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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阅读 · 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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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03-14 22: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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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洛伊的大厅墙上挂满精美的绣帏,挡住长形窄窗外吹来的寒风,像海浪般波动着。角落里大壁炉里燃烧的木炭噼噼啪啪地爆裂着,贪婪地舔噬火焰。绣帏间的火炬已经被烛台代替,但即使重新粉刷过一层漆,仍然遮掩不了松脂火炬燃烧留下的痕迹。现在只有巨大的脂蜡冒烟吐焰,为已逝伯爵的财富作见证。

高桌上镶宝石的高脚杯在闪亮的桌布上反射出光芒;银汤匙、钢餐刀、叉子和盐罐在滑润的木食盘衬托下显得特别晶亮。高台上的仆役将硬面包分置在平凡的大盘上,其他人则坐在下头。在伯爵悬着丝篷幔的座位前,两位厨师助手正在填塞孔雀肉上依序插好扇形的羽毛,面包师傅则在杏仁饼制成的赫洛伊模型的塔楼顶插上红色小幡旗。大房间一个角落里,几位乐师正经地为他们的笛子和竖琴调音,仆役们穿着傅家红色的短袖罩衫和赫洛伊蓝灰色的长袖内袍,来来回回地支起家人用餐的临时餐桌。

经由仆人领路,莫柴尔和他的人走向高桌下方的席次准备就座。穆华特见状赶忙走近向他鞠了个躬。“大人,伊莲夫人认为现在没有主教和其他领主在场,你便应该和她坐在一起。”

这荣耀的表征使他扬起眉毛。“不,要我和她分享同一餐盘太不适合了。”他抗议道。

“你将和莉莎小姐共用餐具,大人。”

“转告伯爵夫人说我非常荣幸。”柴尔低声说道。不知是否有人敢把这消息告诉傅家骄傲的女儿。

当莫柴尔随华特接近高台时,两名号手举起号角吹响,令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大厅两旁沉重的大门同时打开,自最下阶的家仆至神父涌入大厅,纷纷在矮椅上就座。高桌上的侍役丝质衣袖上挂着雪白的亚麻餐巾列队入场,威利离开柴尔就座时低声地说:“这比大卫国王的宴会还有看头,不是吗?”

但柴尔此时已经心不在焉了,因为高台后红蓝两色的布幔打开,蓝伊莲和她的外孙女正要进场。要叫他别像个初恋思春的少年一般盯着她,实在很难。傅莉莎昂着头高高站在她外祖母的身边,使吟游诗人所歌颂的诺曼第的海伦也相形失色。她乌鸦羽翼般的黑发于额中一分为二,没有编成发辫,而是用金布捆成两绺乌亮的发束,分别安栖在她线条优美的双峰上。额上镶着大颗绿宝石的金环强调了她与众不同的翠绿明眸。十二枝巨烛的光线照亮她的脸,再次使他联想完美的雕像。

不到一个钟头之前他才见过她、抱过她、吻过她,但他仍然觉得她不可能是凡人,虽然他曾经感受过她紧靠他时的呼吸。

她身上那件礼服八成要花掉傅盖伊某个小领地一整年的税金。及膝的外衫以金布制成,绣上红花绿叶盘绕的图案。衣服在她手臂下方扎起,金索沿着丝织布料勾勒出她高耸、丰挺的胸线。其下深绿色的内袍密密覆住她全身,只露出一双柔软的西班牙皮软鞋的鞋尖。最外层的短篷则是镶着白貂皮边的深红丝绒,那种红色的衣服通常是最富有的人才负担得起的,但此时似乎整个大厅都充满了那个颜色。房里突然静下来,静得他甚至听到她就座时,裙摆僵硬的绣花边扫过椅子的声音。

赫洛伊如今虽然已经属于傅盖伊,见到伯爵的未亡人坐在主位上,仍令他诧异不已。以寡妇身分而言,她应该避居到结婚时陪嫁过来的领地或修道院去。但她是蓝伊莲,他提醒自己,她和其他人不同,而且显然地,傅盖伊在他家庭里较一般习俗更加重视这位女士。

