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丽莎最后的抵抗
琳恩从律师那儿获悉了1800万美元的事情,然而直到全国性抵押贷款和解协议的结算单于2012年3月发布后,这一消息才被公之于众。丽莎、迈克尔、戴米安、马特·韦德纳都表示祝贺。她在公众面前显得十分谦和,她对《赫芬顿邮报》表示:“能为政府找回这笔钱真令人满意。”私底下,她希望将这笔钱提供给有需要的房屋所有人。现状十分荒唐;由于利用虚假文件向联邦住房管理局提出保险索赔,为此五家银行赔付了政府9500万美元,但银行仍在使用那些文件将人们逐出家门。
琳恩的抵押贷款公司证明了这一点。德意志银行将马克·埃利奥特从案件的被告名单中移除,而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商业巨头阿克曼·森特菲特决定再次质证琳恩。九名原告律师和两名武装警卫出席了质证会议,那场面就像是琳恩造成了威胁似的。琳恩的原始附笺理应附在本票上,但她几年前就发现附笺上没有钉孔和粘贴的痕迹。然而在质证过程中,阿克曼律所的首席律师拿出了那张附笺,上面有钉孔。几天前阿克曼提交了申请,申请从法院卷宗中移除附笺。琳恩和她的代理律师马克·库伦曾去法院拍摄了附笺的微距照片,以防阿克曼律所篡改证据。不出所料,他们果然那么做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你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琳恩吼道,记录质证的摄像机还在来回转动。
“你觉得是谁干的?”律师假装惊讶地回答。
“就是你,你伪造的!但你猜怎么着,我们拍照了,所以你被抓了现行!”
阿克曼的律师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么……为什么你没有早点透露拍照的事?”
“这就是你的问题?我可不信。”
公私共分罚款案件的律师瑞本·格特曼看了这段质证记录,告诉琳恩这是他最喜欢的质证记录。
还是在那次质证记录中,阿克曼律所要求琳恩辨认她改造房屋的所有内容。琳恩的原始再融资申请上说,贷款目的是“改善住房”,她并没有义务说明改善住房所花费的金额。但琳恩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为母亲重新装配了浴室,安装了新的地板,并对游泳池和草坪进行了维护。几天后,阿克曼律所的律师说,他们要求泳池维修人员、庭园设计师、建筑承包商和水管工出庭作证。马克·库伦提出了申请保护令的动议,称这是一种试图骚扰被告的鲁莽举动。但法官戴安娜·刘易斯一直与银行交好,她接受了琳恩可能在贷款申请上对于改善住房这一目的撒谎的说法。
于是,大家驾车一个半小时往西,前去质证建筑承包商,他是琳恩的私交,帮她安装了地板。 “琳恩·兹莫尼艾克有过延期付款的行为吗?”承包商回答说,他在飓风袭击中弄丢了之前的发票。
“这不是很方便吗?!”
“喂,”承包商回道,这位高大的前消防员拍打着桌子,“如果你想说我撒谎,那就当面告诉我!别做这种下流事!”
