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炎宋兴,赵匡胤受了周朝的禅让,坐了天下,改国号为大宋,是为宋太祖。那时天下太平,万民乐业,传至太宗。此时有二次回朝的老臣,神算军师苗光义,袖内乾坤算的准确,他早已测及将来传至八代之时,若是暴病驾崩,此地便不能建都了。后来太宗垂问,那时可上那里去呢?苗军师跪奏:“臣已然觅好建都之地。”太宗忙问“何处”?军师说:“就是临安,那里最好。”后来传至神宗、仁宗、哲宗、英宗、道宗、徽宗、钦宗,到了徽钦二宗,被掠北国,果然迁都临安(今之杭州)。
在徽宗时代,朝中有一臣,姓赵名会,官拜左班丞相。此人年迈,辞官不做,告老还家。那徽宗乃是一位有道的明君,有一弟名叫赵昆赵毓淼,官拜八主贤王之职。赵会上殿跪奏:“臣因年迈,无力国事,恳请赦免残躯,回家休养。左丞相之事,拜求八主贤王替代。”当时徽宗允奏,赏食全俸带职还家。那赵会得了旨意,即时谢恩,回到家中,收拾细软物件,雇骡驮轿车辆,回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
他们走在中途路上,面前有座大山,正走山下,忽然山上一棒锣声,跑下一枝子人来。那群人到了山下,立时将道路给横啦,当时吓得赵会颜色更变。少时从山中跑出一匹马来,马上有一山寇,看那贼跳下马来,身高顶丈,胸间厚,膀背宽,精神足满。往脸上一看,面如黑锅底,抹子眉下环眼努出眶外,大鼻头,翻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大虎牙,支出唇外。逆鬓落腮的须子,形似钢针,好似铁线,大耳相衬长得非常凶恶。头戴青布软案巾,青布靠袄,月白布的护领。黄绒缎十字绊,青布中衣,登山洒鞋筒被袜子,青布裹腿,外罩一件青布的大氅上绣花架。怀中抱着锯齿狼牙刀,到了山下,说声:“孩子们把马接过去。”他当时跳下马来,一捏嘴辱,哨子一响,又从山里跑出一片人来,高矮胖瘦,老少丑俊不等,各人手拿着各样的军刃,在山口里面,半出半入,止住脚步。就听那黑脸大汉口中说道:“不怕王法不怕天,也要女眷也要钱;驾登九五从此过,留下人钱放回还。牙崩半个说不字,英雄刀下染黄泉。”赵会有一家人名叫赵顺,他上前说道:“山主您有甚么事情,容我报告我们主人知道。金银很多任您自取,不过家眷一层,是我家主人年迈,并无少妇长女。”那山寇一闻此言,哇呀呀的怪叫。那赵顺速忙来见主人,禀报此事。
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山北一老者口念“无量佛,好一个胆大的强徒,你敢断道劫人,待贫道下去,叫你知晓我剑法利害。”那山寇一听此言,知道此人的利害,说声“咱们走吧,剑客爷来啦。”说完他头一个就跑进了山口,那些个兵丁是滚的滚爬的爬,一齐的跑散。书中暗表,此山名为黑蟒山,山上枭聚着许多的山贼草寇,全是莲花党之人。大寨主赛太岁马彪,二寨主双刀将马豹,三寨主金枪将张文奎,手下有喽罗兵千名之上,专在各处断道劫人。他们今天下山,巧过剑客左云鹏金针道长。因为赵会在朝为官,吃斋念佛,斋僧布道,广行善事,所生一子赵庭,今日回乡,不想中途路上,碰见山贼,得有贵客来救。老家人赵顺上前拜谢救命之恩,并问:“此山何名?”老者道:“此乃黑蟒山,乃是一股背道,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啦,今天是多亏遇见剑客爷,要不然那里了得。”赵顺问道:“不知剑客爷贵姓高名。”老者说无名氏,说完那位老者走去。他们这才一同回到会稽县西门外赵家庄,老夫妻优养赵庭。
