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跟悌诶在赛卡.阿库姆见面后的基塔,早早的就回到了难民街。今天一天被悌诶所托调和草药。明天一大早还要过去。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不过拉古鲁德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悌诶手边的药不够用了,如果去维尤拉街的话应该能找到。基塔本身就是维尤拉。维尤拉之间大多互相帮助,基塔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弄到药。
基塔对被悌诶委托感到骄傲。好久没有见到悌诶了,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不少,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不过他见到基塔还是很高兴。这让少年的情绪高涨。
『阿纳伊娜……对王……』
返回阿纳丽思家中的基塔,听到房间里传来了惊愕的声音。这无疑是撒达纳非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
撒达纳非的声音接近悲鸣。
『撒达纳非,』阿纳丽思的口气异常的冷静,『我有事要问你。』
阿纳丽思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如感情外泄。
『你之前说,为了赎回阿纳伊娜的自由赚了不少钱。』
那是在阿纳伊娜的遗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撒达纳非哭着说要把这些钱用作阿纳伊娜的葬礼,阿纳丽思没有接受。
『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阿纳丽思的口气过于平静。
『赌,赌博赚来的。』撒达纳非痛苦地辩解。
『一百枚金币也是赌来的?』
撒达纳非交给母亲的金袋里,应该有达特利的金币一百枚。
『那是……赌螳螂赢的钱……』
撒达纳非本身有一起斗虫的螳螂师朋友。他在加入反阿度利艾组织、被黑影团抓住后就行踪不明。因为没法照顾斗虫用的螳螂,基塔就将它们寄放在撒达纳非同伴那里保管。放着自己的螳螂不管的撒达纳非,怎么可能用螳螂赌博?
『我听组织的人说,在酒场受袭击时,你好像也被黑影团抓住了啊。』
说着阿纳丽思又补充了一句,『在拉克西被捕的时候。』
撒达纳非不由得将脸转向别的方向。
『昨天我听曼莉德说,拉克西其实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
撒达纳非默默地听着母亲的话。这时他已经感到脸上的血色尽失。阿纳丽思察觉到拉克西是个女孩,但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对拉克西,不,是阿伦.艾达公主的态度发生转变。虽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妈妈清楚得很。』
那应该是撒达纳非听到拉克西告白的时候吧。拉克西阐明自己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女。当然,希望他能对此保密。
『你知道吧。』阿纳丽思的眼角浮现泪光,『那天,你跟伊塔鲁公女和酒店的老板一起被捕;拉克西殿下被带到了王宫,酒店老板的尸体被示众。』
她继续说:『然后,忒巴悌诶为了换回公女殿下的自由,自己去了王的身边被囚禁。不过……』
阿纳丽思的嘴唇在颤抖,『你在哪里?你是怎么恢复自由的?又是怎么弄到那么多钱的?』
『撒达纳非……用别人的不幸换来的幸福,阿纳伊娜是不会高兴的。』
『妈妈……』撒达纳非垂下头,母亲看来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撒达纳非……』阿纳丽思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妈妈……』
阿纳丽思指着门口对他说:『快点走!』
『妈妈……我……』
『即使其他人原谅你了,妈妈也绝对不会原谅你!撒达纳非。』
阿纳丽思亲自打开门。