他知道傅莉绝不会喜欢坐在他身边,因而犹豫了一下,但事已成定局,她只能在他就座时僵硬地坐在那儿。

他在见到她之前觉得自己和眼前那只孔雀一样称头,但如今身上这袭足以上史蒂芬朝廷的外衣,看起来却穷酸得可以。然而蓝伊莲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穷酸,她倾身越过莉莎对他低语道:“我可不会让你空着肚子离开赫洛伊,大人。事实上,我还吩咐他们准备了让你明早带上路的食物。”

“谢谢你,仁慈的夫人。”他几乎无法将目光移离她的外孙女,但仍有礼的回答她。

“比起你为我们所做的,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回报,大人。而且,我想尽力弥补你在抵达时所受的无礼待遇。”

即使他们的肩膀相隔好几英寸远,他仍然感觉到傅莉莎突然的僵硬。听到她外祖母再次为她所犯下的错误道歉,一定大大的侮辱了她的骄傲。

穿了一身白色丝袍的赫洛伊神父是个高壮的男人,他站起来伸开双手为在场所有人祈福。自伯爵夫人以至最卑下的仆役全低下头聆听祷词,但柴尔仍然忍不住偷瞄一下身边的女人。那个贴在他身前颤抖、抗拒自己的欲望而后胜利的莉莎已不着痕迹地消逝,她现在是个坚强的女人,冰冷而傲慢。但他知道在她的华服和几乎完美的润洁肌肤之下,仍然隐藏着一股烈焰。多次的经验让他不可能错认女性觉醒的颤抖。他一直是对的:傅莉莎已经太久没和男人在一起啦!

“你像没见过女人似的,苏格兰先生。”她生气地斥道。“难道杜纳榭只有男人吗?”

他还没能回答,神父已经完成祝祷词,人群中响起一串感谢的低语,并开始用餐。仆役长、厨师助手和一大群仆人走向高桌,先呈上面包和奶油,而后是酒,接下来炖肉、饼、羊肉块和蔬菜陆续上桌。每道菜都先跪呈伯爵夫人的批示,穆华特站在她身后准备命令任何一道她不满意的菜肴端回厨房去。

当热气腾腾地碗盘被端至亚麻桌布上时,侍从们将装盛着香料、薰过的洗手水的银碗放在每个人面前。莉莎努力不去理会柴尔,将手指浸入银碗里润湿,再用小条亚麻毛巾擦干。柴尔照着她的样子如法炮制,并将毛巾递给身后的男孩。

“不,把手巾留到你吃完,”莉莎低声说道。“我可不要你把油腻的手指伸到我的餐盘里。这里是讲文明的。”

他绷紧下颚取回毛巾。莉莎自眼角看见她最恐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双手仍然很干净、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他有一双不太大但强壮结实的手,和修长的十指。他的手腕处有一道红色且尚未痊愈的伤痕,让她忆起他掌中的伤疤,她又再次猜想着他何以受这么重的伤,也再度抑下发问的冲动。

和过去一样,她对他的巨大十分敏感。自从不和理查分享餐盘之后,她的身边还不曾坐过肩膀比她高的男人。而且他是少数站起来比她还高的男人。一时之间,他拥着她、四唇相贴的记忆席卷而来,令她非常困窘。她闭上双眼试图停下那突然上冲的血液,睁开眼却发现他仍然盯着她。

“你若真的去当修女就太可惜了。”他慵懒地开口道。“嗯,你穿着礼服时实在漂亮。”

“我从没想过要入修道院,”她冷冷地回答,刻意转身背对着他。“而且这衣服是我外祖父的——我不过把它扎紧一点罢了。”

“二十二岁就任其枯萎未免太年轻了。”他再度提醒她。

“我很满足,”她咬着牙说。”你如果再不切肉,我们就要饿死了。”

“我想我大概妨碍你进餐了。”

“没错。但我不要外婆知道,她会问我原因。”

那是一顿真正的盛宴,很像史蒂芬在温莎的宴会,而且比他原先预期的还有更多可供选择的菜色。他不情不愿地转移注意力至眼前的鹿腰肉、香草淋汁的野猪肉、羊腿、烤兔肉和装饰精美的孔雀肉上,不知道她希望自哪里开始。

