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窦永衡一上堂,吓得战战兢兢。抬头一看,见上面坐的这位大人,头戴二品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玉带官靴,白生生脸面,三绺黑胡须。这刑廷大人姓陆,叫陆炳文。宋朝年间,京营殿帅刑廷大人,就类似清朝的九门提督一般,统辖文武,管辖陆步两营地面,查拿盗贼赌博流娼。刑廷大人见把窦永衡一带上来,窦永衡在下面一跪,口称:“大人在上,小人窦永衡给大人磕头!”陆大人在上面把惊堂木一拍,说:“窦永衡你在白沙岗断路劫钱,杀死解铜职官,抢去响银,还不从实招来?免得本院三推六问,你的皮肉受苦。”窦永衡向上磕头说:“小人窦永衡,原本是常州府北门外卖家岗的人,先前以打猎为生,后来想要在镖行找碗饭吃。我夫妇二人来到这临安城谋事,寄居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小人从来并未做过犯法之事。今天我出来要去看望朋友,不知所因何故,被官人把我拿来?求大人明镜高悬,格外开恩,小人实在冤枉冤屈。白沙岗什么劫饱杀人,我一概不得而知。”刑廷说:“你这厮大概跟你好好说,你不肯认,抄手问事,你万不肯应,来,看夹棍伺候!”窦永街说:“大人的明鉴,大人要用严刑苦拷小的,说小人是明火执仗,何为凭据?小人实在冤枉,求大人明鉴!但愿大人公侯万代,禄位高升。”刑廷大人说:“你说本部院断你冤枉了是不是?本院自为官以来,上不亏君,下不亏民,岂肯亏负于你?要没有凭据,我也不能勒令于你。我怎么不拿别人呢?我把凭据给你找出来看,你认不认?”大人立刻标监牌,吩咐提差事。窦永衡一听有凭对证,自己大吃一惊,心里说:“了不得了,真有凭据。俗言说的不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自己一想:“我没结交匪类呀,我又没有仇人,什么人攀我呢?”正在心中思想,工夫不大,就听“哗楞哗楞”铁链响,窦永衡一看,带上两个罪人来,都是穿着罪衣罪裙,大项锁手铐脚镣。头里走的那个,身高九尺,大脑袋,项短脖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凶眉恶眼,连鬓络腮胡须。后头跟着那个,也是身躯高大,黑脸膛两道剑眉,一双环眼,长得一脸的横肉。窦永衡一瞧这两个犯人,并不认识。见这两个人往堂下一跪,刑廷说:“你两个人可认识他?”那个蓝睑的说:“窦大哥,这个官司你打了罢。想当初你我弟兄一处做的案,一处吃,一处穿,各分银钱,现在我两个人犯了案,你连瞧瞧我们都不瞧。我二人实受刑不过了,但能挺得过去,也不能把你拉出来,这也无法。当初你我怎么好来,你我活着在一处做人,死了在一处做鬼,吃过乐过,总不算冤。”刑廷大人说:“你这还不招么?”窦永衡说:“回禀大人,小的并不认识他两个人。”大人说:“王龙,王虎,你二人说实话,到底认识不认识窦水衡广王龙说:“回大人,我二人跟窦永衡是结拜的弟兄,在白沙岗断路劫银,杀死解饷职官,是窦永衡率领,我二人听从。”陆大人说:“窦永衡你可曾听见吗?”窦永衡说:“小人实不认识这两个人,他所说的话,俱是捏词,实没有这么回事。求大人开恩!”陆大人说:“本院自为官以来,上不亏君,下不亏民,岂肯亏负于你?我自有道理。他二人既说跟你是结拜的兄弟,大概你有多大年岁,多怎生日,家乡住处,家里有什么人,他必知道。窦永衡你拿笔先细细的把年岁、家乡住处都写出来,本院再问他二个人。他要说不对,必定是攀拉你,我要重重办他二人,本部院把你当堂开放。他二人要说的跟你写的一样不二,那时本院可要照例办你。”窦永衡一想:“这么办甚好,大概他二人仇攀我,必不知道我的年岁生日。