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页
皮皮阅读 · 廿载繁华梦
目录
位置:主页 > 图书读物 > 古典小说 > 廿载繁华梦 >

九 闹别宅马娘丧气 破红尘桂妹修斋

发布时间:2023-08-23 15:42:39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第九回 闹别宅马娘丧气 破红尘桂妹修斋

话说第六房姨太太王春桂,正在楼上坐地,忽听一群妇女的声音,喧喧嚷嚷,跑上楼来,早把春桂吓得一跳。时丫环海棠、牡丹,侍坐一旁,春桂正要着他打听,谁想那些妇女,早登在楼上。春桂一看,只见三几名丫环,随后又两个梳佣跟定,拥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面色带着三红七黑,生得身材瘦削,缠着双脚儿。春桂看他面色不像,忙即上前与他见礼。那妇人也不回答,即靠着一张酸枝斗方椅子坐下,徐开言骂道:“你们背地干得好事!好欺负人!怪得冤家经宿不回府里去。”

春桂此时听了,才知他是马氏太太,不觉面上登时红涨了。自念他究是主妇,就要循些规矩,即令丫环倒茶来,忙又让马氏到炕上,春桂亲自递过那折盅茶,马氏也不接受。春桂此时怒从心起,还亏随来的丫环宝蝉解事,即代马氏接了,放在几子上。马氏道:“平日不参神,急时抱佛脚。茶是不喝了,却哪敢生受?须知俗语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就是瞧我不起,本该赏个脸儿,到府里和我们相见,今儿不敢劳你贵步,倒是我们先来拜见你了。”春桂道:“自从老爷带妾回到这里,便是府上向东向西,妾也不懂得。老爷不教妾去,谁敢自去?太太须知妾也是有头有主,不是白地闯进来的。太太纵不相容,也该为老爷留个脸面,待老爷回来,请和太太评评这个道理。”马氏听得春桂牙尖嘴利,越加愤怒,用手指着春桂骂道:“你会说!恃着宠,却拿老爷来吓我!我胆子是吓大的了,今儿便和你算帐!”说罢,拿了那折盅茶,正要往春桂打过来,早有丫环宝蝉拦住。那瑞香、小菱和梳佣银姐,又上前相劝,马氏才把这折盅茶复放下。

春桂这时十分难耐,本欲发作,只看着周庸祐的面上,权且忍他,不宜太过不好看,只得罢手。当下马氏气恼不过,又见春桂没一毫相让,欲要与他闹起来,怕自己裹着脚儿,斗他不过;况且他向在挡子班里,怕手脚来得利害,如何是好?欲使丫环们代出这口气,又怕他们看老爷面上,未必动手;若要回去时,岂不是白地失了脸面,反被他小觑自己了。想到这里,又羞又愤,随厉声唤丫环道:“他在这里好自在,你们休管三七二十一,所有什物,与我搬回府上去。”丫环仍不敢动手,只来相劝。只马氏哪里肯依,忙拿起一根旱烟管,向自己的丫环瑞香,没头没脑的打下来。众丫环无奈,只得一齐动手。只见春桂睁着眼儿,骂道:“这里什物,是老爷把过妾使用的,老爷不在,谁敢拿去?若要动手时,妾就顾不得情面了。”

马氏的丫环听了,早有几分害怕,奈迫于马氏之命,哪里敢违抗?争奈厅上摆的什物,只是围屏台几椅桌,统通是粗笨的东西,不知搬得哪一样。有把炕几移动的,有把台椅打掉的,五七手脚,干东不成西,究搬得哪里去。春桂看了,还自好笑。那梳佣银姐站在台面上,再加一张椅子,方待把墙上挂的花旗自鸣钟拿下,不提防误失了手,叮当的一声,钟儿跌下,打作粉碎。银姐翻身扑下来,两脚朝天,滑溜溜的髻儿,早蓬乱去了。海棠与牡丹看了,都掩口笑个不住。马氏见了,又把千臭丫头万臭丫头的,骂个不住。这时马氏已加倍的怒气,忙叫丫环道:“所有粗笨难移动的东西,都打翻了罢!余外易拿的,都搬回府上去。”那些丫环听得,越加作势,正闹得天翻地覆。银姐自从一跌,更不免积羞成怒,跑到春桂房子里,要把那洋式大镜子,尽力扳下来。春桂一看,此时已忍耐不住,即跟到房子里,将银姐的髻儿揪住,一手扯了他出来。马氏即叫自己的丫环上前相助。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忽守门的上来报说道:“周老爷回来了。”那些丫环听得,方才住了手。