阿克曼律所的律师浑身发抖,把准备的问题清单都弄到了地上。
琳恩不想通过还清房贷的方法,来验证这些策略,但她觉得在棕榈滩县的司法系统中别无选择。在“机器签署人”和虚假文件起诉状曝光后,法院对房屋所有人产生了更多的敌意。你没法走进法庭,说“证据是伪造的”,从而希望得到当权者的关心。所以琳恩打算拿一笔钱了事。
全国性抵押贷款和解协议宣布禁止了许多掠夺性服务行为,很多人对这样的公司仍在经营感到震惊。除了违规收费、强制保险骗局、双轨追踪、对请求修改贷款条款的借款人说谎以及丢失文件之外,还有无法履行基本职责,并美其名曰“未能留存准确的账户报表”。与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监察长报告一同公布的,是对36起摩根大通的止赎案件样本进行审查的和解文件,其中35起案件中,借款人实际欠款的信息不完整或不准确。该报告是针对抵押贷款服务行业最大范围的联邦调查,虽然只审查了少量文件。审查发现,错误率达到97%,银行管理者却无需为此引咎辞职。事实上,没有一家服务商需要承认错误。在任何法律环境下。伪造文件、窃取客户资产都是严重的刑事犯罪,然而当事人是银行却能例外。
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此时已更名为盟友银行,因“无力支付”而成功地将罚款减半。路透社报道,这使全国性抵押贷款和解协议成为美国历史上首批“有多少赔多少”的企业处罚案件。盟友银行一边利用问题资产救助计划资金支付政府少量的赔偿金,一边向和解方案的谈判人员哭穷。
谈判人员从未规定向各州发放的现金必须用于抵押贷款减免。因此,各州开始陆续使用这笔钱来填补预算缺口,先是威斯康星州,然后是加利福尼亚州,当然还有佛罗里达州。最终,超过10亿美元的近半罚款,被纳入各州政府预算,此举令希冀得到法律援助或贷款条款修改的房屋所有人的期望落空。
和解方案条款书中最令人震惊的问题是“阈值错误率”。服务商的日常业务运营中有一定的容错率,可以出现一定数量的违反和解方案标准的行为,包括非法占用某人的家。大多数标准阈值错误率为5%。所以,每二十笔抵押贷款中,服务商可以在其中一笔抵押贷款的服务过程中出现违法行为,也就是说2012年180万起止赎案件中可以有9万起出现违法行为。由于服务机构自我申报错误数量,发现不一致的结果还可以上诉,因此将有更多的止赎欺诈案件难以察觉。和解方案最终将掠夺性服务编入了法典。
许多州提起的诉讼,包括俄亥俄州与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的诉讼案件和内华达州与美国国家金融服务公司的诉讼案件,都被合并到和解方案中。但是在其他一些诉讼案件中,正义得到了伸张。埃里克·施耐德曼在最后一刻对抵押贷款电子注册系统和三家银行提起了诉讼,最后以2500万美元迅速达成和解。经过多年诉讼,马萨诸塞州的玛莎·科克利从没有止赎起诉资格却对房屋所有人进行止赎的银行处获赔了270万美元。伊利诺伊州的丽莎·马迪根同意与全国所有权清算公司以35万美元达成和解。特拉华州的博·拜登与抵押贷款电子注册系统达成了无责和解,要求该公司承诺不再以其名义提起止赎诉讼,并在止赎之前进行转让登记——这些事项,抵押贷款电子注册系统早已自愿同意。
凯瑟琳·科尔特斯·美思屈罗与贷款方程序处理公司的案件结果也许是最丢脸的。2012年5月,约翰·凯莱赫突然离开抵押贷款欺诈特别调查小组,当时美思屈罗正在进行所谓的“改组”。“改组”启动后的一个月内,他就离开了。向法庭提交的证明书中记载了这些事实。凯莱赫是一位止赎受害者;和丽莎·爱泼斯坦一样,服务商建议他拖欠贷款不还,他照做之后便被取消了抵押品赎回权。在加里·特拉福德和格里·谢泼德的刑事欺诈案件之前,2011年1月撒克逊抵押公司向他送达了文书。凯莱赫在申诉中辩称,银行一直都在考虑与他协商修改贷款条款,但辩护律师发现了2011年9月7日贴在凯莱赫门上的违约通知。该通知来自贴标系统(LSI Title),这是特拉福德和谢泼德的文件处理公司使用的诸多名字之一。辩护律师认为,凯莱赫以带有报复性的愤怒,威吓特蕾西·劳伦斯同意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并接受庭外和解。凯莱赫说,直到特蕾西·劳伦斯去世后,他才看到来自贴标系统的通知,他看到后就告知检察官,并自行回避了案件。但一切已经太迟。法官驳回了针对特拉福德和谢泼德的指控。