『我总是对你说,因为国家灭亡,我们才会沦为奴隶之身,但是,谁都不能侵犯我们心中自由的圣地。』
『但是,你却侵蚀了自己的自由之心。』
迪姆共和国的市民……那是阿纳丽思矜持的根本。就算它最后毁在武力之下,作为民主主义体制持续到最后的国家;没有王也没有贵族,不承认任何人是奴隶的国家;一直保持着投票制度的国家,作为这个国家一员的骄傲,支持着成为奴隶、无奈顺从暴力、眼睛被刺瞎的阿纳丽思活到今天。
『妈妈,这是没办法的事啊,他们威胁说要拷问和杀害母亲和阿纳丽思。』
『那……你为什么要收他们的钱?』
阿纳丽思的声音虽然小,却像在嘶吼。
『为什么……』她捂住脸,『出去!你的声音、背叛者的声音,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阿纳丽思叫撒达纳非不要再来了,当然还是为撒达纳非自身的安全。如果他再来见母亲的话很快就会被同伴发现,落到他们手里说不定会被当作背叛者治罪。阿纳丽思已经失去了阿纳伊娜,她不想再失去心爱的儿子。
因此,才更不能原谅他!阿纳丽思绝对不能原谅最爱的人这种卑劣的行为。
『妈妈……』
撒达纳非也明白母亲的用心。那种悲伤,现在还淤积在胸口。虽然知道,但是他为自己暗杀伊路阿迪鲁成功这件事感到得意洋洋,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原谅。虽然这两件事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秘告拉克西是伊塔鲁公主这件事,对视拉克西为最重要的人的悌诶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悌诶双亲的恋情成为迪姆共和国灭亡的导火索,他们的儿子现在却还活着!撒达纳非对此怀恨在心。他虽然知道悌诶是无罪的,而且,他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他也知道,拉克西是无罪的。
『妈妈……原谅我……』
挥开了撒达纳非伸出的手。
『出去!』阿纳丽思已经泪流满面,『永远不要再回来!』
『妈妈……』
撒达纳非出了家门,阿纳丽思立刻将门关上。
『妈妈……』
边走边不停回头的撒达纳非,脸上被滂沱的泪水润湿。
而他的母亲在儿子的气息消失后,伏在桌子上久久不能自已。
『撒达纳非哥哥……将王……』
没想到暗杀伊路阿迪鲁王的竟然是撒达纳非,这让基塔难以置信。但是,这对母子的对话又不像是在说谎。
『哥哥是……背叛者……』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喜欢撒达纳非,对基塔来说,螳螂师是令他憧憬的职业,而且撒达纳非即使知道了他是维尤拉,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差别待遇,让人觉得很可靠。
他不想去相信。但是两人的对话,让人没有置疑的余地。
至少,这些话应该对悌诶说吧,悌诶会原谅撒达纳非的所作所为吧……基塔的胸口在痛。
他先去买好所需的药材,再回到阿纳丽思家。
『那……悌诶,』拉克西问正在煎药的悌诶,『以前的共和国联合宪章,对悌诶来说算什么?』
『在不久之前,它是我的希望。』悌诶回答。
『希望……』对拉克西来说,它也具有相同的意义。
『不过……现在不同了吗?』
『是的。』悌诶点头,
『世界如果没有达到某种程度的和平,谈人类的基本权利也是枉然。因为人们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过……阿度利艾不是很和平吗?太阳帝国和罗达比亚公国也是吧。』
『现在看起来像是这样。』悌诶也承认,『不过,今后……就很难说了。』
这对悌诶来说,也是不想多去考虑的事情。
『为什么?』拉克西也有某种这样的感觉。
『大地开始混乱了,整个大陆。』他踌躇地进行说明,『运气不好的话,大灾难时代会再度降临,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大灾难时代……』
拉克西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词的含义。
『大灾难……如果发生了会怎么样?』
『大灾难之后,大陆将面临接近崩溃灭亡的打击。』
『那……整个大陆不就又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是啊。』悌诶深深地点头,『所以,如果加以防范的话……』
