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话,在这个时候他一爱一的只是她,而且是一种绝对的、无限的、热情的一爱一。他的新的相知,他以两个月的功夫所争取到的另一个女人,全都完了。他回想起他曾经在这个狭窄的房间,背着儒勒吻过玛丽的脖子,任何时候都觉得她是那么地和善,那么地驯顺温柔。这就是幸福了,怎么他会瞧不起这种幸福呢?一种懊悔撕一裂了他的心。他还是要她,如果他不能把她得到手,他会觉得他是永远不幸的。
“你放开我吧,”她喃喃地说,一面设法摆脱他,“你太没有理一性一了,你会使我难过的……你现在已经一爱一上了另一个女人,你这样扰乱我有什么好处呢?”
她带一种温柔而又疲倦的神情防卫着自己,对于这种不能使自己快乐的事情,表示出她很乏味。但是他却疯了,他把她抱得格外紧了,他透过她的粗布长袍,吻她的脖子。
“我一爱一的是你呀,你不懂得……得,我凭着我的最神圣的事物发誓,我没有说谎,你把我的心打开看一看……啊!我请求你,乖一点!再来一次。以后,如果你认为必要,就永远不再来,永远!今天,你看得出来,你叫我太难受了,我真想得要死了。”
于是,玛丽没有力量了,这个强权的男人的意志,使她瘫痪了。在她这方面,这件事可以说是一种善行,同时也是一种恐惧和一种愚蠢。她动了一下,仿佛是为了首先把睡着的莉莉特抱进房间里去。但是他拦着她,他怕她会把孩子惊醒。她就在前一年以绝对服从的女人身分,堕入他的怀抱中去的那个地方,再一次听他支配了自己。在夜里的这个时刻,由于整个房子的安静,这间屋子里有一种带有嗡嗡微音的沉默。突然,灯光暗下去了,他们要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幸亏这时玛丽站了起来,还来得及把灯火往上拨了一拨。
“你恨我么?”奥克达夫带着一种温柔的感激之情问,一面还为一种从来没有尝到过的幸福弄得昏昏欲睡。
她把灯放下,以她冰冷的嘴唇还给他最后一吻,一面回答道:
“不,既然这件事还能使你乐一乐……不过,这总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有那个女人的原故。同我,这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眼泪浸一湿一了她的眼睛,她一直表示悲哀,但始终没有愤怒的意思。当他离开她的时候,他很不高兴,他想立刻躺下去睡着。他满足了情一欲有一种不愉快的回味,放纵的、肉一体上的愉快,此时在嘴唇上也只保留下一种苦味。但是另外一个女人要来了,应当等她。一想到这另外的一个,就好似一种重担可怕地压着他的肩头。经过了许多焦灼的夜晚,才想出来的荒唐的计划,无非是为了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占据她一个钟点。而现在,他却但愿能出一件意外的事情,阻止她上楼来!也许,她会再一次失约吧,这是一个他不敢一孕一育的希望。
十二点敲过了,奥克达夫还站着,很疲倦,伸长耳朵,唯恐听见那狭窄的走廊上有裙子的窸窣声。在十二点半时,他真正愁起来了。到了一点,他认为他得救了。不过,在他的心情舒畅中,依然包含了一种无声的愤怒,一种被女人嘲弄的男子的忧愤。但是,当他打了大大的几个呵欠,正准备脱一衣服上一床的时候,有人敲了三下门,这是贝尔特。他一面感到失望,一面也感到自负,他张开两只胳膊走上前去。可是她却吓得发一抖,推开他,靠着她刚才急剧地关上的门听着。
“怎么呐?”奥克达夫降低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怕,”她不清不楚地说,“楼梯上那么黑,我总觉得我的后面有人在追我……我的天,我们这样冒险,真太愚蠢了!一定的,我们会遭遇不幸的。”
他们两人都吓呆了,连互相吻抱一下都没有。不过她穿着她的白一色一的梳妆衣,金一色一而卷曲的头发披在脑后,姿态依然十分动人。他望着她,认为她比玛丽强得多。但是,他这时没有欲一望,这件事倒成了他一种苦役。她呢,为了好好喘一口气,坐下了。突然她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个盒子,立刻猜出来,那是她说了一星期之久的丝绒披肩,于是假装生起气来。
“我走了!”她一面说,但并没有离开椅子。
“怎么,你要走?”
“难道你以为我是卖身的人么?你总要伤害我的自尊心。今天晚上,你又把我的幸福破坏了……你为什么要买这东西,当我禁止你买的时候?”
她站起来,只答应看一看。但是,打开盒子以后,她感到那样的失望,以致发出了愤怒的叫喊:
“怎么,这并不是尚缔依的丝绒呀!这只是拉玛城的出品!”
奥克达夫为一种吝啬的思想所驱使,在他的礼品上也打了折扣。他打算向她解释一番,他说拉玛城也有上等丝绒,和尚缔依的出品一样漂亮。他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就象他在柜台后面卖绸缎时一样。他强迫她一摸一一一摸一,打赌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细致的东西。但她只是摇头,用一句轻视的话来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