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王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轻喘着气。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越想越觉得做得对,他知道他得顺势做下去。压抑了这么久,他现在感到心里很轻松。豁嘴偷偷进来看他需要什么,麻子拿来了一罐酒,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好啊!今天我总算是扫清了一个魔窟!也算做了件好事。”
听说了县衙门内的变故,许多深知县衙门腐败的人都拍手称快。也有人提心吊胆,打算观察王虎下一步将如何行事。不少人在大门外嚷嚷,要释放犯人、开宴席,大家庆祝一番。
那个农民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但他不敢来。虽然这次他躲过了,但他不相信有什么好运。一听说那债主逃跑了,他颓丧地跑到地里,又跑回家。他老婆孩子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虎闻知人们的要求,想起监狱里有许多无望释放的冤枉的犯人。那些人大多是穷人,没有钱去活动。他指示随从去放了这些人,吩咐士兵大宴三天,大声说:“做本地名菜,要辣椒和鱼下酒,能让我们痛饮就行。”
他还要了好酒、烟花、鞭炮,让大家高兴一番。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正要叫他的亲信去监狱传令,王虎突然想起那个待在狱里的女人。冬天他多次想放她出来,可又不知拿她怎么办,只好嘱咐好生待她,不要上镣铐:“我怎能放她走呢?”
他想给她自由,却难以让她远走高飞。他自己也惊奇自己竟这么关心她的去留。自己有这种心事也是意料不到的。他感到为难,就把豁嘴叫来,问道:“我们那从强盗窝弄来的女人怎么办?”
豁嘴认真地答道:“司令的意思呢?要我去杀了她吗?”
王虎目光旁视,慢慢地说:“她只不过是个女人,”随后又迟疑了一会儿,“不论怎么说,我再见见她,然后决定怎么处置。”
豁嘴虽然觉得有点失望,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王虎命人立即带那女人来,他在堂上等她。
他来到了大堂上,出于一种虚荣心,坐在了县太爷的宝座上。他希望那女人见到他高高在上,坐在那把雕花椅上。没人会有非议的,听说县太爷感冒了,至今还未起身呢。王虎像一个英雄那样高傲地端坐在那儿。
她由两个卫兵押了进来,简单朴素的衣服无损她的美丽。她饮食良好,变得丰满起来,但仍不失苗条。她岂止漂亮,简直是大胆而美丽。她自在、稳重地走了进来,静静地站在王虎的面前。
他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变了那么多,于是他对卫兵说:“她现在怎么这么安静了?以前多野啊!”他们摇摇头,耸耸肩:“我们也不知道,上次从长官那回来她就像遭受什么打击了一样,极度衰弱。”
“为什么一直没人来告诉我这件事?”王虎低声道,“不然我早就放了她了。”
卫兵们对司令的态度十分吃惊,忙解释道:“司令,我们以为你不想听这些事情,我们还等着您的指示呢。”
王虎差一点没有脱口喊出来:“我当然惦记此事!”然而在即将开口的一剎那,他控制住了自己,他要在他的士兵面前保持他的威严。
“松绑!”他突然叫道。
他们赶紧给她解开绳子,大家都在等待着她松绑后的反应。她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王虎冲她嚷着:“你自由了,爱上哪儿就上哪儿!”
她答道:“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说着她一脸单纯地抬头看了一眼王虎。
看到这种表情,王虎内心又翻涌起来,穿着军服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已不再盯着她看,她倒不怕。屋内的空气停滞了,人们不安地相互传递着眼神。王虎突然意识到士兵们还站在那儿,便朝他们吼道:“都给我到门外等着!”
他们垂头丧气地出去了。他们看出了司令的意思,他们守候在门外。
堂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王虎向前靠了靠,生硬地说:“你自由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派人送你。”
她大胆爽快,眼睛直视着他:“我决定要留在你身边。”
【十七】
如果王虎是个普通的人,不懂得礼仪、法纪,也许他就会要了这个女人。她没有爹、兄弟,也没有别的人来为她出头。他本来是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的,但是心灵上曾经受到过的创伤让他变得瞻前顾后,他想,若能克制七情六欲,熬到可以娶她为妻时再享同衾共枕之福,那么乐趣更浓。再说,他虽然感情难忍,度日如年,但是他所以想娶她的原因是,一种更强烈的愿望是要她生儿子,生一个他的儿子、他的长子,而且唯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才能为男人生个正宗的儿子。是的,他之所以渴求,之所以内心狂喜一半是为了这一点。他健康强壮、精力充沛,她狐媚丽质、无畏无惧,两者结合生男育女,后代是应该非常完美的。王虎一想到这里,彷佛他的儿子已生在眼前了。
他急匆匆叫来他的亲信豁嘴,吩咐他说:“去我兄长那里去,说我要取那一份留给我的银子,现在我要结婚了,可以派上用途了。告诉他们给我一千块大洋,我要送彩礼,办几桌酒席,而且我还要给自己做件新衣服,讲讲排场。如果他们只给八百,你也就立即拿着回来,别为另外的两百误了时间。请两位兄长也来喝喜酒,他们想带什么人来都可以。”
豁嘴听了这一番话,简直惊呆了,他的下巴不停地颤抖着,口中结巴着,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来:“啊……将爷……啊……司令,和那个狐狸精!就玩她一天吧,玩一阵子,可是千万不能娶她呀……”
“闭嘴,笨蛋!”王虎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他吼道,“难道你要我求你恩准我?我要叫人把你当作普通犯人打一顿!”
豁嘴耷拉着脑袋不出声了,他眼里含着泪水,迈着沉重的步子去为他跑腿。他感到这个女人只会给他的主人带来灾祸。一路上,他仍是不停地嘟嚷着:“哼!我见过这样的人的,可是司令怎么不信我的话?这些狐狸精总是迷住最好的男人——总是这样的!”
冬天是十分干燥,大道上尘土积得很厚,他的脚步扬起尘土,一边走一边嘟哝着,不知不觉地,眼泪流了下来。过路人看到他痴呆呆只是低头赶路,一肚子心事的样子,以为他是疯子,都给他让路。
他到了王掌柜家,发现他不在,就直接到他的店铺。王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一角的桌旁算账,他一见这个兄弟的心腹先是故作镇静,但一听到他带来的口信,大吃了一惊,他手中捏着笔,抬起头,激动地说:“钱都贷出去了,我一下子哪能凑齐这么大一笔钱?我兄弟应该在订婚时就通知我,也好给我多一点时间准备准备,如此匆匆成婚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