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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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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东方未明时,我就响着木屐声走在路灯依然亮着的江户川岸旁的大道上了。走过小樱桥就是石切桥,过了石切桥再过电车道,快到服部桥的时候,首班电车才迎面开来,驶过江户川桥。
从家走到这里,总要三十分钟左右。然后朝音羽方向再走十五分钟,向左拐,走过一段缓坡之后,再奔目白区。从这里起再走二十分钟,就远远听到落合道场晨课的鼓声了。在这鼓声催促之下,快步走上十五分钟之后,才到达路左边的落合道场。
算起来,离开家门目不斜视地走,总共要一小时二十分钟。
道场的晨课是这样开始的:首先,老师落合孙三郎以及门下弟子全体面向点上灯的神龛端然正座,把力气集中在脐下丹田,排除杂念。
静坐的地方是木板地,既硬又凉。冬季为了抵抗寒冷,肚子也得运足力气。脱光衣服之后只穿单薄的剑道服,冻得上牙打下牙。虽说排除杂念,其实天气如此寒冷,也就顾不得有什么杂念了。静坐完了之后,就练习左右开弓的劈刺。寒冬腊月为了使身体尽快地暖和,天暖了又得驱赶睡魔,所以必须始终全神贯注。
这个科目练完之后,按级别分开,再练三十分钟规定程式的对砍对杀。再次正坐,对老师行一礼,晨课就告结束。这时,即使寒冬腊月,也是浑身汗水淋漓。
不过,出了道场向神社走的时候,脚步毕竟沉重了。此刻饥肠辘辘,只想尽早回家吃饭,不能不疾步赶往神社。
遇上晴天,我到达神社时,银杏树上照例洒满晨晖。
我在正殿前拉响鱼口铃(金属制,扁圆、中空,下方有个横而长的切口。用布条编的一条大绳子吊着,拉动这条绳子鱼口铃便响起来),拍手致敬。礼拜完毕,就到神社内一角处的神官家里去。
我照例站在门厅处大声说:“早晨好!”
我这么一喊,长褂、裙裤、头发全白的神官走出来,接过我递上的小日记本翻开。他一声不响,在那印着月份和日子的一页盖上神社的印章。
这位神官,我看他出来时嘴总是活动着。大概我到达这里的时候,正赶上他吃早饭吧。
从神官家出来,走下神社的石阶,又得一直朝回走,路过黑田小学门前,赶回家吃早饭。
来到石切桥畔,沿着江户川走,等走到离家不远的时候,才旭日初升。所以,我总是挺着胸脯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之中。
然而,每当我沐浴在这旭日晨光之中的时候,却不能不想到,普通孩子的一天是从此刻才开始的,而我……
这种念头并非出于不满,而是来自充满自我满足感的好心情。于是,从此刻开始,我才开始了和普通孩子一样的一天的生活:吃过早饭就去学校上课,下午回家,整个日程就是这样。
但是,自从立川老师走后,我总觉得这个学校的课程不能令人满意,枯燥无味,我甚至认为上这样的课简直是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