这一年,家中着了一把天火,虽然没伤人口,可是已然烧了个片瓦无存,只好移居北院。赵会一想,这是自己行善事所赶。这才令人取过文房四宝,立时写了四个大字,是僧道无缘,大门紧闭在家中隐居。将有半年,一日,忽然,门前敲打木鱼,梆梆的山响。老家人赵顺,在门房只当没听见。那赵会在后院一听就叫过老家人来问道:“赵顺你可听见外面有人吗?”赵顺说奴才不知,赵会说:“那外边有出家人化募,你问一问他识字不识,那墙上没写着吗。叫他上别处去罢。”赵顺闻听连忙答应,来到外面一看,见有一个老道,坐在蒲团之上,盘膝打坐,面前放着一个木鱼,到了切近可听不见木鱼的声。他一看老道生得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三绺墨髯胸前飘摆。头戴九梁道冠,身穿八卦道袍,上绣八卦肩担日月,看那道人真有些仙风道骨。赵顺上前说道:“这位道爷您不认识字吗?”那老道一抬头,口念无量佛善哉善哉。说道:“施主,贫道我到认字。”赵顺说:“您既然认字,您看上边写的明白是僧道无缘,您改门去化。”老道说:“施主您是贵家主人?”赵顺说我不是,我是管家。老道说:“呕,原来您是管家,请您往里回禀,我一不化房屋地产,二不化柴米,三不化砖瓦,四不化木料。”赵顺一听说:“道爷您全不化,您可化什么呢?”老道说:“我就化您后宅的那位公子爷。”老家人一听忙说:“道爷您快走吧,我家员外斋僧布道,修下一子名唤赵庭。家中千顷就是一棵苗。”道爷说:“您给往里回禀,就说我不带走,我是白天修文,夜间习武,给你们赵氏门中增光耀祖”。赵顺一听遂说:“道爷您在此少等,待我到里边给回禀一声”。说着转身来到里边,见了赵会说道:“回禀员外爷,门外果然是位道爷,在那里意欲化缘”。这才将道爷所说之言,述说一遍。赵会一闻此言,心中暗想:不知道他是何许人,既然要将文武艺传於我儿,长大成人也能光耀门庭。因此他主仆二人计议,就出门看,果然气度不凡,真有点仙风道骨,忙向里相请。那老道便将木鱼拿起,随员外往里而来。赵会说:“赵顺你可以代道爷拿着东西物件。”赵顺答应,几个人一同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坐。老家人将包袱放在桌子之上,走出去将大门关闭。赵会问道:“道爷,方才我听说道爷您的意思,我很喜欢,但不知您怎么个传法,还是将我儿带走,还是住在我们这里传艺呢?”老道说:“在贵府上传艺,可有一节,必须应我三件大事。”赵会说:“道爷,这三件大事,您可以说一说我听听。老道说:“头一件是我徒弟,在三年内不准父子相见,不叫你们跟他过话。那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许你们不学。第三件是您找一个厨子,要干净俐落,还得知书识字,单在我们一处,不许跟我们过话。我们用甚么,我给他写出单子来,叫您好预备。”赵会说道:“道爷您不用教啦,不用说三年啦,我到是成。我那拙荆,一天见不着都不行,何况三年哪。”老道说:“员外,不用您说,金打佛口出,要是我门徒,他自然的就成。那您将公子爷请出,我们一见。”赵会说也好,便叫家人往里去叫公子去。那赵顺来到后宅,正听见屋中赵庭跟他娘赵门杨氏,在屋中说话。赵庭说:“唔呀娘啊,将来我若学好了武艺,一定去到黑蟒山,杀死那些贼人,想当年若不是有位道爷,在山上念了声无量佛,咱们全家,都得死在那里。”赵顺一听说道:“公子爷外面员外有请,给您请来一位老师。”赵庭道:“好了,但不知是个俗家,还是道家僧家呢。除去道家我学,别的人我不学,你快给轰了出去。”老家人一听说有门儿,这才说:“公子爷,是一位道爷。”赵庭说:“好”,这才随他来到了外面书房。
家人高打帘笼,赵庭进到书房,正脸一看老道,师徒就有缘。他连忙上前双膝跪倒,说道:“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说着磕完头,直直的跪在那里。老道用目观看,见他身高六尺开外,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似朗星。黑眼珠黑如棋子,白眼珠白如粉锭,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一顶青色文生巾,白玉镶嵌。身穿一件青缎色文氅,内衬青里衣,白袜青鞋。道爷站起来说道:“赵庭。”赵庭说声:“在,师父徒儿在。”连忙站起。老道说:“待我按摸你的四肢,是我的徒弟,我才传授武艺哪,不是我可不传。”赵庭说:“好哉,请师父你老人家按按看吧。”老道上前用左手一拉他胳膊,右手一按他脖子,摸了摸他全身,说道:“员外呀,我这个徒弟管保给您增光耀祖,一定成名。赵庭啊我赐你一号,号叫华阳。”赵庭说:“好的很哉。”老道说:“赵庭,你必须依我三件事。”赵庭说:“不知那三件。”道爷说:“头一件,三年不许跟你爹娘说话。”赵庭说:“成,我答应,只当我爹娘死了,但不知那二件呢?”老道说:“第二件是许我不教,不准你不学。不会我可真打。”赵庭说:“好的。可是徒儿我一学会呢,你老人家还打吗。”老道:“说:“那我就不打呀。”赵庭说:“那三件是甚么呢。”老道说:“第三件是白天传文,夜间传武。”赵庭说:“唔呀,我的师父,您也得给我留出睡觉的工夫啊。”老道说:“那是当然。”这才拿过文房四宝。