原来那周庸祐正在东横街的宅子里,只见马氏一干人出了门,却没有说过往哪里去。少时又见家人说说笑笑,忽见管家骆念怕上来说道:“马太太不知因甚事,闻说现到增沙的宅子,正闹得慌呢。”周庸祐听得这话,心上早已明白,怕他将春桂有什么为难,急命轿班掌轿,要跑去看看。一路上十分愤恨马氏,誓要把个利害给他看个样子,好警戒后来。及到了门前,已听得楼上人声汹涌,巴不得三步登到楼上,见春桂正把银姐打作一团,忙喝一声:“休得动手!”方说得一句话,马氏即上前对着周庸祐骂道:“没羞的行货!我自进门来,也没有带得三灾七煞,使你家门不兴旺,如何要养着一班妖精来欺负我?他们是要我死了,方才安心的。你好过得意?”说罢,呜呜咽咽的咒骂。

周庸祐此时,顿觉没话可说,只得迁怒丫环,打的骂的,好使马氏和春桂撒开手。随又说道:“古人说:‘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个兴旺之家。若没点事故,因些意气,就嚷闹起来,还成个什么体统?”说了,即令丫环们扶马氏回去。那马氏还自不肯去,复在周庸祐面前撒娇撒痴,言三语四,务欲周庸祐把春桂重重的责骂一顿,讨回脸面,方肯罢休。只周庸祐明知马氏有些不是,却不忍枉屈春桂,只得含含糊糊的说了一会。春桂已听得出火,便对马氏着实说道:“去不去由得你,这会是初次到来搅扰,妾还饶让三分。须知妾在江湖上,见过多少事来,是从不畏惧他人的。若别时再复这样,管教你不好看!”周庸祐听了,还恐马氏再说,必然闹个不了,急的骂了春桂几句,马氏便不做声。因看真春桂的情景,不是好惹的,不如因周庸祐骂了几句,趁势回去,较好下场,便没精打彩,引了一干随从婢仆,一头骂,一头出门回去了。

周庸祐便问春桂:“因甚事喧闹起来?”春桂只是不答。又问丫环,那丫环才把这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的说来。此时周庸祐已低头不语,春桂便前来说道:“妾当初不知老爷有许多房姬妾,及进门五七天,就听说东横街府里的太太好生利害,平时提起一个妾字,已带了七分怒气。老爷又见他如见虎的,就不该多蓄姬妾,要教人受气才是。”周庸祐听罢,仍是没言可答。春桂即负气回转房子里。

周庸祐一面叫家人打扫地方,将什物再行放好,又嘱咐家人,不得将此事泄将出去,免教人作笑话。家人自然唯唯领诺。周庸祐却转进春桂房里,千言万语的安慰他,春桂还是不瞅不睬。周庸祐道:“你休怨我,大小间三言两语,也是常常有的。万事还有我作主呢。”春桂道:“像老爷纸虎儿,哪里吓得人?老爷若还作得主,他哪敢到这里来说长说短?奈见了他,似蛇见硫磺,动也不敢动,他越加作势了。只若是畏惧他的,当初不合娶妾回来;就是娶了回来,也不该对他说。委曲了妾,也不打紧,只老爷还是个有体面的人家,若常常弄出笑话,如何是好?”周庸祐道:“我是没有对他说的,或者少西老弟家里传出来,也未可定。只他究竟是个主妇,三言两语,该要饶让他,自然没有不安静的。”春桂道:“你也说得好,他进来时,妾还倒茶伺候他,他没头没脑就嘈闹起来。妾到这里,坐还未暖,已是如此,后来还了得?”

周庸祐此时,自思马氏虽然回去,若常常到来嘈闹,究没有了期。想了一会,才说道:“俗语说:‘不贤妻,不孝子,没法可治。’四房在府里,倒被他拿作奴婢一般,便是二房先进来的,还不免受气。我是没法了,不如同你往香港去,和五房居住,意下如何?”春桂道:“如此或得安静些,若还留在这里,妾便死也不甘心!”周庸祐便定了主意,要同春桂往香港。到了次日,即打点停妥,带齐梳佣侍婢,取齐细软,越日就望香港而来。东横街大屋里,上上下下,都没一个知觉。只有马氏使人打听,知道增沙屋里已去个干净,自去怨骂周庸祐不提。

且说周庸祐同春桂来到香港,先回到宅子里,桂妹见了周庸祐又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进来,看他动静却不甚庄重,自然不是好人家女子的本色,不知又是哪里带回的。周庸祐先令春桂与五房姐姐见礼,桂妹也回过了,然后坐下。周庸祐就令人打扫房子,安顿春桂住下。

