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最好还是走吧。”特鲁布洛加上说,他说时正把第二张纸烟纸贴在他的雪茄上。
这些先生们终于决定离开这座空房子了,奥克达夫一再说他是以信用作保,不管任何情况,一定得把杜维利埃找回去的。杜维利埃细心地关上了门,仿佛他已把死去的柔情摆在这房子里面去了一样。但是到了下一面,当特鲁布洛把钥匙交给门房的时候,他又感到惭愧了。随后,走上了人行道,他一言不发,和众人重重地握手告别。当那部马车把奥克达夫和杜维利埃载走以后,巴什拉舅父对站在荒凉的街上的格兰和特鲁布洛说:
“他一妈一的!我应当带你们去看她了!”
他步行了一会,对这个大傻瓜高等法官的失望非常受刺一激,自己觉得是充满了幸福,而这幸福又是由他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这,他再也不能保持秘密了。
“你知道,姑父,”格兰说,“如果又和前次一样,把我们带到门口去,又把我们丢在那里……”
“他一妈一的,这回不这样了,你们可以看看她。这会使我快乐的……尽管快到半夜,即使她已经睡了,她也会起来的……你们要晓得,她是一个上尉的女儿,就是麦鲁上尉。我可以用名誉担保,她有一个很好的姑一妈一,这姑一妈一是里尔附近新城的人。你们可以到圣撒普利司街马帝纳两兄弟家去打听到她们的身世……啊!他一妈一的!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你们将看出来到底什么样子才是德行!”
他挽着他们的手,特鲁布洛在左边,格兰在右边。他们拉长脚步想搜求一部车子,以便快一点到那里去。
这时候,在马车中,奥克达夫已简短地把瓦勃尔老先生中风的事,告诉了杜维利埃,连杜维利埃太太知道克拉丽斯住在樱桃园街的事,也并没隐瞒。沉默了一会儿,高等法官以一种苦痛的声调问道:
“你认为她会原谅我么?”
奥克达夫没有回答。马车中漆黑一一团一,车轮不断地滚一动着,有时也穿过一段有煤气灯光的地方。当他们到家的时候,杜维利埃为忧愤所苦恼,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你说,是不是我暂时还是和我的女人和解……”
“这也许是最合理的。”青年人迫于非回答不可,只好这样说。
于是,杜维利埃感到有必要惋惜他的岳父了。他说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工作能力。而且,无疑的,人们还可以把他救过来。到了灼一色一街的时候,他们发现房子的大门是开着的,一一群一人正站在谷尔先生的小屋子前面。玉丽下楼来了,要跑到一药一房去买一药一。她对这般老爷们很不满意,当他们病了的时候,其他的老爷就眼看着病人死去也毫不关心。还是工人们好,他们互相帮忙拿汤,弄热手巾。老头子在楼上喘气喘了两个钟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他的儿子们连劳神放一块糖在他的喉管里都没有。谷尔先生说这般人真生了一颗冷酷的心,他们不用使用自己的十个指头,他们自以为如果替父亲洗一洗脸,就是降低了身分。至于伊波利特,更是趁火打劫了,他竟谈起楼上太太的头、太太的愚蠢的样子,他说她站在这位可怜的先生面前,只有垂着两只胳膊,可是佣人们却在那里忙乱不堪。当他们看见杜维利埃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了。
“怎么样?”杜维利埃问。
“医生已在先生身上使用了芥末了,”伊波利特回答,“啊,我是好艰难才把这位医生找到的呀!”
在楼上,在客厅中,杜维利埃太太一出来就碰见了他们。她刚才哭得太厉害,她的眼睛在红眼皮下一面发亮。高等法官张开两臂感到很难为情,他吻抱她,一面喃喃地说:
“我的可怜的克洛蒂尔德!”
这种平常没有的热情流露,倒使她吃了一惊而往后退了。奥克达夫一直站在后面,但他依然听见丈夫用低微的声音加上说:
“请你原谅,在这样悲哀的景况中,把我的错误忘掉吧……你看得出来,我是回到你这儿来了,永远不离开你了……啊!我真该大大地受一次惩罚!”
她没有回答,只是摆脱了他。后来,她站在奥克达夫的前边,仍然采取对丈夫的任何行为都不想知道的那种妻子的态度说:
“我的朋友,我也许搅扰了你吧?因为我知道,调查普罗王士街的案件是很忙的。但是我看见我自己一个人,觉得必须要有你在场……我的可怜的父亲是完了,你进去看看他吧,医生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