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这本书的题目,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这个词汇——稻草人。它是田野的代名词,而也确实在做着守望者的工作。只是之于它本身,它并无生命;之于它所守望的对象——那也与本书并无关系。
“我老是在想,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个小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初始之时,你或许很难了解到作者——或者说是这位书中的自述者——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要表达些什么。然而以第一人称视角成书的最大好处便是,你可以无限度地接近书中人物的内心,并在他那细腻的心理活动中慢慢与之共鸣。在霍尔顿眼中,世界是虚伪的,或者说,构成世界的主体——那些已然成年的人们,那些已然懂得人情世故的青年们都是虚伪的。在他所认知的,所认可的情感关系网中,只有以他的弟弟艾里和妹妹菲比为代表的天真孩子们,是可以给他慰藉的存在。而至于其他,甚至是他自己的父母,他也同样有许多难以接受的地方。
因而,在霍尔顿最后向自己妹妹表露的心迹中,他坦诚地讲出了自己的这个异想天开的理想,而理想的对象亦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他所真正能喜欢,不厌恶,愿意守护的东西。
之于我们,悬崖或许是危险的代名词;而之于霍尔顿,那更是一种坠入浊世的象征。战后的美国并非完全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政治舞台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民众阶层的不堪往往是政治所不能掌控的,或者也可以说,正是政治制度的不完善使得下层社会乃至整个社会变得风气不佳,尽管说,它的政治也不那么清明。由此许多难以直言的人性的泯灭便只能借由作家间接谈出,而借由孩子的口吻则会让表达更接近于纯净。
我并不想确认霍尔顿的精神是否真的有一些问题,而且他的思想也确实和书中的世界,甚至可以说是当时的美国社会格格不入。然而在那样的世界中能够以相异的视角去观察的个体本身也只能是被视之为异类,所以这也终究不是那个孩子的错。好在他终于能够在妹妹菲比那里找到了安慰,天真的孩子总是不经意间就温暖了别人的心,而那也是继艾里——他已经过世的弟弟后他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在短暂的几天时间里,霍尔顿曾经对一些人抱过些许期望,然而那期望却相继被打破。如果你初看这本书,或许连同主人公在内的人会被你一并划分到“虚假”这一栏里;然而当你最终在霍尔顿的哭声中恍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他只是强装自己已然长大,以为能以成人视角看世界,你也会谅解,他有时并不能完全投入角色——只因为他自己也根本是个孩子。
我亦不想去辨别,最终的最终,霍尔顿是无奈接受了这个世界,还是抗争着垂手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又或许之于他来说,两种都不是,只因在这里他还有连接他与理想国度的最后羁绊——菲比以及和菲比一样的成千上万的孩子,所以他愿意妥协,正如最后他愿意为了妹妹留在这里,他留在这里继续与触碰到的世界为伍,而在内心世界中永远保持了一方纯净。
原著中,这本书的名字是《The Catcher in the Rye》,catcher的愿意是棒球运动中的捕手,如此看来,无论是捕手还是守望者,这种带有主观色彩的词汇都已然超出了稻草人的范畴——并不仅仅是被动坚守,更是自己的追寻。
而霍尔顿本人呢,他也确实会思考很多。比如说他鄙视有些人总是以为某些事情是完全对的,然而世间并无绝对的对错;比如他看穿人们虚伪的鼓掌;比如他厌恶人们口不对心的谈话。又如,他说无生命的事情总是静止不动,而有生命的我们终是在一点点改变。
世界总是有光有影,有明有暗。
霍尔顿的几天时间就是那么短,一切都结束后也不过是又回到了原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结束后就是虚幻。
可是至少他将自己的希望表达了出来,那样的理想就算会被人嘲笑、与世界相悖,那也是他的梦想——守望在麦田,守望在纯真。
或许,我们都愿意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却并不仅仅是稻草人。