“你喜欢哪一样?”他礼貌地道。

“鹿肉。”

他熟练地切下一大块,再切成薄片放到他们的餐盘中。依照习俗,他把肉分成两份,用拇指和两根手指排好餐刀,再把最好的肉片放在她那边。有位侍者在他肘边的高脚杯里倒入加了香料的酒,莉莎边啜饮边看他切下不同的肉,并总将最好的那部分放在她的这边。

大厅充满了节庆的气氛,很像杜纳榭的圣诞节宴会,艺人在食物上桌时表演并歌唱,群众在杯觥交错间热烈地交谈着,莉莎在开始用餐后也渐渐松弛了警戒。

柴尔拿起酒杯转到仍然残留着香料酒的地方,故意以一种恋人的方式自同一处饮酒,莉莎对此不予理会。

“习惯上主人应该利用交谈来娱乐客人。”他擦擦嘴角轻斥道。

“如果你需要娱乐,尽管去听那些艺人,”她反驳道。”或者等着看特技表演。我听说其中有个女人会用手走路,把她的腿露给所有人看。也许她看见穿上这袭华服的你,会让你诱上床。”她冰冷的绿眸和他相遇。“如果你有足够的钱,她也许会愿意降格跟个苏格兰佬在一起吧。”

他知道她故意要侮辱他。“你总是用那张利嘴来掩饰错误吗?”他用餐刀戳着一大块鹿肉问道。“如果我是尤艾凡,你早就学会管好那张嘴,否则就得饿肚子。”

“你的妻子便是受到这种待遇吗?”伊莲被一块馅饼噎到。“莎莎!”

“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外婆——我只是问问罢了。”莉莎无辜似地辩白。“他提到艾凡,我提起他妻子,我认为那不过是交换心得。”

“魏芙美是三年多前死的,莉莎小姐。她因高烧感染到胃部而一病不起。”他冷静地回答。“那些自称医生的人给她放了三次血,但全部徒劳无功。”

“而她家人认为是你毒死她。”她回忆道。

“莉莎……”老妇人警告的瞪她一眼,但没再说话。

“没错,魏吉富到大卫国王那里控告我,而且拒绝赔偿我的损失。”

伊莲几乎无法相信外孙女粗鲁的态度。她倾身想换个话题。“你愿意试试烤苹果吗,大人?我丈夫生前很喜欢这种酸枣加蜂蜜调制的酱。”

但是莉莎还没说完。“所以他留下她的嫁妆?以屠夫的盛名难道还不能让他双手奉上?”

他的下巴肌肉缩紧,手指抓紧餐刀,用力插向餐盘上最后一块鹿肉,然后直直望进她眼里。“不,他爱金子甚于生命。”

她耍弄着酒杯,企图掩藏直下脊柱的颤栗。“她是什么样子——我是指魏芙美?”

他把肉片送进口中开始咀嚼,眼睛仍然盯着她。他伸手拿肉,把肉吞咽下腹。“她的软弱使她活不下来,血管里流的都是水。”

她同情那位显然不被她剽悍丈夫所爱的无助女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漂亮吗?”

酒杯停在半空中,然后他啜了一口,没有先回答问题。当他终于说话时,视而不见地望向拥挤的大厅。“是的,我们结婚时我认为她很漂亮。”

“你打她吗?”

“莉莎,够了!”伊莲严厉地打断她。“大人,你会琵琶吗?”

“不会。”他低头望向满是伤疤的手掌摇摇头。“我的手指不大灵活,自从……”在莉莎拉长脖子想多听点时,却打住不语。“不,”他突然地说道。“拨弄琴弦对我来说太困难了。”他拿起杯子,转向年轻的女人。“和尤艾凡一样,我驯妻的鞭打还是不够。”

莉莎并未上钩,坚持地问道:“她肤色白皙或黝黑?”

