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人垂头丧气的,福尔摩斯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打击他已经受伤的自信心。
“我的真名叫詹姆斯·马罗。”他说,并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递给福尔摩斯一张名片,说他是我国外交部的一名情报人员,被永久十性十地派驻意大利半岛。对于这个用于伪装的身份,福尔摩斯并没有一语道破,其实福尔摩斯早就猜到,马罗已经在苏格兰场工作多年了。
“我们最好分别离开这儿。”马罗说,他又恢复了镇静沉着,“一小时后在名片背后的那个地址再见。请您记住那个地址。坐一辆出租马车就能到。”
马罗把卡片从福尔摩斯手里拿回去,放回到口袋里。他猛地站起身,戴上帽子高兴地说声“祝贺您”①①此处原为意大利语。,便消失在人十群十中了。福尔摩斯完全被逗乐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阵,凝视着广场。然后,他跳上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前往指定地点。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福尔摩斯才到了那里。那是一座大型的庄园别墅,在罗马以南,位于老城区的另一边,离蒙蒂普尔查诺不远。当时已经是傍晚了,在落日余辉的照耀下,意大利松树的影子轻柔地映在大地上。
福尔摩斯从马车上下来,又看见了贝洛里尼。他正站大门口,一看见福尔摩斯来就把门打开了。福尔摩斯跟着他走上一条主路,路两旁是个大花园,走几百码到了尽头才是住宅。他们走进房子,接着又走进藏书室,里面已经坐着两位绅士了,他们当时都是英国十内十阁的高级成员。福尔摩斯立即就认出了他们俩,却不能公开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个开始了他们的谈话,他是我国外交部的一位高级官员,虽然他后来辞了职,但那时在政十府高层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来跟您详细说说您哥哥在信中提及的那项任务。我真诚地希望您听完后能接受这个任务。不过,如果您拒绝,那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请您忘个一干二净吧。”
福尔摩斯点头表示同意。“您尽管说吧,阁下,我会认真考虑您的要求的。我向您保证,如果我不能胜任这项任务,我就立即把这件事以及今晚我们的会谈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那么,请您仔细听好,福尔摩斯先生。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其他一些东方政权威胁到了我们的印度王国,而且这种威胁在与日俱增。我们对维护这个庞大帝国的长治久安负有重大责任,因此这种威胁势力的增长让我们深感不安。虽然整个南亚次大十陆十内十部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了,但是外在的威胁却日益强大起来。其中有俄国人和日本人,此外,虽然中国皇帝的力量时强时弱,但有的人却把它十操十纵在手,这三种人随时准备着把现在属于我们的东西夺走。他们把我们的印度领地看成是自己发财致富的最终来源,但殊不知,为了使这里变成文明社会,我们肩上的担子是多么沉重。尽管大英帝国在印度的防御力量并不薄弱,但我们的威胁来自中亚,您知道,那个地区我们可没有一点势力。俄国沙皇不停地征战劫掠,把俄国边界向东推进至西藏附近,他们已经在那儿派驻了间谍。而日本人,一直盯着贫穷羸弱的中国不放,兴趣可是有增无减。你肯定听说过那个臭名昭著的多吉洛夫。”
“他罪恶滔天,后来去了西藏的荒野山林,从此消失了踪迹。”福尔摩斯镇静自若地说,“多吉洛夫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也极端危险。在里加,他曾因犯下一桩惨无人道的谋杀案而被通缉。在伦敦,我与他较量过,尽管不是面对面,但最后不幸让他逃脱了。后来,他又化身为一个政十府间谍,让我乐了好一阵子。”
“他出没于拉萨已经有几年了。”那位大臣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们和西藏政十府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总督注意到了沙皇在东方野心勃勃的扩张政策,他明确指出,多吉洛夫和他的一伙人已经改变了西藏政十府一贯的中立立场,长远来看,这将给我们在喜玛拉雅沿线地区造成巨大的麻烦,也在印度平原撒下了不满的种十子。他们的最终目的当然昭然若揭,那就是把英国的势力赶出亚洲,以此无限扩张沙皇的统治范围。我个人认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来看,最后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我也是个慎重的人,我得向政十府保证,哪怕是实现这一计划的微小一步也不能走。”
“我了解您的忧虑。”福尔摩斯说,“那么,到底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来了?”
