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一种不屑的态度,俨然说出情一妇们一爱一说的话。她表示出的是一个上等人家等待着结婚的正派姑一娘一,对一个同男人同一居了许久的下流妇女的厌恨。她的小孩,没有别的,就是一种一陰一谋手段。是的,因为她看见维尔第埃为了不使她光着身一子滚蛋,在买衬衣给她;为了使她一习一惯于分居以后的生活,现在已越来越多次地在外面睡觉。她就创造出这样一个借口,总之,大家等着瞧吧!
“可怜的女人!”贝尔特不自觉地说出口。
“怎么!可怜的女人?”荷尔丹丝尖酸地叫起来,“我们看得出来,你大概也有一些事情是值得叫人可怜你的。”
立刻,她又懊悔这句话未免有些残酷,她把她妹妹拖在怀里,吻她,向她发誓说她这句话是出于无心。她们彼此都不说话了,但她们还是睡不着。她们张大眼睛对着面前的一片黑暗,继续讲她们的故事。
第二天,若塞朗先生有些不舒服。昨晚一直到两点钟,他还是坚持要抄稿子,尽管几个月以来,他已在抱怨他的气力在逐渐减少,呼吸日益短促。他仍然起了床,穿上衣服,但当他正要出门上办公处去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实在是一精一疲力尽了,他不得不找一个小伙计送一封信给伯恩翰兄弟公司,说他病了。
饭厅里还带有昨夜晚餐留下的油腻气味,全家的人都在那里喝牛一奶一咖啡,这是一种不用铺台布就吃的早点。母亲和两个女儿都穿着浸一湿一了水的便衣上桌子,头发也只简单地别在头顶上。若塞朗太太看见丈夫没有走,就决计不再把贝尔特隐藏起来了。她对于保守这样的秘密已感到苦恼,再则,还时时怕奥古斯特会上楼来闹纠纷。
“怎么?你在这里吃早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看见女儿时很吃惊地说,女儿因睡眠不足眼睛还在发肿,而且穿了荷尔丹丝的太窄的梳妆衣,一胸一部都压扁了。
“我的丈夫写信告诉我,他要呆在里昂,”她回答说,“因此我打算同你们过一天。”
这是两姐妹商量好的一段谎言,若塞朗太太一直保持着小学校女学监的生硬态度,并没有把她们的谎言揭穿。父亲察看了一下贝尔特,心里不安起来,他已明白她遭到一场祸事了。他觉得事情很奇怪,他正想问绸缎店没有她怎么行的时候,她却走过来,用从前那种愉快而和悦的态度吻他的双颊,于是他喃喃地说:
“真的,你没有对我隐瞒了什么事么?”
“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我要对你隐瞒什么事呢?”
若塞朗太太只简单地耸了一下肩膀,这样小心谨慎有什么好处呢?也许顶多能争取到一个小时,这真用不着了:这一打击,父亲早晚总会受到的。不过这一顿早餐总算是愉快的:若塞朗先生再一次能坐在两个女儿中间,感到很愜意。当她们似乎还沉在少女的梦中而未见醒来,因而使得他愉快的时候,他自以为又过着往昔的日子了。在他看来,她们始终保持了一种青春美好之气,她们把手肘靠在桌子上,把饼干泡在咖啡里,满张着嘴大笑。当他看见坐在她们对面的母亲那副倔强的面孔的时候,整个的过去简直是复一活了。母亲没有穿一胸一衣,只穿一件因为每天早上都穿而旧了的绿一色一绸袍,因而显得更肥胖了。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使这顿早饭大为扫兴。若塞朗太太突然质问起女佣人来:
“你在吃什么呀?”
她侦察她已经有好一会了。亚岱尔穿一双破棉鞋,笨拙地在桌子周围转来转去。
“没有什么呀,太太!”她回答。
“怎么没有什么……你在咂牙巴,我又不是瞎子!得,你看你满口牙齿都还有东西!啊!你尽管故意把脸凹着,这还是照样看得出来呀……你吃的东西就在你的口袋里,是不是?”
亚岱尔不安起来,想往后退两步。但若塞朗太太却拉着她的裙子说:
“我看见你从这里掏东西出来,已经掏了一刻钟了,你一掏出来就用你的手心把它遮着,然后送到你的嘴巴里去。这对么?你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