“如果他不愿提起她……”伊莲对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愈来愈不安。“不,莎莎,够了。”

他放下酒杯,拿起餐刀放在伤痕累累的掌中平衡着。“魏芙美娇小白皙,她有金发和晴空般水蓝的双眼。”他急速地轻敲刀刃,令人不由得怀疑他原先说过手指不便的话是否为真,然后将它插回餐盘,用力之猛使刀子直立在盘上来回震动着。“也许她该配一位比我更好的丈夫。”

“你是个严厉的丈夫。”这话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项陈述。

“没错,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火光映照在他黑眼中,奇异的光彩令她不由得移开视线。“我同情她。”她低声道。

“任何人的同情对她来说都没有用了,莉莎小姐,现在轮到我了——我想知道艾凡阁下的事。”

“我不——”

“如果你要探人隐私,你便得回答。”他严厉的语调不容置疑。

她再度望向他的手腕,目光停在他仍然明显的伤疤上。在他等待时,她周围的世界一时间似乎全静止下来。“我轻视他的软弱,大人。”她简单地回答。“对我来说他不算是个丈夫。”

他本想逗逗她,像她刚才一样地刺探她,但也察觉自己触痛了一个仍在化脓的伤口。“这就够了,莉莎小姐。不像你一样,我不想再知道什么。”

当仆人在矮桌间收拾准备分赠穷人的湿面包时,他们坠入沉默之中。空下来的支架被竖在墙边,长椅也被推到房间边缘。高桌清理干净、木盘也收走了,柴尔为自己又倒了杯香料酒。本来柔和的音乐随着观众对特技演员的叫好声也愈来愈响。伊莲终于等到用餐结束,她向穆华特点点头,表示娱乐活动可以开始了。莉莎在银碗里洗洗手指,再用一条新毛巾擦干。撑着大油脂柱的架子移到空地上,半数以上的蜡烛被熄灭,房里顿时光影耀动。六个男孩子拿着扫把迅速把食后的杂物扫到一边去,急急回到墙边坐下。

随着一阵响亮的号角声,特技演员乘车转入空下来的场地,向高桌致意。当伊莲指示他们表演开始时,莉莎选了个苹果靠回椅背。

他们是柴尔见过最好的马戏团了。身体柔软且四肢修长的少年翻斤斗和撑跳进入金字塔里,然后掉出来随着节奏像人球般滚动着。在表演完后,众武士赞赏地丢下亨利国王的钱币,侍童和仆役则欢呼某种希望他们能从头再来过。

然后笛子开始吹奏,伴随着铙钹声和节奏明显的响板声,一位穿着银丝薄衫的苗条女郎开始绕着房间旋转,她的头巾像是闪亮的云雾般笼罩着她的头。她跳着著名的莎乐美舞,将薄纱头巾挥过男人面前诱惑地弓起身体。一位喝醉的骑士想要跟她去,却被同伴拉回。

莉莎偷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安地发现他并没有望着那女郎,反倒盯着她。她再度转身背对他,却摆脱不掉被他凝视的感觉。老天,以他的身分来说,他真是太鲁莽了。难道他不知道如果有任何其他贵族在场,他就得坐到下头去吗?但即使她极力否认,这边地蛮子的崇拜仍引起她的兴趣,因为那使她有种能操纵他的感觉。

在微弱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像道闪闪发光的影子,苍白光润的皮肤亮得像黑暗中的雪花大理石、傲慢的轮廓就像大师手下的杰作。但他知道吸引他的不只是她的美貌,而是使她与众不同的力量和骄傲,也因为她是傅盖伊的女儿——傅家的财富倒不重要,而是血统,她的血统造就了现在的她。像她这样的女人会生出强壮的儿子,他非常肯定,不管她如何强调自己的不孕。没错,她生出来的儿子将有办法守住任何继承的产业,她不像魏芙美。

他们的结合一定是火光迸裂的,光看着她,他就知道那一定和芙美哭泣地尽义务大不相同。傅莉莎做事是全心全意的,不论是爱或恨;她是一个男人会引以为荣的妻子。他几乎和他在芙美坟前发誓终身不再娶一样肯定地知道现在他要盖伊伯爵的女儿,他要她的血液流在他儿子体内。

