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她满意地叫起来,“一个男高音!毫无疑问,一个男高音……继续唱吧,先生。”
奥克达夫很得意,继续唱另外的两句:
就是我自己,
比你还更担忧!
她容光焕发了,你瞧,三年以来,她就想找一个男高音!她对他讲她历次的失败经过,比方特鲁布洛先生,也是使她失望的一个。产生这种事实的原因,真值得人研究,在社会上的青年人中,已经找不到男高音了,无疑是因为一抽一板烟的原故。
“请注意,现在!”她又说,“我们现在在唱的时候,该加上一些表情了……开头,不要太拘束。”
她的冰冷的面孔上,有一种失意的表情,她的眼睛带一种死人的气一色一,转过来看着他。他以为她动了情,也就兴奋起来,他觉得她非常动人。邻近的一些房间都没有一点声音,大客厅中若隐若现的黑影,以一种令人沉醉的气氛包围着他们。他高高地站在她的背后,用他的一胸一口擦着她的发髻,以便看清乐谱。他在一种激动的情绪中唱出这两句:
就是我自己,
比你还更担忧!
但是,谐和的歌词一唱过以后,她就象卸下一个假面具一样,卸下了她的热烈的表情,下一面露出来的,依然是她的冷淡。他很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再不敢把使用在艾都安太太身上的那种冒昧行为,来使用在她的身上了。
“你很行,”她说,“只是,还得更合拍一点……得,就是这个样子。”
她自己唱起来了,她重复地唱了许多次“比你还更担忧!”她以一种不屈不挠的女一性一的严厉态度,一字一拍地配准音乐唱,她的热一爱一音乐是浮在面上的,是由钢琴表现出来的。她的歌声越来越高,以致房间里充满了种种尖一叫。正是这时候,两个人都突然听见他们背后有人在高声说话:
“太太!太太!”
她跳了起来,她认出这是她的女佣人克勒蔓丝的声音。
“唉?什么事?”
“太太,是老先生,是你的父亲昏过去了,鼻子栽在他写的东西上,一动也不动了……他真叫我们害怕!”
她大吃一惊,还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就离开钢琴随着克勒蔓丝走了。奥克达夫不敢同她一道去,只得留在客厅中走来走去。但经过了几分钟的迟疑和窘困以后,他听见许多匆忙的脚步声和狂乱的说话声,这才下了决心,穿过一个暗黑的房间,走到了瓦勃尔老先生的房里去。所有的佣人都跑来了,玉丽还拴着她的厨房围腰,克勒蔓丝和伊波利特的头脑中,还在萦回着他们刚才放下的那一盘骨牌。他们都神一色一张慌地在老人周围站着,克洛蒂尔德则弯着身一子,对准他的耳朵叫他,请求他说一句话,只要一句。但是他始终不动,鼻子对着那些卡片。他的额头撞在墨水瓶上了,溅出来的墨水涂满了他的左眼,然后又成细丝流到了他的嘴唇。
“这是中风,”奥克达夫说,“不能让他这个样子呆着,应当把他放到床上去。”
但是杜维利埃太太头发昏了,这种感觉也渐渐地冲到她的迟钝的血管中了。她重复地说:
“你以为这样么?你以为这样么?啊,我的天!我的可怜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