『防范……那不是天灾吗?』
『拉古鲁德大师在考虑有什么办法。』
『防范的方法啊……』
『应该会有办法的。』悌诶说,『如果能预测到什么时候发生,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悌诶从入口处望向天空,晴空万里的蔚蓝色天空。
『这是我所担负的使命。』
『使命……』
拉克西考虑了片刻后再次望向悌诶的脸。他的脸颊依然很消瘦,不过比刚醒来时脸色好多了。
『难道说……』拉克西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悌诶所说的……命运?』
『是啊,本来……』
悌诶的瞳孔出现短暂的阴影。拉克西以为他会哭,如果只是眼睛微微地湿润了。
『伊路阿迪鲁陛下会与我分担这种命运……』
『陛下和你……』
这次轮到拉克西的眼睛润湿恶劣。曾经把他当作敌人,但是,当见到沉浸在孤独的泥沼中无法自拔的伊路阿迪鲁,拉克西对他只有温柔的同情。现在也是,一想到他寂寞的侧脸,胸口就有种窒息般的疼痛。
『我们是魂之双生子,本来就拥有相同的力量,只是表现的方式有所不同。』
『两个人,将命运……』拉克西想起来了,『我记得,传说继承卡赛斯王家血统的男子,会统一整个大陆。』
『的确有这种传说。』悌诶回答,
『还有……传说世界之相是掌握着整个世界命运的钥匙。』
拉克西说着眺望悌诶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这是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眼睛。有关世界之相的传说,她曾详细请教过月亮神殿的巫女王。巫女王也是继承卡赛斯王家血脉的、拥有预言能力的人。
『也就是说……在大灾难时代来临时能拯救整个大陆的人吗?』
『拉古鲁德大师是这么说的,这是我的命运。』
『这种事……』拉克西绝句。
『是不可能的事』她本想这么说,但如果是那个将特.阿迪鲁市的城墙一瞬间沙化,又阻止了大海啸的悌诶的话,说不定能做到。
说是这么说,关系到整个大陆的事,对拉克西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宏大话题。
拉克西是在这个大陆的中央山岳地带,只有五百人的穷苦山村长大的。直到最近,她脑子里还总想着家乡的事。但是,灾难如果覆盖整个大陆的话,那新伊塔鲁公国的和平,不也将受到威胁吗?
『拉克西……』
悌诶侧着头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人来了。』
『谁?是曼莉德他们吗?』
『不是。』悌诶摇头,『是更多的人。』
不久,一群人靠近岩屋的附件。以一台豪华妇人的轿子为中心,周围都有好几台轿子。都是由奴隶们抬着,旁边还有徒步的女奴们跟从,走在最前面的近卫士兵。现在,可以让近卫队跟从的,整个阿度利艾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女王玛蕾茜昂娜。
『这是……』看到中央的轿子,悌诶的脸上出现阴霾。
『那是……玛蕾茜昂娜……女王大人?』
拉克西不敢相信,阿度利艾女王竟然亲自到这里来……不过,先王伊路阿迪鲁不是也来过了吗,为此还失去了性命。
『我……』悌诶拿着煎好的药站起来,『我不想见那个人。』
『为什么?』
拉克西不知道在王宫悌诶和玛蕾茜昂娜之间发生的事。
『那不是伊路阿迪鲁的妹妹吗?』
『我……』
悌诶在找合适的回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觉得那个人很可怕。』
这么说着,悌诶快步走进岩洞的深处。
『可怕……?』
拉克西呢喃着,不知道悌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怕』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看到玛蕾茜昂娜时的情景。那是拉克西、伯斯、悌诶和基塔、还有奥鲁本一行人到达阿度利艾市的那天。在王宫的港口看到伊路阿迪鲁他们准备乘船出行。当看到那无与伦比的如梦境般美丽的公主时,悌诶陷入短暂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也不说;前些日子海神大典的时候,穿着华服的王女更是光彩照人。