但那使他渴望她的原因却也使她遥不可及。她是傅莉莎,诺曼第伯爵的女儿和柏洛杰的外孙女。她拥有全诺曼第和英格兰最好的血统,不论他拥有多少土地和财富,光凭那一点他便配不上她。对她——和她的家族——来说,他不过是个战时有用、承平时便遭人轻视的边地人。不,盖伊伯爵会回绝他,她则会当着他的面嘲笑他。不过他知道他还是会赢得最终的胜利。

他慢吞吞地将注意力转移至眼前诱惑他旋转的女郎,香油被她体热蒸散开,随着她的面纱传来阵阵香味。当音乐停止时,她向前倾身,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胸部,然后高雅地滑至地面,在脚前深深敬礼。

“看来你的苏格兰血统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莉莎嘲弄的咕哝。“你根本不需要花钱,也许到时你就不会看来像只发情的公猪一样了。”

“也许吧!”他含糊地回答。

一位小领主的女儿害羞地走近高桌,她和其他许多女孩子一样因伯爵未亡人的声望而被送到这里来。她的眼睛望着莫柴尔。“高贵的夫人,”她向蓝伊莲说。“您是否会不高兴我们跳舞?”她低下头继续说:“葛瓦士、贺爱妲和其他人要我来问的。”

“不,我不会不高兴的,孩子。”

乐师们似乎已经知道她的回答,重新开始弹奏出比较庄重的舞曲。那女孩又望向莫柴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道:“大人,我有这个荣幸吗?”

“你如果会这首舞就够让我惊讶了。”莉莎嘲笑他道。

“当然,”他站起来对红着脸的女孩弯个腰。“那是我的荣幸。”

当他跟着女孩进入舞池,家仆和侍童们纷纷拉着咯咯笑的女孩们进场,围成一个圈子。他听到莉莎在询问他舞伴的年龄。伊莲回答说她十四岁,而且定亲了。

“看起来是个太过轻浮的小姐。”莉莎嘲讽地说。

那女孩跳得很好,在他几步远外高雅地移动着,显然为他的伴舞感到十分自豪。每回他们靠近别人时,她就像被选为比武大会皇后般地微笑。他紧跟着六弦琴的节奏,尽量不让自己丢脸。在舞曲结束时,他抓住女孩双手,拉上前来打算给她个习俗上的亲吻,那小妖精竟然转过脸颊让他刷过她的唇。他心里想着,蓝伊莲最好能在她失身之前赶快把她嫁掉。

当六弦琴配合着响板扬起,大厅开始围起圆圈时,他回到了高台上。他没有坐下,反而大胆地向莉莎伸出手。“你最少欠我这个。”

“你喝太多了。”她抗议地试着抽回手。

“怕了?”他知道她会接下挑战,便嘲弄她道。

“才不!”

莉莎婚后便不曾再跳过舞,而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的双眼比他的话更刺激她。她站起来让上好的丝绒披肩落在椅上,退后一步,嘴角慢慢泛起一抹微笑。

“我也喝了太多酒,大人。不然我不会答应的。”

“我不会让你跌倒。”

“我不在乎。”

她迟疑地望了外祖母一眼,蓝伊莲点点头,手指在她座椅的雕花扶手上随着音乐打节拍。“去吧!没有关系。”

舞池里已挤满一对对的年轻人,他们的双颊因食物和美酒而通红,以一种年轻恣意的态度围着大圈跳舞。他执着莉莎的双手和她面对面的站着等待空档,然后将她拉进舞群。他的手指温暖强壮,令她不由自主地拿他和艾凡比较。无论如何尝试,她仍无法抹掉他们接吻时的感觉,即使现在,在他们双手交握时,她的身躯仍因那回忆而发热,她得用尽全力才能专心于音乐和舞步。

以他的身高来说,他简直是以不可思议的优雅避免踩到她的裙摆。音乐的节奏加快,他带着她在愈来愈快的舞圈里旋转,直到最后,他在观众大声的鼓掌声中将她拉过其他舞者拱起的手臂下。她得承认这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尽兴。

