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微红的灯光,他们看见楼梯底下还有两具尸体,舞台监督认出死者是莫克雷的助手……米华走过去检查尸体。
“他们睡得很沉。”他说,“真是怪事!毫无疑问,一定有人擅自闯入灯控室……为绑架克里斯汀娜做准备……可是,此人怎么会有在舞台上绑架一个女演员的念头呢?这简直是故弄玄虚,让人费解!还是先把剧院医生叫来再说吧。”
米华不由地反复念叨着:
“奇怪!真是奇怪!”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几个拉乌尔和波斯人看不清面孔的人说话。
“先生们,你们对这件事怎么解释?”他问,“只有你们还没发表意见,你们总该有你们自己的一点看法吧……”
这时,拉乌尔和波斯人在楼梯平台下面看见两位经理神情惶恐——由于光线不足,他们只看得见两位经理的脸部——蒙夏曼激动地说:
“警官先生,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我们确实也无从解释。”
说完,他们的脸部也消失在黑暗中。
“谢谢指教,先生们。’警官不悦地说。
一旁的舞台监督员右手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他说:
“莫克雷在剧院里睡觉,这可不是第一次。我记得有天晚上,我看见他在工作室里打呼噜,烟斗扔在一旁。”
“这件事有很久了吗?”米华警官一边问,一边细心地擦拭着眼镜片,他的眼睛有些近视。
“上帝!……”监督员说,“不,这没多久……对了!……就在那天晚上……天啊!没错!就在卡尔罗塔,您知道的,像癞蛤蟆一样乱叫的那天晚上!……”
“真的吗?确实是在那天晚上吗?”
米华警官重新将透明的镜片架上鼻梁,盯着监督员,仿佛想看穿他的心思。
“这么说,莫克雷吸鼻烟,是吗?”
“是的,警官先生……地板上的那支烟斗就是他的……哦!对了,他的烟瘾还很大。”
“我也是!”米华说着便把那支烟斗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拉乌尔和波斯人看着机械工们把三具“尸体”抬了上去。警官和他的随从也跟着走上楼梯。不一会儿,拉乌尔和波斯人就听见他们的脚步震得舞台吱嘎作响。
黑暗之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波斯人示意拉乌尔站起来,后者照办了,不过却忘了该把手举到与眼睛平齐的高度,做出准备射击的姿态。然而,波斯人却完全没有疏忽这一点,他要求拉乌尔重新摆好姿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移动。
“这简直是白费力气!”拉玛尔嘟嚷着,“等到真要开枪的时候,我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就换只手吧!”波斯人妥协了。
“我的左手不会开枪!”
波斯人的回答十分奇怪,拉乌尔听得糊里糊涂。
“用哪只手开枪都无所谓,关键是一定要摆出可以随时扣动扳机的姿势。至于手枪本身并无大用,您尽可以把它放进口袋。”
而后,他又接着说:
“您必须这样做,否则我不会再回答您的任何问题。记住,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现在,不要说话,动作轻点,跟我来。”
他们来到地下第二层。几盏烛火透过玻璃罩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拉乌尔发现这竟是一个精致有趣而且充满了魔幻色彩的地方,古怪得像是吉约尔的百宝箱,却又可怕得像一座坟墓。巴黎歌剧院的地下室正是这样一副模样。
五个复杂却又唯妙唯肖的舞台布景,运用了几乎所有的机关和活板门原理。不过,布景槽改成了滑轮道,机关和活门是用横木架支撑着,直立的支柱则安顿在铁墩、石墩、沙槽或者帽形槽里,中间有一条可安置其他道具的通道。依照演出的需要,这些道具会用铁钉接在一起,以加强它们的稳定性。在这间地下室里,转盘、绞轮和拱杆是制作大型布景必不可少的工具,它们能帮助营造视觉上的特殊效果,或者帮助某些人物在剧情需要的情况下魔术般地消失。
在卡尔尼设计的雄伟建筑的地下室里,一些无名之辈从事着这么一件有趣的工作:把懦夫变成英勇的骑士,把丑陋的老巫婆变成年轻美貌的仙女。撒旦从这里出现,也从这里消失。地狱的火光从这里放出,魔鬼的嚎叫从这里传出……幽灵在这里漫步,像在自己家一样……
拉乌尔跟在波斯人的后面,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奉为圣旨,却完全不了解他的这些命令为何而下。他只是一再地自慰:波斯人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在这座恐怖的迷宫里,没了同伴,他该何去何从?
或许,他每走一步,就会被那些复杂交错的横梁和绳索绊倒,永远地陷在这片布景的丛林之中,再也走出不去。
就算他能够顺利地穿过这片绳网,也难保不会掉进脚下那些深不可测的暗门里。
他们一直往下走……
远处传来的烛光照亮了他们的脚步……
越往下走,波斯人显得越加小心。他不断地回头看看拉乌尔,嘱咐他虽然手里没枪,也务必保持射击的姿势,和手里拿着枪一样。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脚步。在他们的上方,有人在高喊:
“警官下令,全体暗门开关的负责人到舞台上集合!”
顿时,杂乱的脚步声四起,人影浮动。波斯人把年轻人拉到一根梁柱后。就在他们头上的位置,一群团长期工作劳累而驼背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过。不知是否出于习惯,他们的腰弯得很深,双手前伸,仿佛仍在摸索着那些暗门。
他们正是所谓的关门员。他们以前都曾是剧院的机械工,年老体衰之后,获某位经理的恩准,从事整座剧院,包括地面建筑和地下室的关门员。他们不停地奔波于舞台上下,将敞开的门关好。当时——我想,他们后来应该全都过世了——他们被称作“驱赶过堂风的人”。
过堂风对歌者的声音危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