拉克西觉得胸口绞痛,不知为何会想到悌诶和玛蕾茜昂娜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是太相配了。玛蕾茜昂娜即使在拉克西看来,也是位令人憧憬的女性。
那位美丽的女王,在女官的搀扶下,登上了前往岩洞的台阶。
拉克西在途中单膝跪下迎接。
『什么人?』
女官傲慢地问。负责照顾玛蕾茜昂娜生活起居的是奴隶,女官主要是在公开场合代替主人出面发言,她们大多是贵族或者上流市民。
『我是伊塔鲁.克拉维斯.阿伦.艾达,旧伊塔鲁大公是我的父亲。』
『啊……』优雅美丽的声音响起。
『你好像在王宫住过一段时间吧。』
『是的……女王陛下。』拉克西恭敬地低下头,『承蒙您还记得。』
即使是被阿度利艾合并的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公主毕竟是公主,至少,她有资格直接与女王陛下对话。
『我是来见大魔法师拉古鲁德的,能不能请你带路。』玛蕾茜昂娜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么的柔和。
拉克西也受过公主的教育,这种时候也不会显得畏缩。
『是,』拉克西慢慢地站起来,『请这边走。』
拉克西将她带入洞穴,里面的伯斯扶着拉古鲁德起身。
『非常抱歉。』拉克西说,
『拉古鲁德大师重病无法起身迎接……请恕臣下无礼。』
『没关系。』
环视着整个洞穴,玛蕾茜昂娜皱起优美的眉毛回答。
洞穴扫除的很干净,只是……可能由于空气不流通,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味道:主要是草药味,这还不至于使人不快,但它却与其他的味道混在一起,那是重病人的味道、以及……与死亡纠缠的味道。
拉古鲁德从床上起来,平伏叩见。
『你就是拉古鲁德吧,我找你有事。』玛蕾茜昂娜开口说。
『拉古鲁德,女王陛下有事情要问你,你要毫不隐瞒地回答。』接下来女官说。
虽然伊路阿迪鲁不介意,但是王族和维尤拉之间进行直接对话是难以想象的,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原历司处长官古拉乌鲁……也就是我大王兄阿迪鲁卡菲尼的行踪?』
『女王陛下在问你,有关大殿下阿迪鲁卡菲尼殿下,也就是历司处长官古拉乌鲁的行踪。』
玛蕾茜昂娜的声音拉古鲁德听的很清楚,但是女官还是要再复述一次。
『知道的话,就通报上来。』
『非常抱歉,我也不清楚阿迪鲁卡菲尼殿下现在在哪里。』
拉古鲁德平伏着回答。
『旁边的战士……』女官问伯斯,『这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就算是平伏着说话的声音比较轻,但也不至于听不见,很明显这女官十分厌恶与维尤拉直接对话。
发觉到这一点,拉克西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伯斯心中也十分不快。但他毕竟不是个只会皱眉的小孩子。
『拉古鲁德大师说他不知道。』伯斯回答。
这句话再由女官转告给玛蕾茜昂娜。明明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拉克西撇着嘴退到了一边。
『殿下一个月前来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拉古鲁德的话再由伯斯和女官转告给玛蕾茜昂娜。
玛蕾茜昂娜用失望的口气说:『请转告我唯一的兄长……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如果他有联络的话,我会转达的……』拉古鲁德说。
『不过……』通过伯斯和女官的传话,玛蕾茜昂娜发问,『你不是魔法师吗?』
『魔法师是世人给予的称号,我现在已经到了接近死亡的年纪了。』
『但是……还是可以使用魔法吧。』
经过媒介的传话,两人的对话在继续。
『魔法只有在体力充沛的时候才能使用。』拉古鲁德回答,『我现在已经没那个体力了。』
『已经不能再用魔法了吗?』玛蕾茜昂娜温柔地询问。
『是啊。』
听到女官的传话,拉古鲁德点头。
『我的命已经不长了……』
『啊……』
传来了一声类似悲伤的叹息声,没有逃过近卫兵的耳朵。
『什么人!』
数人朝里面的方向跑去。
『等等!』
拉克西也急着向里面跑,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同伴,我们的同伴。』拉克西迅速地绕到士兵们的前面,『那个人只是觉得害怕,他还是半个病人。』