约翰·休斯敦是特拉福德的律师,曾代理过安然公司案件中的肯·莱茵和杰弗瑞·斯吉林,他称此次败诉“太不光彩”。但他对法律360通讯社透露了更多与特蕾西·劳伦斯之死带来的影响有关的露骨评论。“我们刚开始参与这一案件时,就意识到关键证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休斯敦说。
凯莱赫认为,自己因过于急切地想要起诉银行而被排挤出特别调查小组,和佛罗里达州的琼·克拉克森和特蕾莎·爱德华兹一样。他走后,上司告知其原来的同事不要和他交流。他的继任者中断了所有悬而未决的抵押贷款调查。凯莱赫最后经营了一间武术工作室,三年后才又找到一份律师的工作。
丽莎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资金储备,几个月内,她不得不中断全天候的维权活动。然而,她觉得自己是在追寻正义。她仔细分析所有可能的补救方案。也许施耐德曼工作小组能想出一些有效的诉讼策略。也许法官会突然制裁欺诈者。也许有些媒体的曝光可以唤醒一个国家沉睡的良知。也许现在只有少数的房屋所有人需要帮忙。即便如此也是值得的。
她的很多维权活动都贯穿于“占领棕榈滩运动”之中;她和琳恩开展了几次止赎欺诈的“宣教会”。2012年3月的一天,当地的民主党维权人士汤姆·康柏参加他们的宣讲活动,大怒道:“我们的法院书记官是干什么吃的?”
自2004年以来,棕榈滩县的法院书记官一直是民主党人莎伦·博克,这位金发碧眼的女性元老级人物脸上随时带着假笑。博克接受《棕》采访时称,尽管书记官有责任确保公共登记的真实性,但她没有权力拒收伪造文件。土地登记系统的其他官员,像马萨诸塞州的约翰·奥布莱恩和北卡罗来纳州的杰夫·西格彭,都在大肆公布办公室中出现的犯罪场景。密歇根奥克兰县的契约登记员柯蒂斯·赫特尔起诉房利美和房地美未支付房产转让的登记费。西格彭刚刚起诉了抵押贷款电子注册系统。但是博克认为她的工作职责领域十分狭隘;事实上,丽莎在法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博克。“我从事法律职业有三十年了,却没法和莎伦·博克见上十五分钟,”琳恩说。
“嗯,我们需要有人跟她竞选,”汤姆·康柏说。
琳恩笑了笑。“我提名丽莎!”
丽莎觉得他们疯了。她花了那么多年来钻研止赎、证券化和司法系统,现在他们又想让她学习选举法、筹款和竞选活动?尽管她越来越适应聚光灯下的感觉,但一想到要四处奔走拉选票,内心就充满了不安。
不过,这的确对她有一定的吸引力。她期望掌握欺诈证据,成为维权人士的书记官,能够抵抗那些试图将这出悲剧悄无声息抹去的官员。这不仅与止赎有关:伪造的转让协议与和解赔偿给所有房地产交易都带来了风险。这将很有挑战性——棕榈滩县有一百三十万居民,距离东部尔格莱德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丽莎知道,面对一个顽固的现任者,她的胜算不大。但总得有人继续战斗。丽莎的内心窃窃私语,现在还不到结束的时候。于是她宣布,她将参加民主党初选。
丽莎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法庭书记官到底是做什么的。她通过止赎结识了杰克逊维尔地区的一名辩护律师,她的丈夫是法院的副书记官。迈克尔和丽莎来到他的办公室,跟着工作了两天,了解土地登记是如何记录、储存和分类的。丽莎学习了文件管理系统和数字文档检索策略。棕榈滩县的法院书记官同时担任该县的首席财务官。因此,丽莎研究了棕榈滩县的投资和会计实务。但在提交参选申请几天后,丽莎听棕榈滩县民主党主席马克·艾伦·西格尔说,莎伦·博克想和她见面。