老道上来将要拿笔,赵庭问道:“我的师父,咱们在那里学艺呀。”老道说:“就在这西隔壁。”赵庭说:“西边是块空地呀,那里怎么样。”老道说:“员外您随我来。”当下他们三个人出书房,到了大门以外,往西来到这块空地,遂说道:“员外您可以命人在此地盖起房来,要盖一所四合房,五间西房,五间东房,五间南房,五间北房。我师徒要是吃甚么,我写在水牌之上,挂在北房廊子上。他要问我甚么,写在水牌上,挂在南房廊子上。我们是以纸笔说话,不过一言,他要跟我说一句话,当时就叫他卷铺盖下工去。”员外说可以,他们说完了话,老道给指示好了,大家二次来到宅中,到了书房落坐。老道将毛笔拿起,在纸上开写出来十八般军刃,又买木板四块,四尺宽一丈二高。东西南北,全是这个样的墙,方砖要三百六十块,大开条二百四十块,铁砂子要三十斤。通盘应用物件满全写齐,交与了赵会说道:“员外您想此房必须多少日子交工。”赵会一听忙问道:“赵庭啊你可能与你娘亲三年不见吗。”赵庭道:“唔呀,爷呀那还不容易吗?就当是忘了娘亲了,我跟我师父学会了武艺,可以改换门庭增光耀祖。”赵庭又说:“我的师父,咱们可是多昝在一处啊,我好学。”老道说:“好。那么请员外再预备书籍。我过些日子再来。”说完站起身形,往外走去。赵家父子往外就走,到了大门之外,赵会说:“道爷您过一个半月来也就行啦。”老道说:“是吧。”赵庭说:“我的师父呀,但不知我还有几个师哥师弟呢。”老道说:“我就教八个徒弟,你有一个师哥,我还有那六个徒弟。”赵庭说:“但不知我那师兄是谁,他姓字名谁呀。”老道说:“他名宋锦,号叫士公,别号人称抱刀手。为师我到处传艺,是量其材授其用。他住家山东济南府,莱水县东门外宋家堡。我又与你收下一个三师弟,住家辽阳州东门外,苗家集的人氏。姓苗名庆字锦华,别号人称草上飞。我与你收下四弟,住家在兖州府南门外白家河口,姓白名,人送号水上漂。与你收下五弟,住家苏州府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姓张单字一明,号叫文亮,当地人送外号叫夜行鬼。我又与你收下六弟,住家山东兖州府东门外陶家寨。姓陶名金号叫遇春,混号人称威镇八方鬼偷的便是。与你收下七弟八弟,他们住家在扬州北门外,那阮家寨的人氏,姓阮名通双字洪芳,别号人称钻天猴,实有飞云纵的工夫,平地能起两丈八的高。八弟名叫阮麟叫弱芳,别号人称入地鼠。我与你教了一个大师兄,因为他不服我的教导,我将他逐出门外。此人姓李名纲字通真。别号人称青面兽。我与他斗志才收你们弟兄八人。那李纲临行之时,他说:“师父我从此飘门在外,到处行侠作义,决不能给你老人家摔牌现眼。镖不喂毒药,身不带薰香,您以后收多少徒弟,我也不管。可是有错我可就亮刀就杀。”左道爷说:“杀可是杀,我可要赃。”李纲说:“那是当然,”他由此走的。左云鹏又说道:“一不准你镖喂毒药配带薰香,二不准插草为标落山为寇,三不准打把式卖艺,四不准结交莲花党,五不准拨门撬户,守为师我的规则。若有失可小心你的大师哥,追取你们残喘。必须在江湖绿林上成名露脸,发展你自己独谋的志向。”
当下老道把话问完,来到西里间。拿出夜行衣一件单刀一口,百宝囊的东西样样一份,另外夜行衣包一个包袱,当面交与赵庭。又说道:“你在外行侠作义,可不准留下名姓。你还有两位师叔,可是两位僧家,远在边北。你大师叔广下惠,人称彻地腾仙。你二师叔上连下锁,别号人称陆地飞仙,是咱们八门头一门的人。”赵华阳在旁是连连的点头,将夜行衣交代齐毕,老道又说:“你要在外行侠作义,要偷那恶人的不义之财,可是事先须要访查明白。准是赃官恶霸,或是那不正之人,那时再夜晚前去,或杀他或偷其银钱,去周济贫苦之人。你在外不准小看人,目空四海。”赵庭说:“是啦吧。”左云鹏又说道:“那么你到东院去问你那父母说明,我可要开头授艺啦。”赵庭答应,立时向他们老夫妇说明。
