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金地一进家门,就发现家中的气氛与往常不同。比他早回家半个小时的妻子正在生闷气。于是,他故意把口吻放得轻松些:“老头子我回来了!”
妻子转过身:“人家给你书记大人送礼来了!”
金地愕然:“谁?送什么礼?”
妻子往墙角一指:“你自己去看去!”
金地往墙角一看,发现那儿放着两张崭新的小木凳。小凳做工精细,但却过于“别致”——一张三条腿,一张五条腿。五条腿的那张凳面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金书记,特制两张小凳送上,望笑纳。八条腿如此安排,你不会见怪吧?
一个‘木工’”
金地茫然了。他并没有让任何人做过家具呵!这是怎么回事呢?他蹲下身去,仔细观察起来。把这两张小凳摆弄了一番,又轮流在上面坐了坐,这才发现五条腿的凳子摇晃摇晃的,反不如三条腿的坐着稳当。如是者再三,金地突然心里一亮,不禁“啊”了一声。
这两天,市里正在开会研究调整各局领导班子的事。会上,不少人对减少领导班子成员“想不通”,气氛很僵,弄得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想到这儿,再看看这两张凳子,他不禁哈哈大笑。
“你疯了? 傻笑什么?”妻子问。
“你过来看看! 还真是好礼物呢! 它帮了我个大忙!”金地笑着:“明天我就把这两张小凳带到会议上去!”
选自《羊城晚报》1983年8月14日
【赏析】
《两张凳子八条腿》写一个“木工”向市委书记提意见的事。文章简练含蓄,寓意深刻,独具特色。
一、巧用生活细节,使文章别开生面。
我们把文章通读一遍,不难发现:市里各局调整领导班子,在减少成员问题上僵住了,市委书记金地一时下不了决心,“木工”对此有意见。作者没有让“木工”以书面方式或谈话方式去向书记陈述意见,避免了讲大道理落俗套的说教,而巧妙地选用了生活细节来表现“木工”向书记提意见的独特做法和所提意见的本质内容。“木工”给市委书记送了两张小木凳,一张三条腿,一张五条腿。还特意在五条腿的凳子上附了一小纸条,上书:“金书记,特制两张小凳送上,望笑纳。八条腿如此安排,你不会见怪吧?”这个细节描写符合“木工”的身份,反映了“木工”的个性——有心眼儿。“木工”送凳子,明为“送礼”,望书记笑纳,暗为进言,期书记采纳; 明为征询对凳子安排的意见,暗为表达对局级领导班子安排建议。这个细节描写使文章别开生面,给读者以新颖含蓄之感。
二、突出人物情绪变化,体现人物思想境界。
市委书记金地回到家,发现妻子在生闷气。由此开始,作者用不同的词语描写金地的情绪变化。当妻子告诉他:“人家给你书记大人送礼来了!”金地愕然:“谁?送什么礼?”他下意识地表现出对送礼的反感。“愕然”二字也表示平素没有遇到过这类事。俗话说礼多人不怪,然而在金地夫妇这里,送礼是不可容忍的。当金地看完“礼物”和附言后,他“茫然”了。他由“愕然”到“茫然”说明他预感到此事蹊跷,不轻易作结论。因此,他蹲下去,“仔细观察起来”,在小凳子上轮流坐了坐,发现三腿凳稳,五腿凳摇晃。如是再三,金地突然心里一亮,不禁“啊”了一声。由“茫然” 到 “突然心里一亮”表现金地考虑问题细致, 眼光敏锐, 他通过琢磨, 听到了群众的心声,顿悟出问题的实质。他想到局级领导班子调整的事,“不禁哈哈大笑”, 并说“真是好礼物”。 表现金地乐于听取群众意见, 虚心接受群众好意见。金地笑着说:“明天我就把这两张小凳带到会议上去!” 说明他知之则行之,知行统一。由“愕然”到“茫然”,到“心里一亮”,到“大笑”,到决然把凳子“带到会上去!”突出地表现了人物情绪的有节奏的变化,烘托出人物的思想境界。
三、借物明理,点出领导班子的调整问题。
作者在文中突出运用了托喻手法,借物明理。三腿凳子腿虽少,坐起来平稳,五腿凳子腿虽多,坐上去摇晃,这是生活实践中的事实,无须科学证明。而我们现实生活中,许多部门的领导班子人浮于事,批文轮流划圈,决策意见纷纭,犹如五条腿的凳子。“木工”送一五腿小凳,就是批评市里局级领导班子减不下人的问题。而三条腿的凳子之所以稳,因为每条腿都着力,因而“木工”以三腿小凳表达自已对领导班子优化组合的建议。以物明理,哲理性强,说服力亦强。市委书记之所以要把两张不会说话的小凳子带到会上去,正是由于八条腿的组合中包含着哲理,用它来启发人们科学地组合领导班子,甚至比做报告更有效。物之理与事之理的恰当匹配是本文的最大特点。
这篇微型小说能巧用细节、巧用道具、由小见大,说明一个大道理,从这点说,它是颇为成功的。然而,有意见不敢正面提出,甚至连谏臣的勇气也没有,这也说明我们的政治生活并不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