午餐订在博卡拉顿市的破音俱乐部,那是一个豪华的高尔夫和网球度假胜地,西格尔是那儿的会员。汤姆·康柏出席牵线,还有丽莎、琳恩和迈克尔。他们走进主厅,四层的圆形大厅里放着一个凹凸有致的粉红色雕塑,看起来像是一堆贝壳。西格尔过来迎接他们,他看了迈克尔一眼。“在餐厅里穿牛仔裤,”他轻蔑地说,“这可是个问题。”
“好吧,那我们在院子里吃饭!”琳恩主动提议。
“不用了,我会处理的,”西格尔打断了她。
他们走进豪华餐厅,看到很多人穿着休闲网球服和比基尼配裙装。“所谓的着装要求在哪儿呢?”迈克尔讥笑地说。
一行人入席。坐在两位副手中间的莎伦·博克,穿着亮白色套装,站起来笑逐颜开。琳恩从没见过如此浓厚的妆容。
“见到你真高兴,莎伦,”琳恩说,“四年来我一直都想和你见面。”
“可不是嘛,”莎伦十分真诚地回答,“我原本就该知道的。”
所有人就座后,莎伦从手包里摸出口红放在桌上。刚见面时,莎伦重新涂了口红,就餐时,每吃完一口,她就会仔细涂一遍。感觉如果嘴唇没有涂满宝石红的颜色,她就会立刻化成一摊水似的。
1970年代和1980年代时马克·艾伦·西格尔在纽约州议会中代表曼哈顿,他的个人魅力,和莎伦·博克的妆容相比,毫不逊色。“你们提出了很多重要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帮助你们呢?”他问道。言外之意很清楚:如何才能让丽莎退出?
丽莎和琳恩来之前准备了几点改进法院书记官工作的建议。那时所有人都知道琳恩判决获赔了1800万美元,莎伦似乎认为这是丽莎初选的资金来源。因此,他们一致认为琳恩是在座最聪明的人。琳恩说:“如果将转让协议登记在房屋所有人名下,人们就能更容易地找到自己的登记记录。”
“好主意,琳恩!”莎伦·博克在涂口红的间隙激动地大喊。“把它记下来,”她对她的副手说,“列个清单,这样我们就可以执行这些好建议了。”
琳恩问莎伦是否参加过止赎听证会,听证会与她的办公室只隔了三个房间。莎伦说没有。之后丽莎询问了棕榈滩县与贷款方程序服务公司的一个部门签订案件管理合同的情况。“他们仍在接受佛罗里达州总检察长办公室的调查。你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吗?”
“嗯,贷款方程序服务公司是一家受人尊敬的公司,”莎伦回答说,“我们不希望有任何问题。”丽莎后来得知,在会面开始前三天,贷款方程序服务公司为莎伦的连任捐出了一笔达到上限数额的政治献金。莎伦终把那笔钱退给了他们。
丽莎提及了14亿美元的县投资基金,其中一半以上的资金与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有关。莎伦·博克对此并不担心。她往后靠在椅子上说:“那些都是AAA级的!”琳恩差点把沙拉吐出来。
他们来回问答了几次。西格尔和博克为丽莎和琳恩提供了很多糖衣炮弹。从让她们更方便地在线访问文件到为她们建立公民专门工作小组。“党需要你,”西格尔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像极了一场政治交易。丽莎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努力保持积极的态度。
会面圆满结束时,汤姆·康柏感谢所有人的到来,又说:“今天我们取得了很多成果。”
莎伦涂完最后一次口红,脸上的笑容变得冷峻起来。她向丽莎靠过去:“如果你继续参与竞选,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我们将成为敌人。”
就算这是威胁,丽莎也没有在意。“哦,我不这么认为,莎伦。我想我们还可以一起工作!”