回来在西院,看老道带来了两位文生墨客,一位姓张叫张久锦,一位姓龚,叫龚有忠,二位文学很好,为是传给他文学。张龚二位先生在西房,白天传他文学,夜晚老道传他武学。文学是午后传艺,武学子时以后传艺,赵庭学的很有进步。左云鹏费尽三毛七孔心,因为赵庭年龄已大,周身筋骨多已长成,这才配治好了舒筋活血酒,叫他每日早晨喝下一盅去,每夜传艺。那东院赵会夫妻,在赵庭头次到东院辞别的时候,看着他是双目落泪。赵庭说:“吾的爹娘可要将心放开了,不要想念於我,展眼数年功夫我便可学成。您可想得那年咱们路过蟒山,遇见那些草寇将咱劫住,正在紧急之际不是山上有位道爷喊了一声无量佛,要不然咱们全家遭难,焉有今日。那道人乃是今日之道长,他是世外的高人。我要将他放走,将来上那里来访明师。再者说,孩儿我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在朝得个一官半职的,那时调官兵围山寨剿灭草寇,也可报了此仇,请父母放心吧,儿我要告辞啦。”说完话他转身而去。这院老夫妻是放声痛哭。后来老家人赵顺过去百般的劝说,他夫妻才止住悲声。那赵庭在西院学艺是逢年按节,老道打发他到东院来看望他父母一次。赵庭到了东院拜见完了,三五句话是转脸就走,茶水不饶,又回到西院学艺。
书要简短,他整整学了二年的艺,功课已满。老道便将张文锦、龚有忠的束修给过。打发二人走后,便命赵庭去到东院,在他父母面前练一练,令他们看看。赵庭点头答应。别了师父来到东院上前打门,老家人开门看,原来是公子爷到啦。只见他身高八尺双肩抱拢,真是扇面的身子,面如美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头戴青缎色八瓣壮士巾,窄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插茨菇叶,顶门一朵红绒球,在那里是突突的乱跳。身穿一件青缎色贴身靠袄,蓝缎的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纱包扎腰紧衬俐落,青底衣大叶子搬尖洒鞋,鱼白的袜子,青布裹腿,透出来精神百倍。闪披一件青缎色英雄氅,蓝绒线绣出来的蝴蝶花飘带未结,水红绸子里。肋下配定一口刀,绿沙鱼皮鞘。真金饰件真金蛤蟆扣,青铜的吞口,青绸子挽手,往下一垂。赵顺说:“公子爷您这一年学得身礼真好看哪,想必是艺业学成啦。”赵庭说:“对了,老哥哥呀,我已然学好了。”说话之间进了大门。赵顺将大门关好,主仆二人往里来,到了后宅院中。家人喊道:“主母,我家公子爷回来了。”屋里的赵会夫妻,一听喜出望外。杨氏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叫他进来。主仆来到屋中,赵庭上前与父母叩头行礼。赵会忙问道:“我儿你与那位道爷,可曾学会了甚么艺业?”赵庭跪在那里说道:“我学会文武艺。”说着便将易经背了几篇,字音不乱。赵会一听心中暗喜,遂又问道:“但不知你的笔法如何,来呀笔墨纸砚侍候了。”老家人忙将四宝取了过来,华阳提笔在手,当时写了自己的名姓。赵会一看,真比自己写得还好啦,足可以在朝为官。喜出望外,连忙命家人将书房打扫干净。令厨房预备素席一桌,“我要谢候那位道长,他替我累尽三毛七孔心。”老家人答应去了,这时赵会便带领了赵顺来到西院,亲身来请道长东院吃酒。主仆到了西院上前打门。厨子问道:“外边甚么人?”赵顺说:“是我家主人来啦,请道长到东院用素席,要谢候他老人家。”厨子一听是主人来啦,连忙到了上房说道:“剑客爷,东院我家主人带了仆人前来,请您到东院去相谢。”左云鹏说:“好,待我就去,”说着话来到西房,提笔写好了一个简帖,暗暗放在袍袖之中,这才来到大门外。赵会一见连忙一躬到地笑脸相陪,口中说道:“多谢剑客爷您的美意,传授我儿,替我夫妻管教此子,真令我感激非浅。”左道爷哈哈大笑,说:“小事一件,何用老员外客气呢。”赵会道:“仙长爷请您到东院用酒吧。”三个人这才一同到了东院。此时书房早已预备好了,赵会请道爷上坐,老道说:“还是员外上坐吧。”赵会道:“焉有我上坐之礼,还是请道长,您不用客气,就请上坐吧。”老道请让再三这才坐下。赵庭也从后面过来,见了他爹娘跟他师爷。