拉克西用背挡住悌诶让他回去。悌诶不是害怕近卫兵,只是本能地讨厌这种杀气。
『站住!』
近卫兵对拉克西的这种态度感到迷惑。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却自称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而且玛蕾茜昂娜女王也承认了。
『停下来!』
『那个人……这位大人,是已故的伊路阿迪鲁陛下的亲属,你们不能无礼!』
拉克西尽力摆出威严来。只要看过悌诶的脸的话,想必大家都会明白的。她想近卫兵在心里至少还残留着对伊路阿迪鲁的敬爱。
『悌诶,没关系,我和伯斯不是在你身边吗?』
『在我身边……』悌诶总算转过头来。
『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真的……?』
『我有违背约定过吗?』
近卫士兵觉得越来越迷惑了。眼前这个看似少年的人真的是公女?刚才的确有点公主的威严了,但现在怎么又突然用市井男人的说话方式。
悌诶终于肯现身了。
近卫士兵们一瞬间惊呆了。
『陛、陛下……』
『陛下!』
他们慌忙下跪。伊路阿迪鲁已经死了。悌诶虽然在王宫逗留过短暂一段时间,但是总是默默地躲在深宫中,见过他的近卫兵很少。
『这位大人是伊路阿迪鲁的表兄弟。』拉克西说,『你们不得无礼!』
拉克西摆出很有威严的样子。
『是是……』
近卫士兵平伏着后退。
『阿维鲁.忒巴悌诶』
玛蕾茜昂娜立刻就认出由拉克西陪伴着,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的是悌诶。
『玛蕾茜昂娜大人……』
拉克西感到他身体的战栗。她不知道悌诶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因为悌诶直接接触过玛蕾茜昂娜的阴暗面。伊路阿迪鲁在世时,玛蕾茜昂娜抱有的执念也许是复仇之心。现在则是成为阿度利艾女王的野心。
悌诶对她的心感到恐惧。
现在因为不是直接接触到玛蕾茜昂娜,虽然不清楚她的想法。但是,伊路阿迪鲁死了,成为女王的执念已经得以实现,而这种执念又转化成其他的阴暗部分。悌诶对这样的玛蕾茜昂娜抱有深深的不安,无法冷静下来。能够理解他的,恐怕也只有拉古鲁德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官对是否要做中介感到迷惑。悌诶长得实在太像伊路阿迪鲁了。这个女官也知道伊路阿迪鲁将跟自己非常相似的青年留在王宫。
『跟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一起……』
玛蕾茜昂娜开始生疑,她怀疑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会不会想另立悌诶为王?
古拉乌鲁就是阿迪鲁卡菲尼,是前前任王尼莫斯阿迪鲁的长子,由于生母出身低贱无法继承王位。一方面悌诶怎么看就像伊路阿迪鲁的双胞胎兄弟,说他是在别处养大的双生弟弟也不为之过。作为王家,为了避免世袭的争夺,把孩子放在别处养大也不是没有先例。
而且,玛蕾茜昂娜还得到扎鲁伏特元帅身边的人经常出入这里的消息。当然情报的源头是巴鲁顿宰相。拉古鲁德在这里的消息也是通过他们知道的。对巴鲁顿来说,因为不担心玛蕾茜昂娜和古拉乌鲁联手,才把这个场所告诉她。
扎鲁伏特虽然没有对继位问题提出异议,但也没有答应成为新女王的后盾。没有强权的贵族做后盾,玛蕾茜昂娜现在可谓是孤立无援。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巴鲁顿的傀儡。这样的话,费劲心机得到的王位还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成为伊路阿迪鲁的王妃更可靠。
玛蕾茜昂娜的战斗还在继续。直到将整个阿度利艾王国的实权全部掌握在手中……
在伊路阿迪鲁王死之前,古拉乌鲁就已经与扎鲁伏特结盟,这种关系今后无疑还会持续下去。而且抑止巴鲁顿一派的力量也指日可待。他们总有一天会废除自己的帝位,看来扎鲁伏特打算让悌诶或者古拉乌鲁登上王位。玛蕾茜昂娜这么认为的。证据就是:从伊路阿迪鲁在世的时候开始,对扎鲁伏特用尽各种政策的玛蕾茜昂娜,依然没有得到他的支持。