棕榈滩县的候选人需要分两步来争取选票。3月份他们提出竞选意图。6月,候选人可以提交一份由全县5%的投票人口签署的请愿书——大约需要一万人的签名,或是从竞选捐款中支付9300美元的申请费。丽莎的竞选活动刚刚开始,九十天内不太可能筹集一万个签名。因此,最初几个月她主要在打电话筹集资金。
丽莎每次打电话,人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琳恩·兹莫尼艾克呢?”她不得不解释说,个人最多只能捐助500美元。“她已经捐了我500美元,现在我需要给你打电话!”莎伦·博克制造假象,说丽莎有数百万美元的支持。琳恩甚至还没收到钱呢,但这不重要;博克筹集了更多的资金。
除了琳恩之外,第一个支持者是戴维·韦克,他是当地房地产投资群体博卡拉顿投资俱乐部的负责人,琳恩和丽莎每年都与其交谈。许多人尽其所能,有时只是几美元。丽莎的前夫艾伦也捐了款。《止赎村落》的成员格蕾丝·鲁奇成为竞选的财务主管。汤姆·康柏不断参与。受到丽莎参选的鼓舞,其他维权人士也开始参与竞选,比如夏洛特县罗恩·吉利斯的妻子黛·利利和门罗县的作家马特·格尔迪。筹款行为让丽莎觉得很不自在,但她设法筹足了申请费。
在公开场合,民主党领导人表示不考虑丽莎的挑战,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私底下,马克·艾伦·西格尔坚持不懈地劝阻丽莎参加竞选。他在电话上、民主党俱乐部会议上、老乡村店里劝阻丽莎。西格尔曾拿出一张佛罗里达州地图,建议丽莎竞选州众议院的职位。 “塔拉哈西需要你,”西格尔说。他与该州民主党运动委员会的负责人安排了几次通话。
丽莎问琳恩,自己怎么可能往返塔拉哈西,詹娜就要开始上幼儿园了。
“你为什么要去塔拉哈西?”
“嗯,也许我需要那份工作,而不是做法院的书记官。”
“什么工作?”
在申请截止的前一天晚上,西格尔、莎伦,博克与丽莎的会面持续到晚上10点。丽莎带来了一份满是原创建议的战略文件,包括公布已知的“机器签署人”名单、与其他书记官合作确保土地登记的准确性等措施。莎伦最初向媒体坚称,法院书记官是一个缺乏能动性的低级职位,现在她改变了策略,发誓要把她的办公室变成一个打击犯罪的部门。“你已经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她对丽莎说,“琳恩可以起草一份行动计划。由你来负责推进,只要你退出竞选。”
他们想让丽莎相信,她能够做她早就想做的事情。所有竞选活动的压力都会消失。也许她和莎伦都能小有成就。但是丽莎的主要支持者玛丽亚·科尔卖掉了自己的牙科诊所,全职参与竞选活动。玛丽亚的母亲无法忍受丽莎的动摇,她说:“你不能退出,是你要筹集这笔钱的,是你告诉人们你要竞选的。”
截止日当天,丽莎和迈克尔来到县选举办公室,办公室位于一座购物中心的街对面,在佛罗里达地标军事审判法庭和枪支俱乐部的拐角处。她带着文书和申请费进入了办公室。马克·艾伦·西格尔在大堂里同丽莎搭讪,用身体挡住了去往登记窗口的路。当时是上午10点30分,截止时间是中午12点。
通常以慈祥形象示人的西格尔指责了丽莎四十五分钟,他从施加个人魅力,变换为恐吓战术,软硬兼施。“你不会想这样做的,”他警告说.“你不知道政治活动的真正面目。我们会让你后悔的。我们会把你撕碎。在政治上,任何事都会发生,你应付不来的。”
“求您了,西格尔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支持你竞选的那些人吗?他们就像竞技场里的观众,当你被扔到狮子面前时,他们会鼓掌喝彩!”