“最近的一些事件让我们相信有新情况发生了。去年,中国政十府同意跟我国签定一份协定,这将调整我们与西藏的关系。为了巩固这种关系,我们希望这份协定越早签定越好。中国同意了,但是,他们对西藏的控制有名无实,他们无法强制西藏人执行。实际上,中国国力日益贫弱,西藏越发不服从其统治了。西藏政十府对我们怀有敌意,其中的一些确定要素一旦在协定的条款中明确下来,他们就很可能会去找像多吉洛夫这样的间谍来破坏协定。国界碑会被挖出并毁掉,边境巡逻队会遭袭,一切行动都将肆无忌惮,英国商人不能从事贸易活动。这种卑鄙行为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从西藏通往亚塘的市场只有一条路,根据1810年的有关协议规定,亚塘市场是向印度开放的通商口岸,但是他们居然建起围墙,把那条路永远堵死了。总督多次给拉萨的大喇嘛写信表示抗议,但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为了使西藏人认识到诸如此类的行为从长远来看只能是有害无益的,立即签署这份协议也可以维护西藏的利益,而且在我看来,对西藏来说,这是一份相当优惠的协定,因此我们派了一位特使去见大喇嘛,意在直接而清楚地阐明我们目前的立场。那位特使就是威廉·曼宁爵士,他是一位头脑清楚、严肃认真的外交官,他开始是在一些中十央省份工作,还有一段时间在克什米尔,颇有成绩。我们全都指望他了,可是,他除了给总督写来一封短信说平安到达外,我们就再也没接到过其他任何消息了。他去了已经一年了,我们所有的要求都被置之不理,西藏政十府则表示不知道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到了拉萨。总督认为西藏方面撒了谎,大发雷霆。现在,总督要求派兵占领拉萨,让他们再也玩不了十陰十谋诡计。但是,政十府并不愿出兵,仍想最后一次设法接近西藏当局。伦敦普遍认为,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到万不得已,都应该尽量避免战争。尽管我国军队在这一地区具有绝对优势,但是,战争耗资巨大,而且会在中亚的敌对势力中引起强烈反响,这些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在阿富汗损失惨重,所以不想让这一悲惨的历史重演。武装入侵只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因此,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给您的任务有几个目标:一、找到曼宁,搞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二、签定协议;此外,给我们建议如何采取行动,如果您认为有必要,也包括武力进攻西藏,我们虽不愿这样,但还是做好了准备;最后,您还得尽一切可能让多吉洛夫及其同伙处于中立状态。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一个人能对付这个狡猾的布利亚特喇嘛,也没人能让暴躁不安的西藏人变得理智起来。我们相信您一定能胜任这项任务。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接受任务,政十府将全力支持您,作您的坚强后盾。我要说的是,在您和西藏当局的一切接触中,您都要使用一个特殊身份,我们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有关文件里写得很明确:如果您接受,您就化名为霍华德·西格森,一个斯堪的那维亚探险家和博物学家,同时,为英国政十府所雇担任特使。您的真实身份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我们将严守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公开。您的哥哥麦克罗夫特也对我们提到过您近期的打算,所以我想,这大概也是您所希望的吧。”
福尔摩斯把这位大臣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尽管他万分疲惫,并不想执行任何困难重重的任务,但他对此却兴趣大发。他想过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在那儿他能恢复元气,想想如何才能把莫里亚蒂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西藏不正是上乘之选吗?这此远行不仅可以让他暂时避开敌人,得偿所愿,而且听起来非常有趣。这次行动还给了他一个官方身份,而他现在正处于十性十命攸关时刻,其价值不可估量。因此,福尔摩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我愿意接受,阁下,但我需要紧急援助。也许不太谦虚,我得说,由于一些原因,我对西藏的一些方面还是很了解的,至于具体为什么,就不必赘述了。不过,这次任务事关重大,我在执行过程中会面临生死攸关的情况,所以,事前的准备必须细致周密,否则,我是不会去的。”
那位大臣见福尔摩斯愿意接受,展颜为笑,对福尔摩斯的最后几句话,他这样回答:“这个容易,亲十爱十的福尔摩斯,这远比您想的容易。首先,请拿着这个文件夹,里面有那份协议的官方样本,一份曼宁负责的任务和旅行计划的详细说明书,还有我们同中国政十府就西藏问题所交换的秘密意见。”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装着官方文件的、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了福尔摩斯。
“这里面还一并附上您接受这次任务的酬劳,以及您往返拉萨的一切费用。还有证明您是挪威博物学家霍华德·西格森的私人文件。现在,我们去隔壁的房间吧。”
他们走到隔壁,那儿比藏书室小一点,但也排列着很多书。这一次,轮到第二位大臣说话了。
“再次感谢您的哥哥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才能在这幢别墅里见面。这里是杰恩卡罗·博森飒·德斯特伯爵的家,他是意大利最著名的探险家和东方学者之一,也是麦克罗夫特和我在伦敦迪奥金斯俱乐部的一个好朋友。我们已经料到您会接受这项任务,所以才选择在这儿与您见面。伯爵现在不在意大利,但他同意我们使用他的收藏品。这个房间里存放了大量收藏品,用几种不同的语言记录了西藏的历史、人民以及临近的一些地区。在我看来,再也没有比这儿更好的藏书室了。在这儿,你那聪慧的大脑一定能尽取所需。而且请注意,十抽十屉里有几张详细的西藏和拉萨地图,这可是现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地图。”
“我们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就住在这儿,一直住到您离开意大利。”那位大臣继续说,“贝洛里尼负责帮您把旅馆里的行李取过来,所以您完全不必再回到那儿去。您将在这儿住六个星期,然后,您出发去那不勒斯,再前往布林迪西,从那儿坐船去孟买。到了孟买,您就去找印度政十府,总督本人将负责这次任务,他将告诉您怎样继续,那个时候去拉萨的最佳路线是什么。祝您好运,亲十爱十的朋友,我衷心希望您凯旋而归。”
他们满怀激动地跟福尔摩斯握手道别,然后就离开了。
“就剩我一个人了,华生,我为自己新的冒险经历感到兴奋,但前些日子的疲劳并没有减退。当时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这些事让我筋疲力尽,所以我决定就寝。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了一个仆人,带我去我的住处。强烈的倦意向我袭来,我平静地睡着了,这还是莫里亚蒂死后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