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只拿了一把钥匙,拳头在出一血,那是他跌跤时受了伤。他从地下站起来,面一色一发青,一想到他是以这种可笑的方式进来,他真是又羞又恼。他的胳膊在空中摇动,大有想猛扑到奥克达夫身上去的样子。奥克达夫尽管发现自己赤着脚、一裤一子的钮扣也扣错了,因而有点难为情,却能抓着奥古斯特的手肘,一直不放开,态度比他还强硬。并且叫道:
“先生,你侵犯我的住家……这是太下流了。我的行为,不过是一个多情男子的行为罢了。”
他几乎还想打他。在他们进行这样短短的斗争的时候,贝尔特穿着衬衣从那依然大开着的门逃跑了。她看见他丈夫流着血的拳头握了一把厨房的刀,她的肩头简直已感到这把刀的寒气。她在黑暗的走廊中跑开,她似乎听见打耳光的声响,只是分辨不出打的人是谁,被打的人是谁。她甚至于连说话的声音,也辨不清谁是谁的来,只听见他们在说:
“遵命!随便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的,请你等着我通知你。”
她一跃就走上了便梯,她象受了火灾的火焰追迫着一样,一下就下了两层楼。当她到了她的关闭着的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钥匙还在楼上她的梳妆衣的口袋里。再则,她又没有一盏灯,这扇门底下连一丝光线也没有:显然是女佣人出卖了他们。她连气也没喘一口,便重新跑上楼去,当她再从奥克达夫那个走廊前面经过的时候,听见那两个男人还在继续粗一暴地说着话。
他们还在互相拉扯,她也许还有时间。她迅速地从大楼梯下去,希望她丈夫没有关上住宅的门,这样她可以闩上门,关在房间里,任何人来都不开。但是,这里她碰到的还是一扇关闭着的门。那么,她等于从自己家里给驱逐出来了,衣服也没有穿。她昏了头了,她把各层楼都跑遍了,象一只被人追赶的野兽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可以钻进地里去,她永远不敢敲她父母的门。有一刻功夫她想逃到门房家里去,但由于怕羞,她又上了楼。她听、她抬起头、她又俯着身一子靠在栏杆上,她的心的跳动,使她的耳朵听不清楚其他的声音。这时,四下里异常寂静,她觉得黑暗的深处,仿佛放射一出无数的光亮,使她的眼睛睁不开。她忘不了的始终是那把刀,奥古斯特的流着血的手拿着的那把刀,她觉得那寒冷的刀尖会刺到她的身上。突然有一股声音,她想象是这把刀已刺进了她的骨头,她感到一种致命的恐怖。她发现自己这时正站在冈巴尔东家的门口,便昏头昏脑地去拉他们的门铃,她很气愤,差不多把门铃都拉坏了。
“我的天!难道发生了火灾么?”里面有一个心神不安的声音说。
门立刻开了。原来这时丽莎恰巧从小一姐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烛台,正设法使自己的脚步不要出声。可是她穿过套间时,门铃的狂乱声不免使她跳了一下。她一开门,看见贝尔特只穿一件衬衣,她惊呆了。
“什么事呀?”她说。
青年妇人进来了,一面猛烈地把门重新关上。她喘着气,背靠着墙,不清不楚地说:
“嘘!别作声……他要杀死我!”
丽莎不能从贝尔特口中得到一种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时冈巴尔东出现了,非常不愉快的样子。这些莫名其妙的嗜杂的声音,扰乱了他们,扰乱了他和嘉斯巴宁在那狭窄的床上的好梦。他仅仅来得及穿一条短一内一裤一,他的粗一大的面庞有些浮肿,而且还在出汗,他的黄一色一的胡子也紧一贴着嘴唇,上面还带有枕头上的白鹅绒。他气喘吁吁地想装出单独在另一处睡觉的丈夫的威严姿态。
“是你么,丽莎?”他在客厅中叫道,“你真蠢!你怎么会跑进正房来了?”
“老爷,我怕门没有关好。这件事,使我睡不着,所以我下楼来看一看……但是,这位太太……”
建筑师看见贝尔特只穿一件衬衣,背靠着套间的墙壁,也不禁大吃一惊。他自己也有一种要顾一下廉耻的动作,他用手探了一下,看看短一内一裤一是否扣好。贝尔特忘了自己没有穿外衣,只是重复地说:
“啊!先生,请你收留我……他想杀死我。”
“谁呀?”他问。
“我的丈夫。”
这时,表妹也跟在建筑师的背后出来了。她倒争取到时间穿上了她的长袍,不过她的头发依然披着,她也一样,周身都有鹅绒,她的坦平的一胸一部在微微颤一动,骨头透过衣服显露出来。她的欢乐这样被人打搅,不免有些怨恨。她看见这个青年妇人,看见她肥胖而细致的肉一体的一裸一露部分,更怒不可遏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