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波利特一点也不忙,他正为一种思虑所苦恼,接触这个老头儿,显然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因为他很可能就在他的胳膊中死去。还是奥克达夫叫他去帮他忙,他才过去了,他们两个把老头子弄躺下了。
“拿一点温水来吧!”青年人对玉丽说,“请你替他洗一洗。”
现在,克洛蒂尔德生起她丈夫的气来了,难道他应当老在外面不回家么?如果父亲出了意外,她怎么办?他好象是故意一样,只要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家。天知道,我们需要他的时候还是多么少呀!奥克达夫打断了她的话,劝她打发人去请茹伊拉医生去。这时简直还没有人想到请医生的事。伊波利特立刻出门去了,得以呼吸新鲜空气,他高兴得很。
“他竟让我独自一人遭遇这样一件事!”克洛蒂尔德继续说,“我,我不知道,他大约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处理吧……啊,我的可怜的爸爸!”
“你要我去告诉全家的人么?”奥克达夫提议说,“我可以去请你的哥哥和兄弟来……这倒是一种小心谨慎的办法。”
她没有回答,两滴粗一大的眼泪充满了她的眼睛。这时,玉丽和克勒蔓丝打算替老人脱一衣服。随后,克洛蒂尔德又挡着奥克达夫不让他去。她的哥哥奥古斯特不在,今天晚上他有约会;弟弟德奥菲尔呢,最好不要他上楼来,父亲只要看见他就会断气的。她于是开始叙述她的父亲每次到孩子们家去收那迟迟不交的房租时,是如何的情况。他们总是粗一暴地对待他,尤其是瓦勒丽,根本就拒付房租,并且要父亲付给他们结婚时允诺过的那笔钱。这次病的发作,无疑是闹了这一类的事情,因为他这天回家时,他的样子显得很可怜。
“太太,”克勒蔓丝指出说,“他有半边身一子已经完全冷了。”
这对于杜维利埃太太等于火上加油,她不再说话了,她怕在女佣人们的面前把话说得太多。她的丈夫完全不顾他们的利益!如果她自己懂得法律就好了!她简直是坐立不安,她在床前走来走去。奥克达夫看见那些卡片很开心,他望着桌子上有一件装满了卡片的大得可怕的家具:这是一个橡木做的巨大的匣子,里面有很多副文件夹,都是极其细致地分了类的,这便是整个一生的愚蠢工作的成绩。有一个文件夹上这样标明着:
“沙尔波德尔作品,计:
一八五七年展览品‘阿达朗特’一件
一八五九年展览品‘安特罗克勒斯之雄狮’一件
一八六一年展览品‘白X X先生画像’一件”
他正在读这个文件夹上的标记的时候,克洛蒂尔德一下站在他的旁边,低声对他说:
“请你去找找他吧!”
因为他表示了惊讶,于是她耸了一下肩,仿佛把她刚才所说的什么普罗王士街的案件的报告置诸脑后了,那原是她创造出来对付客人的一个永远的借口。在她感情激动的时候,她一切都不顾了。
“你知道,樱桃园街……我们所有的朋友都知道这件事。”
他想声辩:
“我可以向你发誓,太太……”
“你不必替他辩护!”她又说,“他能够呆在那里,我是太幸福了……啊,我的天,如果不是为了我可怜的父亲的话!”
奥克达夫屈服了。玉丽正在用一毛一巾的一角替瓦勃尔先生揩眼睛。但是墨水已经干了,墨一色一浸入了好些地方已经发了青的皮肤。杜维利埃太太叫她不要擦得太重,随后她又转来对已经走到门边的青年人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