扎鲁伏特无视于玛蕾茜昂娜提出的请求,是出于作为一个军人,要对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对玛蕾茜昂娜来说,就无法理解他的思考方式。她不相信没有野心的人存在。这恐怕是被野心特别强的母亲教育成人的原因吧。
『我……』
不知道说什么好,悌诶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低着头,感到不知为何玛蕾茜昂娜愤怒变强。而且完全是针对自己的。
以前,她曾诱使悌诶暗杀伊路阿迪鲁,然后与她携手登上王位。这当然不是真心话。她原本计划让伊路阿迪鲁这个如双生子般的表弟,因仇恨暗杀伊路阿迪鲁,然后再将他扣上暗杀者的罪名与伊路阿迪鲁一起葬送。即使悌诶不同意,总还有其他的利用方法。
但悌诶却知道玛蕾茜昂娜思考的一部分,而且对她复仇的执念太过强烈而感到恐惧,他顽固地抗拒着玛蕾茜昂娜。
对此玛蕾茜昂娜的报复就是:让阿纳伊娜去袭击伊路阿迪鲁。当然她不认为阿纳伊娜能够杀得了伊路阿迪鲁。根据玛蕾茜昂娜的计划,阿纳伊娜袭击王失败后反而被杀。因为阿纳伊娜跟悌诶很亲密,悌诶至少会受到打击。进一步,当知道下手的人是伊路阿迪鲁,对他抱有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维鲁.忒巴悌诶』
即使叫他,悌诶也始终不肯正视玛蕾茜昂娜。就像惧怕被火焰灼伤般。
『我要回去了。』
玛蕾茜昂娜突然对女官说。
『如果见不到王兄的话……』
玛蕾茜昂娜就像拒绝所有的一切一样,背对着悌诶向出口走去。
『如果再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
出了洞口,一边向轿子走去,玛蕾茜昂娜在脑海中不断地思考着。
『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目送着玛蕾茜昂娜一行人离开的只有拉克西。
『玛蕾茜昂娜女王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感到伯斯的气息,拉克西回头问。
『谁知道。』伯斯回答,『还不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是不是想见古拉乌鲁……不,是不是想见她王兄呢。』
『为什么那么想?』拉克西抬头看着伯斯。
『这不是明摆着吗?』伯斯耸了耸肩,『如果真的想见王兄,不是应该对拉古鲁德穷追不舍吗?』
不管怎么说,拉古鲁德是古拉乌鲁魔法的老师,不可能无法联络到他。玛蕾茜昂娜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不会是……』
说到这里拉克西不禁哑然。不会是来见悌诶的吧。她本想这么说。但是,悌诶对玛蕾茜昂娜的态度也很奇怪,至少,不是相互爱慕的男女之间的态度。这种程度的疏远,拉克西也清楚。何止如此,悌诶对玛蕾茜昂娜感到恐惧。这也无法抚平拉克西内心的不安。
这天一整天,悌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虽然有些介意,拉克西还是守在身边。偶尔会产生『现在,悌诶的心里是不是在想着玛蕾茜昂娜』这种悲哀的想法。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悌诶因为感到玛蕾茜昂娜的愤怒与憎恨而痛苦。至今为止,悌诶几乎没被人憎恨过。虽然一时间受到过来自伊路阿迪鲁的憎恨,但是伊路阿迪鲁的憎恨不过是一瞬转逝的东西。而且他发现这也是对魂之双生子爱的一部分。
但是,他感到玛蕾茜昂娜的憎恨则完全不同。
那是冷酷的、内心像被针扎般的感觉。
『忒巴悌诶殿下,不要感到恐惧。』在床上平躺下来的拉古鲁德说,『今后还有巨大的使命等着您呐,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一一去烦恼。』
虽然在训诫,口气中却充满了无限的关爱。
『忘记吧,刚才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吗?』
『是啊,你要想想今后怎么去完成使命。』
『我打算去阿斯特.凯德。』悌诶说。
『阿斯特.凯德……』
『古拉乌鲁给我看了整个大陆的受灾记录,我们谈了很多……』悌诶说,『阿斯特.凯德应该有更详细的有关大灾难时期的资料。』
『说的也是。』