我写出来,他一说不对,大人就把我当堂放了。”想罢说:“大人的思典,小人我会写,求大爷赏给我纸笔,我写就是了。”刑廷说:“好,你会写字,你先写字罢。”大人说:“王龙王虎,你可曾知道窦永衡的年岁生日?”王龙说:“知道。”大人说:“先叫窦永衡写完了,你二人再说。”有当差人把笔墨纸砚拿过来,刑廷大人说:“窦永衡你背着他二人写,别叫他们l瞧见。”窦永衡道:“是。”立刻拿笔一写:“窦永衡年二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生,原籍系常州府北门外窦家岗的人,先以打猎为生,娶妻周氏,今年二十八岁,现在来京谋事,住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周老头家,同院是北房三间,东房两间。”写完了,交与当差人递给刑廷大人。大人看罢,这才问王龙、王虎,王龙、王虎说:“大人要问窦永衡,他原本是常州府北门外窦家岗的人氏,先以打猪为生,现在不打猎了,来在临安城,住在青竹巷四条胡同的路北。他今年二十八岁,三月十五日子时生人,我们那位盟嫂,娘家周氏,今年二十四岁,二月初九日卯时生。他住的是周老头周老婆的房子,同院北房三间,东房二间。北房三间是一明两暗,东里间是他的卧室,西里间来人让客做客室堂屋,一进门有条案八仙桌,两边有椅子,里间屋里炕上有两只箱子,地下有一张连二怞屉桌,有一个钱柜,东房做厨房。”窦永衡一听,一概说的全对,我妻子的生日时辰都对,屋里摆设也不差。窦永衡一想:“这可怪?这两个人并未到我家去过,怎么他们会全知道呢?”自己一想:“这场官司不得了。”刑廷陆大人一听,就问窦永衡王龙、王虎说的对不对?窦永衡说:“对可是对,小人实在冤枉,求大人公断!”刑廷大人立刻把惊堂木一拍,说:“窦永衡你还敢狡赖?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应,你这厮必是个俱贼呀!来,看夹根,给我把他夹起来再问。”官人一声答应,三根棒为五刑之祖,往大堂上一捺,真是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果是炉,安永衡吓的战战兢兢,说:“大人,你要看那头上的青天。”陆炳文劫然大怒,说:“窦永衡你还敢说叫我看头上的青天?本部院断你屈了?夹起来!”盲人立刻把窦永衡套上了夹棍,窦永衡此时,忽然想起济公的那几句话来,怪不得说我印堂发青,颜色不正,有横祸飞灾,敢情我有这样的大祸。果然济公长老,他老人家是活佛,有先见之明。事到如今,我窦永衡才知道,我要听济公的话,早逃生离开了临安城,还许把这场凶祸躲开了。掌刑的把夹棍给窦永衡套上两只脚,回头一看陆大人,陆大人一伸手,官人一看用八成刑,两个人一背绳,一个人一拉,窦永衡就觉夹的疼入骨髓。自己想起了济公说的,有大急大难之时,连叫济额和尚三声,必有救应。窦永衡此时疼的如刀剜肺腑,箭刺心肝一般,便口中祝告说:“弟子窦永衡,前者不知济公是活佛,现在弟子大难临了身。济公长老,你老人家真有灵有圣来搭救弟子,弟子此时实受不了了。”奏水衡嘴里咕咕吹吨,连祝告了三遍。众官人也不知他嘴里说什么,话言未了,就在大堂上起了一阵怪风,真是:
扬把狂风,倒树绝林;海浪如初纵,江波万叠侵。江声昏惨惨,枯
树暗岑岑;万壑怒嚎天咽气,走石飞沙乱伤人。这一阵风刮的毛骨辣然,大堂上出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只听“咯嚓”一声响,这阵风过去,陆炳文再睁眼一看,大堂以下有一种岔事惊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