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并不赞成他的办法,这样会使这种丑闻扩大,荣誉更难于挽救了!她很得意地向他提起,她是首先反对他这一场婚姻的人。对一个似乎不知道妇女的一切责任的青年姑一娘一,那是不应对她有什么指望的。随后,奥古斯特问她的丈夫现在在什么地方,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旅行去了。”
奥古斯特十分懊丧,因为他不愿意不征询杜维利埃的意见就贸然行一事。她听他说,但并不把高等法官的新地址告诉他,她不愿意她的全家人都知道她家庭的不睦。后来,她想出一个妙法,她劝他们到安洋街去找巴什拉先生,在那里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这以后,她就转身对着她的钢琴了。
“是奥古斯特请我上楼来的,”到此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德奥菲尔,认为他该声明一下了,“克洛蒂尔德,你愿意我吻抱你一下么?我们大家都在痛苦中呀!”
她把她冷冰冰的面庞伸给他,一面说:
“我可怜的孩子,只有自己想陷入痛苦的人才会痛苦。我呢,我原谅所有的人……好好调养一下,我看你伤风得很厉害。”
她又招呼着奥古斯特:
“如果事情弄不好,你告诉我,因为我也是很不放心的。”
潇潇风雨般的乐声又开始了,乐声包围了她,淹没了她。当她机械般的手指,在高高低低的各种键子上练一习一的时候,她一面又郑重其事地读起《两世界杂志》来。
下了楼,奥古斯特还思索了一会,到底要不要去找巴什拉?怎么对他说好呢?“你的侄女儿偷了汉子……”这话怎么好说呢?最后,他决定只在巴什拉处打听杜维利埃的消息,绝不让他知道事情的一内一容。一切全计划好了:瓦勒丽看绸缎店,德奥菲尔监视着整个大楼,等他的哥哥回来。哥哥已经派人找马车去了。当他正待出发的时候,刚才走开了一会的萨都南,又从地下室上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一面摇晃着,一面叫喊:
“我要杀死他……我一定要杀死他!”
这又是一种威胁,奥古斯特脸一色一惨白,迅速地跳上了马车,把车门立刻关上。他说:
“他还有一把刀!他在哪里找来的这许多刀呢?德奥菲尔,我请求你把他打发开,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设法叫他不要呆在这里……难道我遭遇到的事情,对于我说来,还不够倒霉么?”
商店的伙计用胳膊围着萨都南,瓦勒丽已把地址告诉了马车夫。这个车夫是个又胖又脏的人,昨天喝醉了,脸上还带着牛血一色一,他却不慌不忙地在那里收拾他的缰绳。
“先生,照趟数计算么?”车夫以一种发音不清的声音问。
“不,照钟点计算,跑得快一点,一定多给你酒钱。”
马车动了,这是一部破车子,宽倒是宽,但很肮脏,轮轴用得太久,颠簸起来实在令人焦心。马呢,颜一色一白,身躯高大,但是一个骨头架子。它使尽了非凡的气力,开步走,颈子摇晃,四脚高举。奥古斯特看了一下表:九点了,决斗的事十一点就可以决定下来。车走得这样慢,首先使他很生气,随后,一种昏昏欲睡的情绪渐渐地使他不想动了。昨天夜晚他一眼也没闭,这部可怜的马车真使他发愁。当他单独一个人在车子中摇来晃去,并且为那些裂缝玻璃弄得耳聋的时候,从早上起支持他在弟妹们面前逞英雄的那种狂一热症,也平息了。这种冒险是多么愚蠢!他的面容变灰一色一了,他用两手抱着那使他痛苦得很厉害的头。
到了安洋街,又是一件叫他烦心的事。首先这位商品经纪人的门口,堵满了那样多的货车,他几乎被它们压扁了。其次,他在那装上玻璃天窗的院子里,遇见的是一一群一在那里使大劲钉货箱的包装工人。这些工人中,没有一个能告诉他巴什拉现在在什么地方。一下一下的钉锤,几乎要砸破他的脑盖。他本来决心等着舅父的,但是一个因他的痛苦样子而发了慈悲心的学徒,跑来在他耳边说出了这样一个地址:“圣马可街,四楼,菲菲小一姐家。舅父这时也许就在那里”。
“你说什么?”正在打瞌睡的车夫问。
“圣马可街,请稍微快一点,如果可能的话。”
马车又走起拖棺材的步伐来了。在大街上,它又和一部公一共一马车撞了一下,车窗动摇起来,轴承发出如怨如诉的响声。一种悲哀的心情,越来越占据这位找寻证人的丈夫了,但是他终于到了圣马可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