『总之,先要调查详细的情况,而且,如果到了阿斯特.凯德的话,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
『什么线索?』
『达成使命方法的线索。』
悌诶凝视着拉古鲁德的眼睛,明确地回答。
这天夜里,一伙人向赛卡.阿库姆靠近。
『伯斯……』
悌诶对着在旁边睡着的大个子男人说。不管睡得再怎么熟,伯斯都会有反应。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随时随地都能起身。
『悌诶!』习惯性的伸手去拿大剑,伯斯回应他,『怎么了?』
『有人登上了山道。』
『向这边来的吗?』
『是的。』悌诶点头。
『跟那时候一样的气息。』
『那时候……?』
悌诶艰难地回答道:『跟袭击伊路阿迪鲁时的人一样的气息。』
『是刺客吗……』伯斯起身。
『有多少人?』
『很多。』
『很多吗……真不好办啊。』
伯斯站起来,一边出声叫着拉克西,一边向长老走去。
『拉克西,拉克西,快起来。』
『起来啦!』
里面传来了少女的回应。实际上,拉克西在想事情根本没睡。
『长老大人。』
『您小心。』
『都到这种年龄了,还总是遇到这种事。』
『还是离开这个洞窟比较好……』
『是啊,他们打算把我们薰出来吧。』
『薰出来?』伯斯的眉根动了动。
只有一个出口的洞穴,只要放把火,当中的人就无法逃生。
『宰相巴鲁顿的指示吗……』
『那是……玛蕾茜昂娜大人的……』
忍不住插上一句的是悌诶。
『刚才她回去的时候,我听心中的声音。』
就像盗听别人的心理一般悌诶感到羞愧。
『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要先下手为强……』
悌诶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哦……』
伯斯试着去想,玛蕾茜昂娜好像没什么理由派刺客去暗杀悌诶和拉古鲁德。应该也不是针对拉克西的。至少更没有可能针对伯斯。
『总之,快点离开洞穴吧。』
伯斯抱起长老已经向洞口走去。悌诶带上最小范围内的东西,跟在后面。拉克西在起来的同时,已经整理好了行李。
嗖……
嗖……
微弱的声音,描绘出明亮轨迹的火箭,穿过漆黑的夜空飞来。
嗖……
火箭一个接一个的向洞口深处射去。
火在里面烧了起来,在黑夜中,洞口处已经一片通红。
『烧得好厉害!』看着火,拉克西愤怒地说:『如果真的在里面,当中的人不烧成焦炭了吗?』
『嘘……小声点。要被人发现了。』
周围都是刺客。不,应该说是扮作刺客的市警备队的士兵,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吧。如果黑影团还在的话,这应该是黑影团的工作。讨伐的人拉开弓等着从岩洞里逃出来的人。
『这边来。』
现在悌诶负责带路。他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道路的,从岩石精灵那里可以得知岩山的分布状况。
『咒师也来了,你要小心。』拉古鲁德对悌诶说。
『咒师……』
『可能是巴鲁顿宰相雇的咒师吧,本来是要对抗古拉乌鲁殿下的……』
咒师与魔法师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聚集了多少个咒师,也不见得能打的过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的。不过现在条件有所不同。拉古鲁德身染重病,悌诶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在有五、六人之下吧。』
突然,拉古鲁德掌心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是拉古鲁德的水晶球。而且,映出了什么东西。
咒师们围坐成一个圈,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头上都插着羽毛,用植物的粉末在脸上描绘文字样的咒语。这正是咒师的打扮。
『这是……为了封住我们的魔法吧。』拉古鲁德发出干笑声。『而且,看来他们可能也知道一点忒巴悌诶殿下的力量。』
『我的……力量?』
『是啊。』拉古鲁德点头。
『还有几个黑影团的人,看来是投靠了巴鲁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