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肚痛还在继续,这是一件妨碍她动作的事,只是把全身紧缩才能使疼痛停止。她拉着剪下的脐带头,最初轻轻地拉,随后用力地拉,脐带脱了,一个小包掉了下来。她把它抛到便桶后,就感到异常轻松。这一次,谢谢上帝,真正完了,她再不会痛苦了。只有一股温一热的血还在沿着她的大一腿一流淌。
有一个钟点的时间,她都在打瞌睡,六点钟的时候,她想起她的处境来,不免又惊醒了。时间很仓促,她很艰难地起了床,做她及时想到的事,这种事,是她事前一点没有准备的。寒冷的月光充满了她的房间,她自己穿好衣服后,就用破布包裹一着孩子,然后再用两张报纸包在外面。孩子不会说话,但他小小的心眺得很厉害。由于她忘了看一看到底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于是她又打开这个包裹。这是一个女孩子,又是一个不幸者啊!她将和路易丝一样,在门洞下被人发现,后来就成为车夫或者男佣人的一块肉了。佣人们一直在睡着,她可以出门,她还设法叫谷尔先生睡着拉那根开门的绳子,然后把她的包裹拿到灼一色一巷去。在那里,别人替她开了铁栅栏,她没有遇到任何人。总之,她有这样好的运气,还是生平第一次。
立刻,她把房间也收拾好了。她把床上的漆布卷了起来,便桶也倒干净了,并且用海绵擦了一下地板。她一精一疲力竭了,脸一色一苍白得象蜡一样,大一腿一下始终还在流血。她用手巾揩了一下以后,又躺下了。在九点钟的时候,若塞朗太太很惊讶,她为什么还没有下去,于是决定上楼去看她,就发现她这个样子躺着。女佣人抱怨说,她得了可怕的绞肠痧,弄得她一一夜不能安眠,现在是一精一疲力尽了。太太于是叫道:
“天啦!你还是吃得太多了!你一天到晚只想装满你的肚子。”
不过看见她苍白的脸一色一,太太到底有点忧心,她说她要去找一个医生来替她诊病。当病人发誓说她唯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医生的时候,她终于很高兴她节省下了三个法郎。自从丈夫死后,她同她的女儿荷尔丹丝,全靠伯恩翰兄弟公司给她们的一笔津贴生活。不过,这仍然不能阻止她尖刻地把这两个兄弟当作是剥削者。她吃得更坏了,目的就是维持身分:永远不搬出这座大楼,永远能够在星期二请客。
“是的,你睡吧!”她说,“今天早上,我们还有冻牛肉,晚上,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如果你不能下楼去帮忙玉丽,她也可以不要你的。”
晚上,杜维利埃家的餐会是异常亲一热的。全家人都集合在一起。瓦勃尔哥哥和瓦勃尔兄弟两家人、若塞朗太太、荷尔丹丝、雷昂,都到齐了,甚至于巴什拉舅父也表现得很有礼貌了。主人为了填补空额,还请了特鲁布洛,为了使丹布勒维尔夫人不致于离开雷昂,还请了丹布勒维尔夫人。雷昂自从同夫人的外甥女结婚后,又回到姑一妈一的怀抱中来了,因为他还需要她。大家看见他们成双成对地到所有的客厅去,他们借口说那位青年妻子,因为一性一情孤僻或懒惰愿意呆在家里。这天晚上,所有在座的人都抱怨,几乎不认识她:人家那样喜一爱一她,她是多么地美!随后,大家谈起今天晚餐后克洛蒂尔德要组织的歌咏会来,唱的还是“祝福匕首”,但这一次却有五个男高音,这真是最完善、最宏伟的歌咏队了。两个月以来,杜维利埃已变得可一爱一了,他到处去邀家里的朋友,总用同样的方式说话,每遇到一个人总这样说一次:“我们好久都见不着你了,来吧,我的女人又要组织她的歌咏晚会了。”这样,菜上到一半的时候,大家只有谈音乐了。直到喝香槟酒时为止,满座都充满了和乐融融、欢欣愉快的气氛。
等到喝完咖啡,太太们呆在大客厅的壁炉前面的时候,小客厅中就形成了一个男人的小组,开始交换起一些有关重大问题的意见来。这时,许多人都来了。不久,冈巴尔东、摩居神甫,茹伊拉医生也来了。至于那些在这里吃晚餐的客人,就更不必说了。只有特鲁布洛是例外,一离开餐桌,他就出去了。大家刚说到第二句话,就都谈起政一治来。国会中的辩论,使这些先生们异常热中,反对派提出的候选名单的成功,特别成了他们争论的中心。这一名单,在五月选举中,巴黎方面是完全通过了。这些好批评的资产阶级的胜利,使他们暗暗地发愁,尽管他们表面上喜欢。
“我的上帝,”雷昂说,“吉尔先生一定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但是他发表的那段关于远征墨西哥的演说时,那种尖酸刻薄的态度,简直使他的演说毫无价值了。”
他因为丹布勒维尔夫人的活动,最近被任命为高等法院的首席书一记了。这一下,他可和她分不开了。如果不是他对任何主义都不能容忍的话,他那种急于哗众取宠的态度,恐怕也没有了。
“你控诉政一府有许多错误,”医生带着微笑说,“我希望你至少还能投吉尔先生一票吧!”
青年人避免回答。德奥菲尔胃不消化,又因为怀疑他女人的不忠实而苦恼,他叫道:
“我么,我要选举他……在许多人不愿意过兄弟般友好生活的时候,活该他们倒霉!”
“活该你倒霉!不是这样么?”杜维利埃指出说,这人说话很少,但他说的话却颇有深意。
德奥菲尔忧心地看着他。奥古斯特不敢承认他曾经投了吉尔先生的票。当巴什拉舅父公开声明他赞成合法王朝派的时候,大家都感到惊讶。其实,他无非认为这样说可以出风头罢了。冈巴尔东很赞成他。他是甘愿弃权不投票的,因为官方的候选人德温克先生,从宗教的观点来看,不能给人任何保证。他十分愤怒地反对不久前发表的《基督生活》这部著作:
“不是应该烧掉这部书,而是该烧死这个作者!”他一再说。
“我的朋友,你也许太激进了!”神甫以一种和解的语调,打断他的话说,“不过,的确,现在的风潮真是太可怕了……有人在讲要把教皇赶跑,你瞧,这就是国会中的革命,我们是在向深渊前进了。”
“好极了!”茹伊拉医生简单地说。
于是所有的人都起来反对了。他重新开始他对资产阶级的攻击,他认为在轮着人民有权力的时候,资产阶级会遭受一下大大的扫荡的。别的人粗一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并且说,资产阶级便是民族的德行、劳动和后备力量。杜维利埃说话的声音比别人的都高,他高声说出他一内一心的话,他选举了德温克先生,并不是德温克先生能正确地代表他的意见,而是因为他是秩序的旗帜。是的,恐怖时代的高一潮,是会重新出现的。不久以前才来代替了皮洛尔先生的一内一阁总理鲁埃先生,曾在国会的讲台上公开地预言过。他以这样形象化的语言结束他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