最终,主管办公室的一位员工解救了丽莎,护送她去支付申请费。丽莎很惊讶,棕榈滩县的民主党人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清除别人对他们权力的挑战。人们将棕榈滩县称为“腐败县”并不是空穴来风。离开办公室之后,等候在那里的媒体对丽莎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公共土地登记已经被银行业的大规模欺诈破坏得不再完整和真实”。之后出于礼貌,她打电话给莎伦·博克,告诉她自己已经参选。莎伦人在机场,即将飞去度假。她在电话里尖叫起来。CBS的分社将这组生动的对话拍了下来。丽莎一只耳朵听着莎伦的咆哮,另一只耳朵听见新闻团队的耳语:“她肯定是在和竞选对手交谈。”他们想让丽莎的竞选代表迈克尔给个说法,但他保持了沉默。
西格尔在《棕榈滩邮报》上称,初选会破坏丽莎·爱泼斯坦作为草根阶层代言人的形象。现在,她只是登记办公室职位的一位普通候选人。
一个闷热的早晨,琳恩·兹莫尼艾克查看银行账户余额时,注意到多了几个零。她大声对扎克和莫莉说:“你们知道我说过的那笔钱吗?就在这儿。”
付完律师费和税费,还剩下550万美元。她从来没有这样赚过钱;指望从欺诈性抵押贷款文件的两年研究中获利,大概是这辈子最糟糕的致富计划。但经历过电费都没有着落的日子后,她很高兴日子能过得安心一些。她带着家人到毛伊岛度假,在竞选中稍作喘息。回来后,她告诉孩子们每人可以买一辆车,但只限于一些普通品牌,“而不是兰博基尼那样奢华的品牌”,琳恩买了一辆别克。
琳恩开始和丽莎、迈克尔谈论成立一个非营利组织,以此对房地产问题产生影响。组织由丽莎和迈克尔运营,琳恩负责监管。迈克尔除了《止赎欺诈》网站的谷歌广告费之外没有现金收入,所以他完全赞成。但计划还没有通过最初的讨论。
琳恩捐赠的第一笔钱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他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后就一直往返于精神病院。“天使之火”是当地一家帮助残疾退伍军人的机构,该机构会带他们出去打猎和钓鱼。她向“天使之火”捐赠了22万美元。对于剩下的那些钱,很多人都有想法。全国性抵押贷款和解方案使得文件欺诈免于被提起公诉,相当于清除了许多州法院止赎案件的阻碍。仅在2012年3月,佛罗里达州南部的止赎起诉就上升了85%。那些绝望的房屋所有人找到琳恩。过去他们是来寻求帮助,现在则是来找她要钱。琳恩默默地为一些房屋所有人提供了搬迁费用。但人们通常想要更多——房子、汽车、工作。因为全世界都知道琳恩银行账户上的数额,任何拒绝都会招致人们的愤怒。他们认为她自私、无知、无情、粗暴。琳恩空有一副软心肠,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帮助所有人。
一天,一位女士给琳恩发了一封邮件,向琳恩索要5万美元,说可以给她一部揭露银行渎职以拯救民主的纪实视频。琳恩拒绝了,那位女士要求知道琳恩的钱是如何花的。她威胁说要每天给琳恩打电话,让她的电话一直占线,让她的生活苦不堪言。这种“从忏悔到愤怒”的加速变化过程,是琳恩之后往来沟通的主要特点。
琳恩的大部分开销,都用在她的长期法律抗争上。那套公寓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自从戴维·J·斯坦恩放弃后,它就一直未被再次提起止赎起诉,琳恩直接付清了房贷。坐落于战舰路的那套房子更具挑战性。和解方案的消息透露之前,2月时琳恩曾要求德意志银行给出一次性还清价格,律师费是1.2万美元。一个月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阿克曼·森特菲特律所突然要求26.7万美元的律师费。琳恩对这个数目提出异议;她希望律师事务所篡改证据的行为受到处罚,而不是获得暴利。阿克曼~脐的緯师认为,该案件太过复杂,需要花费数百小时的人力。听证会上的法官似乎很不耐烦,他盯着琳恩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说:“哦,这是《60分钟》报道过的那位女士!怪不得他们想要那么多钱!”