赵庭说道:“爹爹呀,我在酒席筵前练一练我的武艺,请你老人家观看。”赵会说:“好吧,待我看来。”他心中所思,左不是弓刀石之类,遂叫他练上来。赵庭说:“老哥哥,您将窗户支上。”说着将头巾取下交与家人,伸手取出一块手巾来包好了头,将刀抽出,把刀鞘放在地上,这才砍了一趟万胜神刀。此刀乃百刀之祖。那老员外赵会一看,他儿子练的成了刀山啦,不由暗喜连喝采。少时收了式,赵庭又说道:“老爹爹,我还有一手绝艺,再请老爹爹你老人家观看。”说着话他来到屋里,到北里间去换装。老员外看他所练的倒是好,只有一样,他总有点作贼的形样,自己心中不明白。不由的看了看道爷,心中纳闷放下酒盅,低头不语。少时赵庭由屋中换好夜行衣出来,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紧衬俐落背后背刀。他临出来之时,一长腰就蹿出来啦。赵会一看就急啦,说道:“我儿你这艺业,是跟道长所学,你就不用练了,我心中明白啦。”赵庭看他爹爹面带怒容,遂上前说:“我的爹爹,您不要生气。”员外赵会说道:“赵庭啊,这全是你师父所传?”赵庭说:“不错,是我师父所传。”赵会说:“好,老道您这不是传我儿艺业来,您是刨我们家里的坟来了。我以为三年功夫,您传他弓刀石。谁知您教他作大案贼。那年我在任所捉住的贼人,全是如此。赵庭啊,你就随着你的师父,你们爷儿俩走吧,不要在家里哪。将来你花惯了,再把我的高尚的家业花净,那你就要占山为王啦。将来断道劫人,被官人拿获,用国家王法一催你,你招认了,岂不是个刨坟锯树的罪过。将来我必要受你之累,莫若我是命中无儿不强求,你去你的吧,休要管我二老了。”赵庭一听连忙回到屋中,将夜行衣脱下,换了白昼衣服,又来见老员外,说道:“我的爹爹你不要生气,师爷也不要生气。”左云鹏道:“赵庭,我已告知了我的规矩,不准你犯。你若是犯了一样,可小心你的命。”说完了站起身形,说道:“员外你不用害怕耽惊,赵庭若有大凶大险,贫道我自能前来搭救。员外呀,贫道暂且与您告辞。”赵会说:“赵顺,你随我相送道爷。”赵顺答应,主仆往外相送。赵庭说:“师父,可以在我家再住些日。”老道说:“不用啦,我走啦。赵庭啊你可小心,在外做事忠奸任你自为,可小心你的项上的人头。”赵庭说:“是,徒儿不敢胡为。”当下三人往外相送,赵庭是恋恋不舍。到了大门之外,道爷伸手拉了赵庭的手,说道:“赵庭啊,你要守住为师之规矩,可以高枕无忧。”回头说:“员外,我徒弟赵庭,他今年二十有一,你看他印堂发亮,能够在外做事,足可以给你门中增光耀祖。”说完又叫道:“赵庭,你看你的大师哥来啦,他就是被我逐出门外的李纲。”
赵庭父子往西一看,就见从西边来了一个花儿乞丐,身高七尺开外,青须须的一张脸面,一脸的滋泥,汗道子挺长。细眉毛,圆眼睛,蒜头的鼻子,大嘴唇,小元宝耳朵,耳朵梢全干啦。只是两支眼睛一瞪神光足满,穿的衣服破旧不堪,前头一块后头一块的,成了莲蓬老啦。拖拉着两支破毛窝,手中拿着一根秫秸棍,走道自言自语的。赵庭一听,原来他说的是:我师父说我不成器,将我逐出门外。以后他老人家给我收了多少师弟我全不管,可是他要犯了我们爷俩个的规矩可不行。那时我把他人头带着去见我师父。说着话从门前走过,往东去了。左云鹏又说道:“赵庭你再往西看,你那师弟来了。”赵庭与他父不由的全都往西一看,回头再看老道是踪影不见,就连那乞丐也无了影儿。
三个人不由大吃一惊。赵庭说:“爹爹呀,你看我的师父,乃是世外的高人,得看咱们一回头的功夫,我师父与我师哥哥,就都没了影儿啦,您就不用着急生气啦。”赵员外说:“好,你且先进来。”当下他们主仆三个人到里面,赵顺关好了大门。赵会说:“儿呀,你且随我到内宅,见见你的娘亲。”赵庭答应,当下父子二人来到内宅。员外说:“夫人呀,未想到你我家运不通,死后咱们都不能安顿。”杨氏道:“老爷,此话从何提起呢?”员外说:“夫人呀,你我命中无儿,不要强求,咱们只有赵庭一人,为是叫他将来接续咱们赵氏门中后代香烟。头三年来一道人,说是传给我儿的能为艺业。三年已过,我以为他传授了他弓刀石,谁知道今天他在外头一练,我一看原来跟我当年在朝为官的时候,所审问的大案贼一般不二。你我夫妻下世之后,他花惯啦,将咱家业花净,那时他就许出去偷盗,或是断道劫人。那里他为恶满啦,被官府拿获拷问出来,你我的死去的鬼魂,也要跟他担了骂名。