腐朽的资产阶级身上。总有一天,这阶级的疮疤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表露出来,他站在这必然到来的最后崩溃之前怕起来了。有时,他对于自己的忠诚信仰都起过反感。不过这时他的微笑依然出现了,他接受了贝尔特送给他的一杯茶,并且同她谈了一会,以便以他的神圣一性一格遮盖她刚才在窗门边发生的丑行。他变成了上流社会的人,他以忍让一精一神,只要求在他面前忏悔的女士们有一种良好的外表。可是这些女士们却在逃避他,她们还甚至于连上帝都可能亵渎。
“啊!真干净!”奥克达夫低声说,他对这座大楼的敬重心受了新的打击。
他看见艾都安太太向前厅走去,便想走到她的前面去。他跟在正起身走的特鲁布洛后面。他想送艾都安太太回去,她拒绝了,仅仅才半夜,而且她又住得那么近。这时,她的一胸一衣上戴的玫瑰花束掉了一朵下来,他有些懊丧地拾起它来,装作要保存起来的样子。青年妇人的美丽的睫一毛一眨了一下,随后以她那种安详的态度说:
“奥克达夫先生,请你替一我开一下门,谢谢你。”
当她下了楼以后,青年人觉得很窘,就去找特鲁布洛。可是特鲁布洛和前次在若塞朗家一样,又是一下子不见了,他大约沿着厨房的走廊溜了。
奥克达夫很不高兴,把玫瑰花拿在手中,打算回去睡觉。上了楼,他看见玛丽斜靠在楼梯栏杆上他刚才离开她时的那个地位。原来她在侦察他的脚步声,一听见,她就出来看他上楼。当她把他弄到她家去的时候,她说:
“儒勒还没有回来……你玩得好么?有很多漂亮的装束么?”
但是,她并没有等到回答就看见那朵玫瑰花,她于是有了一种小孩子的快乐。
“是给我的么,这朵花?你已经想到了我么?啊,你多么好呀!你多么好呀!”
她眼睛中含了眼泪,心情异常不安,面一色一变得通红。奥克达夫一下感动起来,温柔地吻了她。
在一点钟的时候,若塞朗全家人也跟着回来了。亚岱尔摆了一个烛台和一些火柴在椅子上。全家人上楼时,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走进了刚才下楼时还在那里大感失望过的餐厅,而这时却忽然一下狂欢起来了,他们手拉着手,胡言乱语,围绕着桌子跳起一种野蛮人的舞蹈来。连父亲也奉命跟着大家快乐一番,母亲在跳踢踏舞,女儿们发出小小的不成音节的叫一声。正中一央的蜡烛,把她们的巨大的影子投射去遮盏了整幅的墙壁。
“终于成功了!”喘不过气来的若塞朗太太,倒在一个座位上说。
但是她又立刻站起来,因为她突然发作了一种母一性一的慈一爱一。她跑过去,重重地吻了两下贝尔特的脸颊。
“我的亲一爱一的,我满意你,很满意你。你刚才算是酬劳了我一切的努力……我的可怜的女儿,我的可怜的女儿,这一次,真正成功了!”
她的声音堵塞着了,她的吻就表示了她的心。在火红一色一的长袍中,在志诚而深刻感动下,她好象要倒下去的样子。由于进行了三个冬天的猛烈的战斗,在这胜利的时刻,她一下消沉了。贝尔特不得不发誓说她并没有病,因为她母亲发现她脸一色一苍白,表示要对她小心照护,坚决要替她弄一杯救急水喝。当青年姑一娘一已经躺下以后,母亲还赤着脚,放心不下似地走到她身边来,好象好久以前她还是孩子时代那些日子一样。
这时,若塞朗先生睡在枕头上等她。她吹熄了灯,迈过了他的身一子,睡到尽里边去。他在回想,他又感到不舒服了。答应了人家五万法郎的嫁妆费这件事,使他不安起来。他偶然高声说出了他的顾虑,为什么要允诺呢?当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遵守诺言的时候!这是不诚实的行为。
“不诚实?”若塞朗太太又恢复了她凶猛的声音,在黑暗中叫起来,“不诚实的行为,先生,就是让他的女儿变成老小一姐,是的,老小一姐。这也许就是你的梦想……天晓得,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来重新打算,我们将来再说吧。我们一定能够使她的舅父决定……请你弄明白,先生,我的家庭中的人,永远是诚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