她因热舞而呼吸急促,松掉的鬈发湿答答地贴在太阳穴两旁。她原本冷硬的绿眸熠熠散发喜悦的光芒,告诉他此时她已经暂时忘掉对他的嫌恶。她既温暖又鲜活,他认为没有任何女人能像她这样美丽。

在围观者的催促之下,乐师没漏掉一个节拍地演奏下一首舞曲。傅盖伊高贵的女儿放肆的舞步,让许多鼓掌的观众兴致高昂,他们开始随着曲调合唱,使得整个场面更加热烈。

舞曲太快便结束了,当最后的音符奏出时,他没有倾向前去轻吻她的双颊,反而攫住她的腰,在众人欢呼之中将她高高举起,他让她贴着他的身体慢慢滑下,然后吻上她的红唇。众人尽皆倒吸口气,大厅在一种不安的气氛之中沉寂下来。

她的面庞发红,身体因这明显的侮辱而僵硬。“如果不是你就要离开,我会看着你被扔进坑里而且被人忘掉。”在他放开她时,她咬牙低声说道。“至于这个,我只能说能摆脱你真是一大快事,大人。”

她转过脚跟,高昂起头试图隐藏这奇耻大辱,僵硬地走回座位,留下他站在原地。

他等着人们散去,才走向伊莲在她面前鞠个躬。他抬起头,在她眼里见到不赞同的神色。“高贵的夫人,明天一早我便要上路,现在我要告退了。”然后他转向莉莎,投给她一个扭曲的微笑。“可惜啊!虽然我极度希望能留下来接受你高贵的陪伴,莉莎小姐,我却不能。”

“我们祝你一路顺风,大人。”伊莲喃喃地说道,她的外孙女看来一副想用手中的餐刀把他串起来的表情,她不由得感谢他的告退了。

穆华特点头示意艺人们恢复表演,一位随行而来的吟游诗人上前来吟唱起一首古老而广受欢迎的曲子。伊莲靠回椅背,望着莫柴尔穿过站在墙边的人群回到他的寝室。

“我不知道你和杜纳榭领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要告诉你多年以前我的保姆告诉我的话,莎莎。是的,‘不要行至你不愿造访之地’,海薇那样说,那是一句很好的忠告。”

莉莎的目光跟随他,见到他站着时除了那巨汉以外,比任何人都要高,令她仿佛又感觉到他举起她时的力量。然后她摇摇头,否认心中突然浮现的念头。

“不,我不会为杜纳榭领主而羞辱了我的姓氏和血统的,外婆。”她最后回答道。

伊莲扫视着她,目光徘徊在她所挑选的华服之上。“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妇人呢喃道。“我要你好好想想海薇那句话。如果你不要他,就别逗他。不然他会再回到赫洛伊来。”

莉莎诧异地盯着她好一会儿。“不,他不敢认为我要他——他没那个胆!”但即使她嘴里这么说,仍无法完全肯定这句话的真实性。“他不敢高攀傅家的人。”她重复道,这次是要说服她自己。

“一个强壮的男人敢做任何事。”伊莲再度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宣布似地说道:“是的,他敢。”

稍晚,当伊莲回到自己的寝室,雪白的秀发刷得熠熠发亮,侍女们也都回去就寝之后,她独自坐着望向火炉里的光焰。燃烧的木材偶尔发出的爆裂声是唯一打破寂静的声响,但她仍能察觉他的存在。

“喔,洛杰!”她悲伤地低语。“我害怕她体内有太多罗勃的遗传。我们全都不希望这样,但是她有他的骄傲。”她继续望着摇曳火光,寻得更多的安慰。”还好她没有他的疯狂,为此我充满感激。”她闭上双眼,思绪回溯至许久以前,又见到贝罗勃奇异的绿色眸子。“圣母玛丽亚,这个莫柴尔也使我联想起他,洛杰。我为她感到害怕,他们都是意志坚强的人,而且我相信他想要她。”

他没有回答,但在心里她知道他听见了。就和以前所有的事一样,和他分享所有的想法和意见,总令她对这些不敢向他人倾诉的恐惧觉得好过些。于是她起身慢慢地走向她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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