你先把箱子里当年我三班朝典,叫他用吧。另外还有弓弦一条,钢刀一口,鸩酒一盅,一齐交给了他吧。”赵庭一闻此言,他急忙跪倒尘埃,口中说道:“我的爹爹,儿今年已然二十有一,所学的武艺尚未施展。您怎么就会知道我竟作坏事呢。为何赐儿一死?您是所为何故?”赵会说:“赵庭啊,我原想那老道传你正当艺业,将来保护朝纲,谁知那老道竟教给你拨门撬户小巧之能。”赵庭说:“我的爹爹,您不知道我那师父,虽然教给了我小巧之能,他可有规矩。我要背一背,你老人家听一听。我们讲的是杀赃官,灭的是土豪恶霸,敬的是义夫节妇,孝子贤孙。保忠良,爱好友,偷富济贫,不留名姓,此乃侠义之风。”员外说:“赵庭啊,你就不用说啦,你今天将舌说破牙根出血,你也是枉费唇舌,老夫我是要你一死。”赵庭一听这个话口儿太紧,遂说道:“爹叫我一死,我不能不死,我要是不死,落个不孝之名。您也不用开箱子,我师父赐我一口刀。”说着伸手拉出刀来,往肩上一横,就要抱刀自杀。那老夫人杨氏,连忙上前说道:“我儿且慢,容我说几句话,你再死不迟。”遂说:“老爷,由其您在朝为官,忠心报国,在家是斋僧布道,才积下一子,为传后代香烟。”回头又说,赵庭,为娘生养你,可是不易。你若忍心抱刀一死,岂不断去了赵氏门中后代香烟。”赵会说:“夫人,我今天是非要他一死不可。他如不死,少时我是抱刀一死,要不然我是喝鸩酒。因为他不死,倘若再做出那不义之事,岂不给咱们落下骂名。”杨氏道:“老爷您先上前边书房歇一歇去,少时叫您看他的尸身,还不成吗。”正在此时,可巧仆人进来说道:“员外呀,现在外边有人求见您,请您赶快的去。”赵会主仆这才去到前院书房。按下不表。
且说杨氏见老爷走后,遂说:“儿呀,您父非是一定要你一死,实在是因为你会了武艺,恐怕你作出那不才之事,才如此的令你死。”赵庭说:“娘啊,孩儿的师父临别的时候,全都嘱咐好了我们,不准胡作非为。孩儿如若做出不才之事,连我师父都不用动手。我有一个大师哥,名叫李纲,外号人称青面兽的便是。他专暗中临视,一作错事,他就给杀了。”杨氏道:“那么而今之计,我也不忍你一死。你可以收拾了你的应用东西物件,前去扬州府,找你舅父去。他在县衙门里,充当班头。你一打听花刀太岁杨洪,没人不知道。在那里先住着,顺便令他与你先找一事,暂且存身。容我在家劝说你那爹爹就是了,劝过他来再与你去信,你再回来。”赵庭一听,也只可这样。母子这才到了里屋,收拾好两个包袱,将夜行衣靠,以及应用之物全都包好,打开后院小门,将赵庭送到门外。赵庭跪在杨氏面前说:“娘亲大人,请多保重。孩儿走后,您千万不要惦念与我。儿到了外面非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不可。”杨氏说:“儿呀,你就一切多多注意就是。在外同不得在家那么随便。”赵庭点头答应,遂告辞扬长而去。杨氏看他走后没了影儿,这才回到了门里,回身关好小后门,拿锁头锁好,来到自己屋中,是放声痛哭。
不言他这里思子,且说那赵庭离开赵家庄,一个人顺着大道往西走。走的工夫大了,这个道路往西北斜下去了。看见一股小道,他又一直的往正北去了。他看见小道上往来行人很多,忙向一人问道:“这位老兄,这股道是上那里去呀?”那人一开口遂问道:“但不知你要上那里去。”赵庭说:“是要上扬州去。”那人说:“这股小道正是上扬州的一直道儿。那边有个姜家河口,那是一个大码头,那里姜家屯,上那里去的船支全有。”赵庭说:“借问了。”那人说:“您就不用客气了,趁早的先去吧,到那里去也好打店。”赵庭来到了姜家屯的东村头,看见一家店,墙上写着“安寓客商”,那边是“仕宦行台”,横匾里“鸿升店”。赵庭到了店门外,口中说道:“辛苦,掌柜的。”从里边出来了一个伙计,问道:“客官你住店吗”?赵庭说:“住店,你们可有上房单间有没有?”伙计说:“有,您请进来吧。”赵庭到了店中,伙计说:“客官,您要住单间,可以住我们柜房旁边吧。”赵庭说:“也好,我倒不拘。”说着来到一个单间门口,乃是佛道门。伙计上前开了门,二人一齐进到屋中,赵庭便将包袱放下,见迎面一个大床,两旁有月牙桌,屋子还很干净,遂问道:“店家,我这东西,是放到我的屋中,还是存到柜房?”伙计说:“您就存到柜房吧。”赵庭当时打开叫他看好,点明白了,又包上,叫伙计拿到柜房去了。少时回来,问道:“客官,您是从那里来呢?”赵庭说:“我从赵家庄来。”伙计说:“是啦,您从江南赵家庄来,是要上江北的赵家庄去吗。”赵庭说:“对啦。”可是他私自一想,怎么江北也有赵家庄呢?有此一猜想,便存一点心。那伙计便问道:“客官您吃甚么呀?说出来我可以与你预备去。”赵庭说:“随便的蒸食,你给我预备点吧。”伙计答应了出去,少时端了上来。赵庭用完,说道:“伙计呀,我几时走,几时咱们算帐吧,该多少一齐的算。”那伙计说:“好吧。”当将家伙捡了下去。赵庭说:“你就不用来了,去侍候别人去吧。我用甚么叫你,你再来。”那伙计答应着就走了。
