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先生,”她说,“我离开加尔各答并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我尊敬我所嫁的人,但我对詹姆斯的十爱十又让我非走不可。我害怕他们见面,但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您是我丈夫的老朋友,我们三个纠缠在这种不期而至的关系中,我只希望您能帮帮我们,给我们一些明智的建议。”
她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要走。福尔摩斯告诉她,他很清楚可能发生的冲突,只要见到瑞金纳德爵士,他就会对他说的。她跟福尔摩斯致意告别。
“我提出送她回家,因为当时已经非常晚了,但她拒绝了,她说自己走夜路没有问题,我不用担心她的安全。我把她送到旅馆门口。服务员睡在地板上,我们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我慢慢地关上门,她转过身来,再次跟我道别,然后放下她的面纱,立刻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了。我目送着她,深夜寒冷刺骨,华生,我并不是好幻想的人,但我却觉得这预示着将要发生悲惨的事情。”
福尔摩斯说他随后回到了房间。他当然没有对麦斯威尔夫人细说和他丈夫见面的事,他丈夫十内十心愤怒异常,但并没表现出来。现在福尔摩斯最担心的是,瑞金纳德爵士不但已经知道詹姆斯·汉密尔顿是他失散已久的异母弟弟,而且也知道这个弟弟就是他心十爱十的妻子的情十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福尔摩斯在他老朋友痛苦的脸上看到的绝望之情。
福尔摩斯站起来,我看着他把吸完的烟斗放到盒子里去,又走到壁炉边。他站在那儿,凝视着壁炉里燃十烧的余烬,说:“那个晚上我不停地做梦,华生,在梦里,我一直在想我听到的那些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而我不知不觉地在与之搏斗。”
那天晚上过得很快,他说,自始至终噩梦不断,有一次还被惊醒。早上四点钟,他再也无法入睡。他起了床,梳洗一番,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去看破晓,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英国士兵。
“兰登-史密斯先生,我是拉弗顿中士,”他说,“总督大人让我来接您立刻去他的办公室。”
他递给福尔摩斯一张条子。上面没有称呼,写道:
我请您速到我这儿来,事关重大。
柯曾
一辆马车已在外面等着,他们直接奔向总督的私人办公室。尽管天还没亮,福尔摩斯还是能够辨明方位,那地方离他跟瑞金纳德爵士见面的地方不远。他立刻被领进去见总督,总督示意其他人退下。他从桌子那儿站起来,缓慢而慎重地说着,话音充满了悲伤。
“福尔摩斯先生,昨晚发生了一出前所未有的悲剧,我希望上帝将您从天堂送到我们这里,就是为了帮助我们阻止更多的不幸。”
“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大人。”福尔摩斯答道。
“那么我们就长话短说,”他开始说道,“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您的朋友瑞金纳德·麦斯威尔爵士,我信任的助理,和一个英国商人詹姆斯·汉密尔顿先生一起死在他的私人办公室里。我刚从现场回来,我是在战场上流过血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但我却从没见过此等情景。他们俩都中了十槍十,还被砍了头。屋十内十一片狼藉,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看起来像是一种教派十性十谋杀,很可能是图财害命。墙上用当地语言写了一些咒语,大概是梵语,虽然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意思,但好像是说他们要向我们进攻。瑞金纳德桌子后面的那面墙上,用血画了一个十婬十秽女神,她双手各拿着一个人头,并用当地的文字写了‘卡里’和‘拉斯特’这两个词。卡里是犯罪凶手的女神,福尔摩斯先生,有人告诉我‘拉斯特’是国家的意思。这么卑鄙的事,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但是,如果有证据表明这是印度某些被误导的政十治领袖搞的恐怖袭击,而不是什么十精十神失常者的荒唐行为的话,这将会使我们和印度人民的关系蒙上一层十陰十影。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是继科恩坡大屠十杀后我们所遭到的最邪恶的一次攻击。”
总督停了一会儿,愠怒地说:“按照预定的计划,尊敬的十爱十德华国王陛下三天后就要达到印度了,我也只能希望我们不要以这种方式迎接国王的驾临。”
总督在福尔摩斯面前踱来踱去,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他继续说:“福尔摩斯先生,瑞金纳德·麦斯威尔和詹姆斯·汉密尔顿也有可能是被误杀的,而他们想杀的是我,这纯粹是个意外,在黑暗中闯入的那些疯狂的畜牲头脑不清,杀错了人。不管怎样,我动作要快,而且毫不留情,才能确保将那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才能让国王陛下在次大十陆停留期间安全无忧,也才能让英国法律在印度的执行通行无阻。”
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站在福尔摩斯面前。“不过,”他接着说道,“还有几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一个是,我知道麦斯威尔最近发现汉密尔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开始他很高兴,但前几天,他很消沉,看上去倍受折磨,好像他知道了什么可怕的秘密似的。我不知道他们的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有关,您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吗?”