面对琳恩抵制他们的敲诈意图,阿克曼律所主动提出,如果琳恩愿意签署一项非贬低协议,他们可以放弃索赔。马克·库伦对琳恩说:“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开口!”最后,阿克曼律所和琳恩达成了一项一次性还清贷款的秘密和解方案。这是战舰路那套房屋止赎案件的第二百七十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庭审理。案件前后持续了四年,终于结束。
棕榈滩县的民主党人不用太过担心丽莎·爱泼斯坦竞选法院书记官一职。他们仍然在任期之内,占有大部分金钱资源和选票,政党的坚定拥护者在每一次选举中都会按吩咐行事。丽莎只有2.5万美元的筹款,精力分散的一小群志愿者,五岁的詹娜以及一位负责初选事务的经理。丽莎带着詹娜参加候选人见面会时,詹娜会鼓励她:“去谈谈止赎骗局,妈妈!”一天晚上,丽莎想把女儿放入浴缸。詹娜站了起来,把手放在屁股上说:“如果你非要让我洗澡,我就给莎伦·博克投票!”
通过这次竞选,丽莎管窥到美国政治的一部分真实面目。棕榈滩县商会一位穿着价值3000美元西装的男士,朝她大喊大叫了三十分钟,说止赎危机都是巴尼·弗兰克的错。全国妇联的当地机构询问丽莎:“十六岁的孩子想要堕胎,是否应该通知她的父母?”她温和地回答说,法院书记官对生育政策没有管辖权,妇联的女士们则对她大喊大叫。
候选人会议、辩论、支持午餐会、媒体见面会、上门拉票和传播活动只能影响到一小部分人。除了网上的维权团体之外,大多数人对初选投票毫无兴趣,斯蒂夫·迪伯特贬低丽莎是一个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得到免费的房子,必须摧毁美国银行系统”的“玩笑式人物”。即便是在《止赎村落》上,也有部分成员对于未能对银行提起诉讼感到挫败,阵营分裂,有人指责丽莎得到了过多利益而放弃止赎抗争事业。丽莎想知道,这些人哪里有空闲时间为她操心,他们自身难保。这就是马克·艾伦·西格尔警告过她的那些肮脏事,但不是民主党,而是来自她自己的团体。
竞选后期,在一次竞选活动中有人走近丽莎并告诉她:“你应该去看看证据室里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很快离开了。法院书记官莎伦·博克负责管理县法院证据室。丽莎听过证据失踪的传闻,但没人能够证实,所以她从未采取过行动。在选举日的一周之后,曾支持莎伦·博克的《棕榈滩邮报》公布了三名书记官因从证据室窃取一千多粒泰勒宁片在黑市上出售而被刑事调查的消息。博克知道内情,两个月前就将员工停职了。迈克尔指责《棕榈滩邮报》故意捂住新闻,延迟发布。
2012年8月14日丽莎在竞选之夜晚会上听闻了消息,当时她正坐在莱克沃斯一家澳大利亚人开的爱尔兰酒吧“土音回力镖”内:莎伦·博克赢了,76%比24%。但丽莎得到了全县二万七千零三个人的选票,她感到自豪。在简短的讲话中,丽莎感谢了竞选工作人员、志愿者和所有支持她的人,竞选结束时,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
竞选日过去几天后,丽莎正在电话里讨论止赎问题,詹娜扯了扯她的衬衫。“妈妈,你为什么还在谈论止赎欺诈?莎伦·博克赢了!”丽莎不得不承认,詹娜是对的。她精疲力竭,不仅仅因为竞选,也因为多年每晚只睡三个小时的生活。她为此牺牲了一切——她的工作,个人生活,甚至是母亲的角色。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她平静地做出了决定。她可以回答内心的那个声音,终于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丽莎放手之后,琳恩给德意志银行寄了一张支票,为她生命中的那一章划上了句号。一年后的2013年7月22日,阿克曼·森特菲特律所解除了琳恩的抵押贷款留置权,将其提交给法院书记官莎伦·博克,登记在第26197卷第1091页。德意志银行国民信托公司作为桑德维住房贷款信托2006 OPT-2凭证持有人的受托人,由副总裁利蒂西娅·艾利阿斯代表公司签署了文件。琳恩笑了笑。现已查明,利蒂西娅·艾利阿斯是一位“机器签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