这里赵庭将屋门关好,原来他这个东墙与柜房是隔扇相截,那屋说话,这屋里正听。就听见那屋里有一个老头儿说道:“小孩你要好好的跟您师父学吧,将来学好了武艺,也可做个有名的事儿,出外行侠做义,到处有人欢迎。”又听有一个小孩的声说道:“我是要好好的学,将来我路入贼门,吃绿林饭啦。”赵庭一听,不由一怔。心说:这么一个小孩,能为武艺还没学好,先想做贼,真是年头赶的。又听那年老的说道:“你一说就做贼,那可不容易。”小孩说:“怎么不容易呀?”年老的说:“你必须先去见那个彭化龙,他外号叫金翅鹞子。是苏州府的马快,八班的首领。见了他,你还得有一手绝艺,叫他当场看明才成。”小孩说:“干么先见他去呀?”又听老头说道:“你那里知道哇,他是一个首领,转牌为他所掌,各路全归他管。再者说,你要不献绝艺,戴不上守正戒淫花,那时就不能到各处去。就拿咱们这江南的紫云观的观主金针八卦左云鹏说吧。他收了八个徒弟,个个武艺超群,全都没有一个前去找他献武去的。就凭你一说,也敢入绿林行。那左道爷八个徒弟,都没有一个出头露面的。”赵庭一听,心中一动。又听那个老头儿说道:“你还要好好的跟你师父学吧,将来可以在镖行做个事。再者说,戴花不采花,戴花若采花,必死刀之下。我今年六十有六啦。不用说没有见戴花的啦,连听说过谁戴上啦,都没有一个,何况你这小小的年纪啦。”赵庭听着听着,自己困了,不由得躺在了床上,是合衣而卧,朦胧的睡去。不大工夫醒了,还听那屋里说话啦。老头说:“左道爷的八个徒弟,我倒知道七个,那一个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住。头一个是抱刀手宋锦宋士公,第三个草上飞苗庆苗锦华,第四个水上漂白白胜公,第五个夜行鬼张明张文亮,第六个威镇八方鬼偷陶金陶遇春,第七个钻天猴阮通阮洪芳,第八个入地鼠阮麟阮弱芳。这全是金针八卦左云鹏的门徒,也没带守正戒淫花。要带上守正戒淫花,不论他老少,都得以弟兄呼之。本门人可不算。”赵庭在这屋一听,心中所思,我非带上守正戒淫花不可。说着他便朦胧睡去。
第二日天明,伙计将他叫醒,给他打来脸水漱口水。赵庭用毕,少时沏来茶,赵庭正在吃茶之际,外边进来跟船之人,来到店中,问道:“店里的客官,有上四乡八镇去的没有?我们可要开船啦。”赵庭一听,没有上江北的船,遂问伙计道:“怎么会没有上江北的船呀?”伙计说:“这里是没有,他们不上店里来揽座。您要过江,只好亲自去到码头去。”说话之间,与他备上早饭。吃喝完毕,结了店饭账,另外又给了小费钱,伙计直点头道谢。赵庭说:“不要谢了,你可要指我一条明路才好。”伙计说:“可以。”这才到柜房取来两个包袱,交与了赵庭,将他带到了店外,用手指道:“直奔这股小道,一直往北走,就可以打听那个码头啦。”赵庭说:“谢谢了。”这才从此往北走去,走了不远,来到了半路上,有那许多的往来之人,便问道:“唔呀,列位老哥们,你们都上那嗄哩呀?”内中有一个行路的说道:“这位江南的人,你怎么说我们上那嗄哩去呀。”又有一年老之人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江南人,全是这样的说法。”赵庭说:“对啦,我请问一声,上江岸码头,是不是从此路走?”那老者说:“你不用打听了,我也是上码头去,咱们一同走吧。”赵庭说:“很好。”当下大家一齐来到了江岸。