福尔摩斯回答说自己知道其中可能存在的各种关系,但他现在还不能说出来,等到他认为对破案有所帮助也不会带来更多的流血事件时,他才会说。
总督回答说,他很欣赏福尔摩斯的谨慎,他说:“在我们这间办公室里,福尔摩斯先生,还发生了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它远远超过我们所要承受的个人悲痛和损失,因为它涉及到一件国家大事。一份机密文件丢失了,里面是对一些国家重大秘密的评论意见,差不多都是我写的。只有麦斯威尔和我两个人知道。昨天下午我让他把那些文件放回原位。但现在文件并不在那里,可以确切地说,根本不在他的办公室里。”
“大人,”福尔摩斯说,“您得把文件里面的十内十容告诉我,否则会妨碍我的调查。”
总督严厉地看着福尔摩斯,就好像他做错了事一样,然后他平静地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曾向国王陛下起过誓,除了我的私人助理,我决不把那些文件透露给任何人。我得遵守誓言,您应该理解我。不过,在您调查过程中,如果您认为对我们的国家会更好的话,我会打破誓言告诉您文件的十内十容,但只对您一个人说。现在我能说的是,那些文件十内十容有关一场欧亚大十陆战争的爆发,在我看来,那将是一场全人类的大悲剧。”
“您刚才告诉我的已经足够了,大人。我想我现在应该去犯罪现场看看。”
“还有一件怪事,福尔摩斯先生,”总督说,“在您进麦斯威尔的办公室以前,应该让您知道。这也许是个意外,凶手在黑暗中显然是把两个受害人弄混了,他们把汉密尔顿的头放在麦斯威尔的身上,而麦斯威尔的头则放在汉密尔顿的身上了。”
最后这几句话让福尔摩斯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他决不相信这会是个意外。
“是谁发现的?”他问。
“麦斯威尔夫人,”总督平静地回答说,“可怜的女人。她半夜醒来,发现麦斯威尔不在家,就赶到了办公室,就这样走进了触目惊心的犯罪现场。她慌张地跑了出来,晕倒在一个卫兵身上,那个卫兵马上进去看了一眼,就来向我报告了。除了我的私人十警十卫拉弗顿以外,就是那个去接您的副官,没有别人到过那里。他学过一些本地话,基本能看懂墙上写的那些字的意思。”
“麦斯威尔夫人现在在哪儿?”
“在家,服用了镇静剂,有人十精十心地照顾她。医生担心她有可能会十精十神失常。”
福尔摩斯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麦斯威尔夫人消失在黑夜里的情景。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所谈论的那些事会带来难以想像的后果。
总督留在他的办公室里,拉弗顿中士陪福尔摩斯去了麦斯威尔的私人办公室,也就是两天前他去过的那间。现场真的很恐怖。到处都是血。两具十尸十体平躺着,头对着头。就像总督所说的,他们的头被调换了。此时,福尔摩斯只能想到麦斯威尔夫人,希望她的悲痛终有一天能归于平静。
“我不想细说我的调查过程,华生。我通常的方法是仔细检查每一样东西,并记下屋十内十东西的摆放位置。我特别注意了墙上写的那些字。就像科荣勋爵所说的,‘卡里’这个词,孟加拉语的意思是嗜杀女神,而‘拉斯特’,印度语的意思是国家,大概是说要建立一个只由印度统治的独立国家。不过,有一些细节引起了我的兴趣。‘卡里’这个词的每一个音节后面都有一个点状的东西,是不熟悉的印度语符号,‘拉斯特’这个词后面有个像破折号的符号,好像这个词没有写完。也许他们还没写完就被凶手打断了。但是因为有那个小点——如果我没搞错的话——那个破折号后面看起来不像还有别的话,也不符合常见的符号书写规则。那个女神像本身是个十婬十秽的棒状形象,没有头,鲜血从她的喉咙处喷泻而出。她两只手上各有一个人头。两个没有头的人虔诚地跪在她的两边,形象粗野,鲜血从他们的脖子直往外冒。还有一个人,从衣着上看显然是个女十性十,也跪在女神身边,一副很崇拜的样子。其凶残血腥的程度让我回想起伦敦的那些案子,相比之下那些案子显得温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