那一日,春桂正过桂妹的房子来,说起家里事,少不免互谈心曲,春桂就把向在挡子班里,如何跟了周庸祐,如何被马氏搅扰,如何来到香港,一五一十的说来,言下少不免有埋怨周庸祐畏惧马氏的意思。桂妹道:“妹妹忒呆了!不是班主人强你的,你结识姓周的没有几时,他的家事不知,他的性儿不懂,本不该胡乱随他。愚姐因没恩义的干娘贪着五千银子,弄姐来到这里,今已悔之不及了。你来看,取了愚姐过来,不过数月,又取你妹来了。将来十年八年,还不知再多几房姬妾。我们便是死了,也不得他来看看。”说罢,不觉泪下。春桂亦为叹息而去。

桂妹独自寻思,暗忖自己在香港居住,望长望短,不得周庸祐到来一次;今又与第六房同住,正是会少高多。若回羊城大屋,又恐马太太不能相容。况且两三年间,已蓄五六房姬妾,将来还不知更有多少。细想人生如梦,繁华富贵,必有个尽头。留在这里,料然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早行打算。想到这里,又不免想到从前在青楼时那姓张的人了。忽又转念道:使不得,使不得。自己进他门以来,未有半点面红面绿,他不负我,我怎好负他?想了一会,觉得神思困倦,就匿在床子上睡去。只哪里睡得着,左思右想,猛然想起在青楼时,被相士说自己今生许多灾难,还恐寿元不永,除是出家,方能抵煞,不如就寻这一条路也好。在女儿家知识未开,自然迷信星相;况那桂妹又有这般感触,如何不信?当下就立定了主意,要削发为尼。只是往哪一处削发才好?忽然又想起未到香港以前,在珠江谷埠时,每年七月娟楼建醮,请来念经的,有一位师傅名叫阿光的,是个不长不短的身材,年纪约二十上下,白净嫣红的脸面,性情和婉,诵梵音悠扬清亮。自己因爱他一副好声喉,和他谈得很熟,他现在羊城囗囗庵里修斋,就往寻他,却是不错。但此事不可告人,只可托故而去罢了。便托称心事不大舒畅,要往戏园里观剧。香港戏园每天唱戏,只唱至五句钟为度。当是时,晚上汽船正在五点开行的时候,就乘机往附汽船,有何不可?

次日,先携了自己私蓄的银两,着丫环随着,乘了轿子,先到戏园,随发付轿子回去。巴不得等四句半钟时候,先遣开丫环,叫他口府催取轿子,丫环领命去了。桂妹就乘势出了戏园,另雇轿子,直到汽船上去。及丫环引轿子回到戏园,已不见了桂妹,只道他因唱戏的已经完场,独坐不雅,故先自回去。就立刻跑回府里,才知桂妹并未回来,早见得奇异。往返半句钟有余,汽船早已开行去了。又等了多时,都不见桂妹人影。

周庸祐暗忖桂妹在港多时,断没有失路的,究往哪里去?就着人分头寻觅,总不见一个影儿。整整闹了一夜,所有丫环婢仆家里人,上天钻地,都找遍了,都是空手回来,面面相觑。周庸祐情知有异,就疑他见春桂来了,含了醋意,要另奔别人去。此时便不免想到那姓张的去了,因那姓张的与桂妹是在青楼时的知己,若不是奔他,还奔何人?想罢,不觉大怒,就着人寻那姓张的理论。正是:

方破凡尘归佛界,又来平地起风波。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相关推荐

四十 走暹罗重寻安乐窝 惨风潮惊散繁华梦 三十九 情冷暖侍妾别周家 苦羁留马娘怜弱女 三十八 闻示令商界苦诛求 请查封港官驳照会 三十七 奉督谕抄检周京堂 匿资财避居香港界 三十六 潘云卿逾垣逃险地 李香桃奉主入监牢 三十五 赴京城中途惊噩耗 查库项大府劾钦差 三十四 留遗物惨终归地府 送年庚许字配豪门 三十三 谋参赞汪太史谒钦差 寻短见周乃慈怜侍 三十二 挟前仇佘子谷索资 使西欧周栋臣奉诏

推荐阅读

·聊斋志异文白对照 ·太平广记 ·三侠五义 ·七侠五义 ·白眉大侠 ·小五义 ·续小五义 ·大八义 ·小八义 ·绿牡丹
课外书|读后感|话题作文|作文素材|专题作文|单元作文|英语作文|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