那边的男男女女驶船的主儿,招揽座儿。赵庭一看偏西边,有一只船冷清清也没有人下船。赵庭心中纳闷,自己来到了这边问道:“船上有人吗。”他一问,出来一个老头儿,外有两个小孩,问道:“客官爷您过江吗?”赵庭说:“对哉,我正要过江北去。”说着搭跳板,赵庭上了船。那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天无有绝人之路,不想别人不来,今可巧有您前来,我祖孙可以饿不死了。”赵庭说:“所为何故呢?”老者说:“客官爷,实不相瞒,小老儿姓江名叫江元,这两个是我的孙子。只因他的娘亲死去,我儿一时无钱掩埋,便在坐船的客官身上,每位要了一吊钱,回船的时候,又要了一次,这才将我那死去的儿妇搭埋。后来便无人坐我的船。”赵庭说:“你那儿子呢?”老者说:“病倒家中,出不来了。这里又因为我的船破坏,更没人坐啦。”赵庭说:“不要紧,我有办法。”说着话伸手取出一锭黄金,递与江元,说道:“老头你将此金子拿去花用,一半修理船,那一半可以与你儿子看病。你以后要改了名字,叫江方吧,省得那坐船之人,一看你的名字,他们不来。”江元一看,连忙伸手搂了过来,称谢不绝,这才掌船往江北而去。走了多时到了北江岸,江元又令他两个孙子,与赵庭叩头道谢。赵庭说:“唔呀,小事一件不要谢了。”他下船来到了岸上,直奔村镇而来。到了村中见人打听,原来此地是靠山庄。来到镇内,路北有一座店,上写二合店。两边墙上写的是仕宦行台,安寓客商,草料俱全,茶水方便。赵庭到了门前,说道:“店家。”就见由店中出来一个伙计,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背后宽,精神足满。身穿头蓝布的裤褂,白布袜青鞋,腰结一条围裙,黄脸膛黑眉毛,黄眼睛,小鼻子小眼睛,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鬓,竹簪别顶。赵庭问道:“有上房没有?”伙计说:“有,您随我来吧。”便将赵庭带到里边。一看是五间北上房,到了屋中迎面有张八仙桌。东西房山有小桌儿,旁边配着小凳。赵庭问道:“伙计你贵姓。”伙计说:“我姓赵。”赵庭说:“唔呀,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赵字。”伙计说:“原来您也姓赵哇。”赵庭说:“对啦。”伙计问:“那么您排行。”赵庭说:“我行二。”伙计说:“原来是赵二爷呀,恰巧我行三。”赵庭说:“哦。你是赵三呀。”伙计说:“正是。正是。”赵庭说:“我这里有两个小包袱,放到你们柜房去吧。”伙计说:“银钱我们可不敢存,只因我们柜上常来侠客爷,也不知道怎么样子,那银钱就没了,我们赔人家可就多啦。今天也请您自己收存着吧。”赵庭说:“好。”伙计便将他引到了东里间,赵庭坐下。赵三打来脸水,沏上茶来。赵庭一看里边还有个东掖间,迎面还有个大床,他便住在了这里,告诉了赵三,说:“你每天早晚给我两桌宴菜席,正午来一桌果席,每日如此。店饭账外,另给一两银子水果钱。”赵三是连连的答应,照样前去预备去了。
书要简短,他在这个店中,一连住了半个多月。这一天,赵三与赵庭闲谈,说:“赵二爷您在我们店中,是等人呀,还是有事呢?”赵庭说:“我为等朋友,不见不散。”赵三说:“您这朋友贵姓呀?”赵庭说:“他姓碰。”赵三一听,说:“怪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姓碰的呢,大半不在百家姓之内吧。”赵庭说:“对啦,这个真不在百家姓之内。”赵三说:“这位名叫甚么呀?”赵庭说:“碰着谁是谁。”赵三说:“那您等着碰吧,不定谁呢。”说完他走了出去。赵庭一个人坐在这屋里,倒很自在。这天夜里他正在东间屋里睡觉,忽听见西掖间里有人说话。他用耳音一听,就听见西屋有人说道:“哎,可叹真可叹,一个官家之后,出来还是官家的习气。每天这样的花法,将来要是花完了呢,用甚么补?”赵庭听明白了,连忙爬起穿好了衣裤,围上大氅,背上单刀,蹑足潜踪,开了屋门,直奔西间而来。到了西掖间,一听那西掖间里还有人说话:“可叹呀可叹。”他听着到了门前,伸手慢慢的开了门一看。屋中黑洞洞的,并无一人。前槽有窗片,有门,北楼下有一独睡床,床上边挂定一幅幔帐。赵庭一看,窗户划啦,心中一动。又听东里间,有人说话,说:“给他留下点,叫他好花。”赵庭一听,急忙回到东间,见自己的两个包袱,踪影不见,不由大吃一惊。欲知有何岔事,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