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说一句!”心怀恐惧的出纳员,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让我把话说完吧!杜维利埃先生完全了解……我们不愿意要青年夫妻对这笔立刻需要的款子等上三年,因此我们可以和他们约好,分期付这笔嫁妆费,每六个月付一万法郎,等到将来收回保险本金的时候,才偿还我们。”
沉默了一会儿,若塞朗先生吓呆了,气也喘不过来了,他只有重新望着那黑暗的街道。高等法官思索了一会,似乎嗅到这其中的欺诈行为,但他因为厌恨他的女人,所以连瓦勃尔全家都厌恨,他认为让瓦勃尔一家子受骗,是一件异常快意的事。
“这一切我觉得都很合理,”最后他说,“其实,是我们该感谢你……嫁妆费完全交付清楚的事,是很少见的。”
“先生,绝对没有!”舅父激烈地肯定说,“这种事情总是有问题的。”
三个男人互相握了手,约好星期四在公证人处会面。当若塞朗先生重新回到有光线的地方的时候,他的面一色一苍白得令人要问,他是否感到不舒服。的确,他是觉得很不舒服,他并不等到刚才到饭厅去的妻舅转来,就告退了。这时,饭厅中的人们已经用过茶了,而在喝香槟酒了。
躺在靠近窗子的长沙发上的格兰,这时正在喃喃地说:
“这个下流的舅父!”
因为他偶然听见了保险费那一句话,就嘲笑起来,一面把真象告诉奥克达夫和特鲁布洛。这件事,是他的保险公司经手的,他们将来一个钱也拿不到手,大家都在那里骗瓦勃尔。随后,因为那两位青年对这场滑稽戏感到有趣,他把双手放在肚子上,以一种大开玩笑的姿态加上说:
“我需要一百法郎……如果我的姑父不给我一百法郎,我就要把这件秘密给他戳一穿。”
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香槟酒把克拉丽斯维持的尊严秩序,完全给打破了。在她的客厅中,每一次晚会的结尾,总是有一点儿激烈的,连她自己有时也忘乎其形。特鲁布洛把她指给奥克达夫看,她这时正站在门背后,抱着一个有农民风度的年轻力壮的人的脖子。这是刚从南方来的一个雕刻匠,他的家乡正要把他捧成一个艺术家。杜维利埃把门推开,她很灵巧地松开胳膊,把青年人介绍给他,巴扬先生,一个富有情趣的天才雕刻家。杜维利埃非常欣喜,答应替他找到工作。
“工作,工作,”格兰低声说了几遍,“大傻瓜,他在这里,愿意要多少工作就有多少工作!”
大约两点钟光景,三个青年人同舅父离开樱桃园街的时候,舅父完全醉了。他们想把他装进马车里去,但这一区这时已沉睡在真正的沉默中了,没有一个车轮的声音,甚至于没有一个迟迟未归的行人。他们决定扶着他走。月亮很高了,是一个照白了人行道的清澈的月亮。在荒凉的街道上,他们的声音显得格外宏亮而郑重。
“老天爷!舅父呀,你站稳一点吧,你把我们的胳膊都弄断了。”
他呢,眼泪洒满了一胸一怀,变得十分多情,十分有道德了。
“去吧,格兰,”他不清不楚地说,“去吧,格兰!我不愿意你看见你的姑父堕入这种状态……不,我的孩子,这真太不漂亮了,去吧!”
因为他的一内一侄把他当做老骗子手,于是他又说:
“骗子手,这不能说明什么。应当设法使人尊敬……我呢,我尊敬妇女。但尊敬的是那种清白的妇女……一个人要没有情感,那是会使我恶心的……去吧,格兰,你会使你的姑父害羞。这两位先生就够了。”
“那么,”格兰声明说,“你得给我一百法郎。真的,我需要这笔钱来缴纳房租。人家想把我赶到门外了……”
听了这个出乎意料的要求以后,巴什拉的醉意更甚了。大家须得把他靠在一家商店的窗板上。他结结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