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们就骂我!”儒勒站起来大声说,一面很不高兴,“我认为把这件不幸的事情立刻告诉他们,是一件诚实的行为……难道他们以为这件事我很感快乐么?在这一问题上,我比他们更受累。尤其是,天知道,这中间我并没有错……是不是?玛丽,我们怎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一下又来了呢?”
“这是真话。”青年妇人肯定地说。
奥克达夫计算了一下月份,从十二月底到五月底,她怀一孕一五个月了,这笔帐是算得出来的,他对这件事十分感动。随后,他想怀疑一下,但是他的情感不允许,他感到一种强烈的需要,对毕戎夫妻做一点温情的事。儒勒继续在嘀咕:他当然照样地要养这个孩子,只是他最好是生在他该去的人家。玛丽呢,平时本是那么温柔的人,现在也生气了,结果她甚至于说她母亲很有道理,的确,母亲是不原谅别人不听她的命令的。这个家庭简直吵起架来了,借孩子的问题互相责备,互相指控孩子是对方制造的。这时候,奥克达夫愉快地插一进来说:
“这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既然事实上现在孩子已经有了……你瞧,我们不应当在这里吃晚饭了,这里未免叫人太愁闷。我请你们到饭馆去吃饭,你们愿意么?”
青年妇人脸红了,在饭馆吃饭是她的一种乐趣,她说她的女儿常常使他们得不到任何快乐。但是奥克达夫却决定了,这一次连莉莉特也一同带去。这是一个非常愉快的晚会,奥克达夫带他们到“新式牛肉饭店”去。他们单包了一间房间,他说,这样比较自一由一些。在这里,他强迫他们吃许多东西,他简直有一种叫人吃惊的一浪一费态度,毫不计较这一餐最后结帐该花多少钱,只看见他们吃就感到愉快。到了吃饭后果食时,他们把莉莉特躺在长沙发的两个枕头之间,他甚至于叫了一瓶香槟酒来。他们忘乎其形了,手肘靠在桌子上,眼睛却有些潮一湿一了,他们三个人都动了感情,由于房间里的令人窒息的热气,使得彼此都四肢无力了。最后,到了十一点,他们才说起回家的话,但是他们的脸都很红,街上的凉风使他们沉沉欲睡。已经打起瞌睡来的莉莉特不肯走路,奥克达夫为了把好事做到底,就叫来一部马车,尽管这里距离灼一色一街很近。在马车中,他并且很小心谨慎,不把玛丽的大一腿一夹在自己的大一腿一当中。只是上了楼,当儒勒去安置莉莉特睡觉的时候,他才在青年妇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活象一个父亲要把女儿送给女婿时告别的一吻。他看见他们很象一对情一人,带着醉态互相望着,他就打发他们去睡,他在房门外向他们祝贺了一声晚安,自己的头脑中充满了无限的美梦。
“不错,”他独自一人睡进床上的被窝中去时这样想,“这花了我五十个法郎,但是我该他们的绝不止这一点……总之,我只有一个欲一望,这个小妇人能够在她丈夫方面得到她的幸福!”
他因自己有这种好心而感动起来,他在未睡着以前,决定下一天晚上试演一下他的伟大的举动。
每个星期一吃过晚饭以后,奥克达夫都要帮助艾都安太太研究这一星期的定货。为了进行这项工作,他们俩总是退到顶里面一间房间里去,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保险箱,一张写字台,两把椅子和一张长沙发。但是这个星期一晚上,杜维利埃两夫妇要请艾都安太太到奥柏拉喜剧院去看戏,因此才三点钟左右,她就把青年人叫去了。虽然太一陽一还很明亮,他们还是点上了煤气灯,原因是这房间只有从一内一院射进来的一股暗淡的光线。他闩上了门,她很惊异地望着他。
“这样,没有人会来打搅我们。”他喃喃地说。
她点头表示了同意后,他们就开始工作起来。夏天的百货销路都很好,这商店的生意越来越发达,特别是这一个星期,小件的一内一衣卖出去那么多,使她不免发出惊叹。
“啊!如果我们的地方宽一点就好了!”
“但是,”他说,他开始进攻了,“这件事关键在你……我有一·种想法,好久以来就想告诉你。”
这是他的大胆的计划,是关于收买邻近的房子的事。他计划把圣奥古斯丹新街那座店铺买过来,叫那个卖伞的商人和那个卖儿童玩具的商人滚蛋,然后把女福商店扩大,设置许多宽大的货架。他很热心这样做,对旧有的商业表示相当的轻视。他想把潮一湿一、黑暗和没有货架的一些小店铺,一举手间就改造成新式的商行,在玻璃橱中堆满妇女们用的奢侈品。在白天,那是百万金钱的川流不息;在夜晚,那是皇家的夜宴般的光耀夺目。
“你可以把圣罗克区的商业完全打垮,”他说,“你一定会把那些小顾客都吸引到你的商店来。再说,瓦勃尔先生的绸缎店今天对你大有妨害。你把你的玻璃橱扩充到街上去,创造一种特别的货架,包管你在五年之一内一就会叫他宣告倒闭……最后,这里始终还有一个问题:人们计划从新奥柏拉大戏院到交易所开辟一条名叫十二月十日的新路,我的朋友冈巴尔东有时也和我谈起这件事。这样一来,这一区的商业还可以十倍地繁荣的。”
艾都安太太的手肘靠在一本帐簿上,她的美丽的、庄重的头靠在她的手上,听着他说话。她是在女福商店生的,她的父亲和她的叔父创办了这个商店,她一爱一它,她想过要扩充它,要设法吞没邻近的店铺,布置一个富丽堂皇的门面。这一种梦想,对她的特殊的聪明、坚决的意志和她从新巴黎学来的那种妇女们的锐敏观察,都是十分契合的。
“不过德娄兹叔父一定不愿意,再说,我的丈夫又在病中。”
奥克达夫看她有所动摇,就采用一种诱一惑人的声音,一种温柔的、歌唱般的、演员的声音对她说话。同时,他还以他黄金一色一的眼睛向她投掷热情的目光,他的眼睛,好些女人都认为是不能抵抗的。但是,煤气灯尽管在她的后脑袋旁边点着,她的皮肤上却始终没有一点热气。她被青年人滔一滔一不一绝的话语弄得有些糊涂,她堕入一种沉思中去了。他呢,他正从数字的观点上去研究这个问题,他已经把接近于具体措施的计划都拟定了。他对她使用的那种热情的姿态,就象传说中一个一浪一漫的侍童向公主宣布他蕴藏许久的一爱一情一样。当她突然从沉思中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抱在他的怀中了。他推她到长沙发那面去,以为她最后一定会让步。
“天呀!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她用一种含愁的声音说,一面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摆脱了他的拥抱。
“是的!我一爱一你呀!”他叫起来,“啊!你不用推开我。同你……我可以作出一些伟大的事情的……”
他的这一套显然虚伪的把戏一开始以后,他必定要玩到最后才肯罢休的。她并不阻止他,但她已经站着在开始翻她的帐簿了。随后,当他停止了说话以后,她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